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在這個時代,其實所能夠選擇的餘地都太少了,不論是翁同還是我都是一樣的…”譚延有些感慨的對自己的幕僚說道。
“不過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翁同這一走政局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的人選也下來了,呵呵…這個人大家也都不陌生,是張之洞的姐夫鹿傳霖,大家都有什麼看法?!”譚延收拾了他對翁同的感慨,笑着說道。
“翁同貴爲帝師,朝中根基也是相當深厚,現在皇上要施行新政,而慈禧太后亦是遲暮之年,難保以後翁同不會被朝廷起復,就像鹿傳霖一樣…”郭正說道。
沈靜身爲山東巡撫,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老是待在譚延的身邊,而當年譚延身邊的三大謀士沈靜、陳飛、寇青都先後因爲各種需要離開了幕友堂,這取而代之的則是郭正和楊鄴。這兩個人的經歷多少和沈靜差不多,都是屢試不第的秀才出身,不過他們倆人的水平相對於沈靜三人可就差得很多了,沈靜臨走之前之所以推薦他們二人成爲幕友堂新一代的主心骨,也是因爲這兩個人在民主政治和憲政方面非常精通。
單純以能力而言,郭正和楊鄴的水平是非常不錯的,他們最大的缺點不是不懂外語。也不是不精於官場縱橫---他們爲人比較正直,作爲幕僚雖然不像僱主那樣成天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但應該更精通於權術,而權術和正直是不可兼容地兩個範疇。
起初沈靜對他們倆人也是頗多猶豫,不過好在譚延已經過了那段夾着尾巴做人的階段,正是自己彰顯北洋實力地時候,委曲求全已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做好北洋目前應該做的事情--在已有的基礎上,更快更好的普及民主憲政,至於方面則有譚延親自把關。政治決策方面走強硬路線也用不着他們多操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郭正和楊鄴反倒是最適合的人選--“議事會”就是他們倆人提出來的,議員們雖然沒有非常明顯地實權,只有對地方官府的行政有建議權,但是他們有權彈劾官員貪污腐敗和反對現行地方官員行政做法的權力。
譚延擺擺手說道:“不會出現翁同被起復這種事了!現在是有很多人都想着太后終歸是年紀大了,比不得皇帝年輕,總有一天這個天下還是皇帝的。到時候皇帝掌握實權。那翁同作爲皇帝最親密的人,那還不照樣飛黃騰達?”
“難道不是這樣?!”楊鄴笑着反問道。
譚延笑着說道:“最基本的一個邏輯問題,太后耗不過皇上,那七十歲的翁同難道就這麼有把握耗過慈禧太后?人生七十古來稀,如果我要是翁同地話,那就放開這個心結好多活幾年,等着皇帝終有一天掌握大權之後,也不求能夠重新起復,只要給自己幾個榮耀地封號就足夠了…”
“你的邏輯是建立在這個朝廷穩步發展的基礎上。可惜現在正是政局變化多端的時刻,不要說光緒皇帝在慈禧太后的威壓下需要多長的時間纔可以穩掌大權,哪怕是幾個月之間也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譚延說道:“作爲幕僚不僅是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擅長,對於政局變化要有豐富的經驗來把握其方向地發展,當初送你們到陳宇盛那裡就是爲了鍛鍊這方面的能力…”
對於譚延而言。翁同已經退出了歷史。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若是互相掐架,那他就作爲一個終結者將兩個人全部解決掉;若是他們相安無事。最後還是被譚延給收拾了,這個時間絕對不能超過兩年。不過後者出現的可能幾乎無限趨近於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現在聶士成部都在京師周邊,聶士成等人的態度偏向慈禧太后會更多些,怎麼推演還是老太婆更勝一籌,除非北洋最後出馬--所有的一切無論歷史向哪個方向走,翁同只有在家安享晚年地份,想要重出江湖是絕對沒門了“鹿傳霖是張之洞地姐夫,現在接替了張之洞的南洋大臣兼兩江總督之位,以後我們和南洋之間地關係是否還要維持在以前的那樣?!”楊鄴問道。
譚延笑着說道:“鹿傳霖也算是一個官運亨通之人,雖然有些不順當但瑕不掩瑜,能夠像他這樣官場得意的人並不多…”
