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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享用的男人 | |作者 風弄

衆享垂頭看看自己的腿,抿着薄脣微笑:“腿嗎摔了一交,所以”

“不是的,不是的”歐陽坷搖頭,他一貫閃爍着英明決斷的眼睛竟然流露害怕:“是我,一定是那次”

“沒什麼,只是走路的時候有點不自然,不走動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來。”

歐陽坷大叫起來:“不要用這樣的語氣,不要這麼輕描淡寫衆享,不要這麼對我。”他搖着衆享的肩膀,象立即會失去他似的無法控制理智。

“你想我怎麼對你呢”衆享蹙眉,輕輕地問。

“我愛你。”

“謝謝你。”

“我愛你”

“那已經過去了。”

歐陽坷搖頭,強硬地把衆享摟到懷裡:“沒有過去,沒有過去,我愛你,一直愛着你。”他在衆享的短髮上狂亂地吻。“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可以把我也從懸崖上推下去。隨便你怎麼懲罰我都沒有關係。但是不要把我看成一個陌生人。”

“現實一點,歐陽坷。”衆享垂着手被歐陽坷桎梏在懷中。“我們已經過去了。”

“不要說這樣的話,隨便你怎麼報復。但我愛你,我依然愛你。”

“放開我吧。”衆享嘆息。

歐陽坷大吼起來:“不放我不放”

他的吼聲驚動了附近的孩子。

孩子們三三兩兩圍了過來。

“老師”

“他欺負老師”

“壞孩子才欺負老師的”

“放開老師”

小小的支持者開始討伐歐陽坷。

衆享說:“放開我吧。”

“不放”這次的吼聲嚇着孩子,有幾個年紀小的當場哭了起來。

衆享也開始生氣,掙扎着離開歐陽坷的懷抱。

“放開我”

令歐陽坷放手的不是衆享的掙扎,而是衆享發怒的語氣。

“請不要離開我。”歐陽坷深情地望着衆享。

衆享已經不再浮現那種熟悉的絕望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凜然不可侵犯的淡泊。他對歐陽坷輕輕搖頭:“歐陽坷,我們從來不曾靠近。你也從來沒有信任過我。”

歐陽坷真摯的,一字一頓地說:“我愛你,我信任你。”

衆享微笑,就象聽見一個一戳就破的謊言。

“你愛我,可是你不信任我。”

他轉身想走開,被歐陽坷在身後緊緊扯着手腕。

“衆享”

衆享帶着顫動人心的光彩的眼睛在歐陽坷臉上默默轉了一圈。他嘆息,彷彿看見許多已經以往在風中的往事。

“歐陽坷,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很輕,象針靈巧地扎進肉裡。“從懸崖上墜下的時候,衆享就已經死了。所有愛你的勇氣和堅持,已經在我墜落的時候散在風裡、浪裡。”

“不”歐陽坷悲鳴着,他抓着衆享纖細的手不放。

這雙白皙靈巧的手,曾被他握在手裡多少次。

這是他的生命,他所有的愛,他死死地抓住,就象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多久前,他們也曾這樣互相抓着對方的手,不肯鬆開。

多久前,在他哭泣着說出“沒有勇氣再支持”的話後,又彼此握着愛人的手熱吻。

當日的掙扎和狂亂,怎麼可以就這麼放棄

在“凡間”抱着衆享離開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每日在懸崖着。他跑得太快,幾乎摔倒。

歐陽坷急忙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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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了.不見了”衆享跪在一大片長得高高的雜草叢中,着急地尋覓着。

他不斷撥開亂草,對草鋸在手上造成的割痕視而不見。歐陽坷看他在草叢中全心全意地尋覓,忽然想起海邊秋季那片枯黃的草地。

那天,當他把李爲令給衆享的首飾盒扔掉時,衆享也曾這樣焦急地尋覓。

那是第一次,歐陽坷對衆享發火。

那天,他扔下跪在草地中的衆享,喝了一晚的酒。

凌晨時分,他回到房中,對衆享說:我已經沒有勇氣堅持。

他想起那一夜又是纏綿的一夜,但是,他第一次,在衆享醒來前,悄悄離開。

沒有親吻,沒有告別。

遺棄般的離開..

如果沒有歐陽坷,衆享會更幸福嗎

如果沒有歐陽坷,衆享會少受多少苦

例如,李爲令..