楊鄴聽後撇撇嘴說道:“鹿傳霖歷任河南巡撫、陝西巡撫又被提升爲四川總督,後來雖然和達賴喇嘛不和被告狀免官成爲一介平民,但很快又被提升爲陝甘總督,現在被提爲南洋大臣,這在現在的官場已是極爲罕見。不過鹿傳霖與大人你相比,那可就差得實在是太多了…”
鹿傳霖被革去四川總督並不是因爲他貪污受賄,也不是因爲他瀆職,而是因爲他和西藏拉薩的政權不和。長久以來大清帝國對西藏一直就是採取安撫爲主的政策,只要不牽涉到中國的主權和朝廷顏面,其他事情都是小事情,得過且過而已,只求不出亂子。面對達賴喇嘛的狀告,時任軍機處領班的禮王世鐸只得將非常冤枉的鹿傳霖捨棄以安撫達賴喇嘛,鹿傳霖也只好回到直隸定興的老家。
不過鹿傳霖是個有福的官員,在老家還沒有待上兩天,甲午戰爭進入危局階段,李鴻章爲了聯手張之洞解決自己的現實困難,而向剛剛復出的恭王奕推薦,鹿傳霖也抓住了機會向榮祿輸誠。正因爲鹿傳霖左右逢源。使得他非常容易地再次復出,成爲陝甘總督--陝甘地區雖然不如四川這麼民生富庶。但至少也是兩個省的總督,正正經經地封疆大吏,說不上是因禍得福,至少也在疆臣排名當中往上走了一兩位。
至於楊鄴說譚延比鹿傳霖運氣還要逆天,這點譚延倒是沒有否認,不要說清朝這二百多年中他的官運最爲亨通,就是翻翻中國歷史,又有幾個人能夠像他這樣以數年時光便掌一國權柄?說是掌一國權柄有些誇張。不過譚延倒是覺得這沒有什麼誇張不誇張的,畢竟北洋的實力就擺在那裡,一旦有需要推翻這個王朝不過是揮手之間的事情。
鹿傳霖繼任兩江總督兼北洋大臣,譚延估計最吐血的人便是張之洞了,他可是在臨走之前將兩江總督府庫來個大搬家,不是充當自強軍軍費便是訂購戰艦,估計能夠留給鹿傳霖的並不多--以人氣而望。李鴻章成爲南派大哥是最有號召力的。而滿洲貴族也是蠢蠢欲動。滿族權貴太過貪婪,張之洞信不過;李鴻章爲人,張之洞鄙視,以當時地情況而言,張之洞這麼做是最佳選擇,可是這就像一個賭局一般,當結果揭開的時候,張之洞也有些傻眼了。
張之洞搞出的這通烏龍事足以讓任何一個繼任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的人憤怒不已,不過火既然燒到鹿傳霖這個當姐夫的身上。那別人剩下來的就是看熱鬧的了。現在北洋集團內部對鹿傳霖所要面臨地局面也是分成涇渭鮮明地兩派--作壁上觀和施以援手。
應該說長久以來張之洞和譚氏父子都是政治盟友,這種盟友關係極爲緊密,往長遠裡面看也是有極大的價值。政治結盟不會對底下的幕僚產生如此重的影響,最重要的是譚延的幕友堂內接收了很多原本就出身於湖廣總督時代的幕僚,像徐建寅、蔡錫勇、王秉恩三人都是“技術派”出身的。在北洋系統中的地位僅次於“江南派”、“旅順派”;而錢詢、羅振玉、汪康年這些人也都是早年跟隨張之洞。再加上現在剛剛加入地一大批幕僚,可以說北洋集團現在內部是人才濟濟。李鴻章、張之洞所積累下來的家底都被譚延塞選過濾後所留下的精華,至於技術派中的中堅力量“旅順派”就是福建馬尾船政局的精華。
當年曾國藩幕府號稱“天下第一”,時隔三十年除了在封官許願上譚延還沒有來得及伸展手腳,至少在人才地質量上絕對比曾國藩地幕府還要厲害。最爲難得的是北洋集團內部智囊團地年齡水平都比較年輕,近乎一半以上的人都有出國的經歷,甚至是長期居於國外的經歷,他們的思想極爲活躍,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不是曾國藩時代的頂尖人才所能夠相比的。
正因爲譚延吸收了衆多的來自張之洞幕府的精華,所以在下面的人當中已經有很多人抱着“支援”南洋的想法。不過鹿傳霖接任南洋大臣纔不過幾天的事情,南洋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舉動,鹿傳霖不是張之洞,之前只有北洋陸軍在陝甘剿匪的時候有過一段時間的合作,畢竟陝甘並沒有什麼強力勢力可以讓北洋注意,而在北洋陸軍將領們看來也許陝甘的刀客強盜反倒比正規軍要厲害的多。
鹿傳霖接張之洞的班,這對於譚延來說利弊摻半,鹿傳霖做官的水平比張之洞要高多了,這個人也許不露鋒芒,但你要想糊弄他當他是傻子,那是絕對不可能得手的。尤其是上海距離鹿傳霖實在是太近了,那裡的東西有很多都是見不得光的,要讓鹿傳霖閉嘴要麼是以快打快讓他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要麼便是給予對方足夠的“封口費”
在得知新一任的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是鹿傳霖之後,譚延立刻下令北洋陸軍參謀部調集直隸督標一營乘船前往上海,要趕在鹿傳霖之前抵達上海,接着爲加強上海江南製造局和上海船塢安全爲名,將這兩處重工業區嚴密的保護起來,並且派遣一支由三艘龍威級巡洋艦分艦隊前往上海--上海江南船塢中地那四艘開工不久的北洋級戰列艦是不好見光地。
北洋海軍的將領們知道這是戰列艦。但是對外宣稱的卻是萬噸貨輪--江南船廠因爲在上海江南製造局範圍內,是重地。所以在荷槍實彈的士兵防衛下,在目前外人很難接近。因爲江南船塢曾經爲旅順造船所秘密建造過兩艘靖海級裝甲巡洋艦的殼體,現在已經公開建造兩艘裝甲巡洋艦,所以已經有人在懷疑上海江南船塢這四座剛剛落成便投入使用的三萬噸級幹船塢有很大可能是在建造戰艦。
譚延知道有很多人視自己爲眼中釘肉中刺,上海江南船塢裡面的東西太大,尤其是有過“惡劣”的前科,那四座三萬噸級幹船塢又如此顯眼,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拿來說事。說實在地。用四艘北洋級戰列艦來換取北洋海軍的全力支持,在譚延看來是非常划算的--中國不能有海無防,列強慣用的手法之一便是打着干涉的旗號來掠奪,他也不會給任何人予以機會和借
目前北洋在上海進駐了兩營士兵,上海道臺是出身直隸總督衙門的鄒逸,由他來全力配合北洋部署在上海的駐軍到現在還算可以。礙於北洋現在越來越強勢地姿態,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人跳出來冒險在沒有證據地情況下來揭鍋蓋。但是這個鍋蓋總是要被揭開的。畢竟戰列艦的建造週期長達兩年半,若說不出一點紕漏這連譚延自己都不相信。
鹿傳霖是有資格揭鍋蓋的人--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也有能力在上海安排駐軍,而且名義上比譚延要正大光明的多!所以譚延對鹿傳霖在對待北洋的態度上也是觀望當中,按照慈禧太后的佈局,張之洞是遏制譚鍾麟的,而鹿傳霖的任命在譚延看來就赤裸裸地針對自己的,如果鹿傳霖在上海部署新的兵力,那毫無疑問這個鍋蓋便離揭開就不遠了。
“看來逼老子造反的理由還真是夠多的呀!”譚延一想到鹿傳霖地任命,腦袋就有些發大。當初將戰列艦地建造地點安排在上海,無非就是上海擁有僅次於旅順的工業基礎,至於天津則先天不足--大沽船塢比江南船塢更加招搖,而且大沽船塢面臨地是海塗而不是海灘,水位根本無法滿足戰列艦的航行需要。當年作爲北洋海軍基地最爲理想的地方便是大沽。就是因爲其水位不能達標才選擇旅順和威海衛作爲海軍基地。
好在鹿傳霖現在還沒有到任,還在從蘭州趕往京師的路上。再加上信任地方大員總要在京城拜一拜各路衙門口的佛爺,皇帝和慈禧太后也要召見他,他的內弟張之洞少不得也要和他促膝而談…等這位仁兄抵達江寧的時候,再快也要一個半月之後的事情了,而根據譚延對維新變法的回憶,他要造反的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在未來不長的時間裡,北洋就算再強勢,老太太也要看看北洋的臉se--在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沒有分出勝敗之前,北洋偷造戰列艦並非是主要矛盾,在權力面前只有不惜一切代價先打到主要對手纔是真的,至於後面的事情誰又能管得了這麼多呢?
自從翁同被罷免之後,拖拖拉拉的維新變法終於到來了,隨着時間進入夏季,中國政壇的溫度也在火熱的天氣中節節上升。政治上的變化以讓人眼睛看得見的速度在變化,而有此產生的新舊摩擦的溫度也讓人越來越趕到焦慮不安,這遠比氣溫給人們帶來的不適更加明顯。
飭令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譚延趕辦關東鐵路;開京師大學堂、廢除科舉考試中的五言八韻詩,改各省省會之大書院爲高等學堂,府城書院爲中等學堂,州縣書院爲小學堂,各類學校均兼學中西,開經濟特科,廢除朝考,取士以實學爲主,不憑楷法;在京師設立礦物、鐵路、工商總局;裁詹事府、通政司、光祿寺、鴻臚寺、大理寺、太僕寺等衙門;撤湖北、廣東、雲南巡撫及東河總督;又各省同知、通判等中無地方之責者,亦均着裁汰…
緊跟着康有爲之後,黃遵憲、譚嗣同被賞賜六品卿銜,沒過幾天梁啓超也被賞賜六品卿銜,辦理譯書局事務,同時黃遵憲又被以三品京堂候補放出使日本大臣,召見劉光弟、楊銳等人,關心時政,勉其爲新政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