周圍的小朋友都靠過來幫衆享尋找他的項鍊。小小身影在草叢中若隱若現。

衆享摸索着,他的眼光掠過每一根草、每一塊泥。

“在哪裡.在哪裡呢..”

歐陽坷也跪下來。

他的心象死了一樣。

他愛着衆享,可是衆享已經不再愛他。

他跪在草地上,爲衆享找尋着項鍊,象是已經找不到別的方法,表示他心裡的愧疚。

或許他需要找一樣事,來緩和心底的痛楚。

至少,他現在和衆享做着同一樣事情,跪在同一片草地上。

至少,一擡頭,就可以看見彼此的身影。

歐陽坷擡頭,他看見衆享。

衆享彎着腰,咬着脣,他的目光,不在歐陽坷身上。

歐陽坷想走過去,想擁抱他,不過是幾步路,卻已經沒有力氣邁出去。

衆享說:我已經不再愛你。

衆享說:愛你的勇氣和堅持,已經消散在風裡浪裡。

歐陽坷連嘆息的勇氣都已經失去,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他想起衆享的擁抱,曾經是那麼的熾熱。緊緊拽着他的袖子,臉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裡,象恨不得從此就窒息於此。

歐陽坷難過地握拳。

他想他應該離開衆享的世界,他想他沒有資格留在衆享的生命裡,可他沒有力量,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悲傷地別過頭去,卻意外發現在陽光照耀下微微閃爍的白金鍊子。

歐陽坷走過去,將這條衆人都正在尋覓的項鍊從草梗上取下。

仔細望時,人已經怔了.

普通的白金鍊子,很細很細。

歐陽坷的目光停留在墜子上。

項鍊的墜子,不是金,不是銀。

是琥珀,人造的琥珀。

那種將小東西放在裡面,外面澆上人造琥珀液的人造琥珀。

在這塊晶瑩的淡黃琥珀裡,有一朵野菊。

小小的、枯萎的、隨處可見的野菊。

歐陽坷已經癡了。

他修長的手指觸及琥珀,象觸及某人脆弱的心靈。

野菊..

天下千千萬萬的野菊,歐陽坷知道這是哪一朵。

他記得..

那野菊盛開的地方。

.我想我愛上你了。

.愛上我的人每天都有。

他把那朵野菊遞上。

有一個男孩,說着尖刻的話,卻伸手把野菊拈在手裡。小心翼翼地,好象那是他的生命。

以後還會送嗎一天一朵哦。

太貪心了吧

那日夕陽斜照,微風撫過兩人貼在一起的頭髮。

那日青翠草地上,遍開的野菊隨風波濤般輕輕起伏。

那日的歐陽坷.那日的衆享.

歐陽坷的淚已經滴下來,染溼手中的琥珀。

一隻溫暖的手伸過來,輕輕取走他手中的琥珀。

歐陽坷用力地抓住,不讓那手逃去。

白皙纖細的手,在寬大的手掌中微微一掙,不再動彈。

歐陽坷擡頭,面前的衆享已經淚流滿面。

第一次看見衆享的眼淚,是在海風呼嘯的懸崖上。

他說:這一滴眼淚,送給你。

爲什麼我們愛得那麼苦

爲什麼我們的心要痛這麼多次

歐陽坷緩緩地,爲衆享戴上項鍊。

衆享微微低頭。

這似雪的項頸上,曾留有多少熱吻的痕跡。

修長的手指,在衆享臉上偷取晶瑩的淚珠。

“衆享,你已經.學會哭泣了。”

衆享流着眼淚,顫動的眼光停在歐陽坷眸中。

歐陽坷用發抖的聲音輕輕問:“那麼..那麼..”

他懷着微弱的希望,哀求地哽咽。

“那麼.也學着相信幸福好麼”

停頓了時間的凝視。

兩人望着對方的眼睛,象企圖找出對方藏在深處的靈魂。

歐陽坷顫慄着,他屏住呼吸,等待衆享的答覆。

衆享咬着下脣,那麼用力,幾乎要咬出血來。

他伸手,拽住歐陽坷的袖子。慢慢收緊,手指的關節因爲緊張而蒼白。

他把臉埋入歐陽坷的懷中,象要把自己溺死一樣,深深藏在歐陽坷的胸中。

他輕輕說:“我不相信幸福,我相信你”

我不相信幸福。

我相信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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