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的就是貧富不均的不公平,不說這個時代,哪怕毛珏那個時代也沒有擺脫,就拿他們廠來說吧,廠長公子三輛車,五個房,天天帶着小姑娘各種兜風夜店不幹活,也能經理當着,一個月也能開好幾萬,這頭毛珏在車間船塢天天木屑子飛舞,累的跟狗一樣,好懸連三千都開不上,更別想車和房子了。
這一晚上也是,整個皮島最大的宅子,都督府內燈火通明,空氣中飄蕩着一股子酒香,二十多個文官大將,監軍賓客在大廳裡飲酒作樂,靡靡之音中嫩的掐出水的小姑娘玉臂飛舞,腰肢曼妙,那藕荷色的衣裙飛起,挑的那些粗漢眼珠子都快跟着飛了出來。
難得被毛文龍主動叫着回家,坐在席面上,毛珏卻是無精打采的在那兒磕着鹽水豆子,順便說一句,這年頭連最經典的下酒菜油炸花生米都沒有。
至於歌舞,除了個現場版的新奇之外,對於飽經後世娛樂大爆炸,什麼韓國女團什麼極樂淨土,還有中國洛天依,對比這些,實在無趣的很,音樂慢的跟催眠曲那樣,舞姬也是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一點兒也沒有漢唐時候那種開放豪邁,除了這些沒見過女人沒聽過歌舞的可憐傢伙看個小腳都能獸血沸騰,毛珏實在是直打哈欠。
更令他鬱悶的還在身後。
“哇,好帥啊!”
也不知道那個遼東鎮來的帥逼是什麼來頭,那坐次比自己這個大帥公子都要高不少,直接在毛文龍右手底下,那張偶像明星臉裝逼的死板着,自這貨進府之後,別說府裡那些小丫頭直流口水,就連素衣這妞眼睛居然都挪不開步子了。
“帥唄!素衣你看好了?要不少爺我和大夫人商量一下,乾脆把你送給這貨當個軟牀丫頭好了!”
明顯能聽出來自己家少爺聲音中那酸溜溜的味道,心虛的扯了扯小嘴兒,這妞立馬一副討好的笑容,小拳頭也捏在了毛珏的肩膀上,一面按摩着,素衣一面笑眯眯的說着。
“那人也就長着一副好皮囊,仗着臉面家世而已,哪像我家少爺,鐵血豪柔,俠光萬丈,這纔是真大丈夫!”
“那你意思,這廝還是比你家少爺帥?”
眼睛斜斜着,毛珏的聲音不善的揚了起來,聽得素衣的笑臉頓時僵在了臉上。
撇下這個糾結的死丫頭,眯着眼睛,毛珏又是更加陰鬱的向右上首瞄了過去。
說實話,毛珏也是挺奇怪的,東江鎮毛文龍經營了十多年,結果袁崇煥就帶着幾百人上島,當着東江諸將的面把毛文龍砍了,就算這袁崇煥帥的掉渣,比眼前這個姓吳的帥逼還要人見人愛,車見車載,棺材見了打開蓋!一大羣自努爾哈赤起兵開始百戰下來的老兵油子,也未必能買他的賬吧?
除非,有內應!
看東江鎮諸將這個德行,做生意比打仗還要積極,沒事兒就有兵船出海,要知道袁崇煥可也是老遼東,寧遠大捷就他打的,他想滲透東江鎮,簡直太容易了。
而且這一次,袁崇煥沒來,卻來了七百多遼鎮的廂兵,這其中夾雜個奸細信使,先給他打個前站,理所當然!
留下文孟在西大營,死死盯着袁崇煥派來的運糧船,看着那些軍兵都在和誰接觸,毛珏自己又是親自回府,來盯着這個姓吳的。
然而,令他鬱悶的是,剛剛抓着個空隙,毛珏特意找到毛文龍,警告他袁崇煥可能對他不利,然而此時毛文龍正在興頭上,根本不相信,還呵斥他疑神疑鬼。
其實也難怪,在皮島,毛文龍都快經營,成自己家了,軍中光姓毛的義子義孫就六七十個,剩下的重將陳繼盛沒多點兵權,沈世魁是自己岳父,剩下幾個也是跟着自己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兄弟,這種情況下,他怕哪門子袁崇煥。
可偏偏,事情就發生了,明明知道未來如何,偏偏沒人信的滋味可是再難受不過了,眼神盯着這姓吳的,毛珏又是在陳繼盛,沈世魁等幾個傢伙臉上一一掃過,真要論既得利益者,又是他們幾個最大,那麼,到底誰纔是叛徒呢?
素衣是個實誠人,到底不會睜眼說瞎話,糾結了小半天,她還是磕磕巴巴的在後面比劃起了小手。
“少爺,別看那廝長得人模狗樣的,一看就是個洋蠟燭金槍頭,中看不中用,軍中男兒,還得像少爺這樣,殺的人,動的武,少爺您就……”
話還沒說完,正巧沈世魁喝的興起,端起一杯酒對着那姓吳的就敬了過去。
“聽聞吳家世侄武藝高強,膂力驚人,使的一手好刀,足足百斤上下,今個大家軍中宴飲,吳世侄何不一舞以助酒性?”
瞄了一眼在座的東江將領,這廝居然滿臉傲然的答應了下來,對着門外大喝一聲。
“拿刀來!”
古代猛將似乎都是內褲反穿的非人類,關二爺八十一斤青龍偃月刀,小將岳雲也是雙手八十一斤鑌鐵梨花錘,遠的不說,近的在十年前薩爾滸大戰戰死的西路軍劉挺,也是號稱上馬揮舞一百二十斤鑌鐵大刀,然而這些毛珏壓根不信。
後世看央視紀錄片《古兵器大揭秘》,專門模擬了岳雲那八十一斤的八棱梅花亮銀錘,找了專業的運動員,跟着專業的武術師傅學習招式,然而沒等一個套路打完,這運動員已經累趴下了。
實戰武器哪怕錘這種打擊武器,十多斤已經足以破甲,對肉體造成毀滅性打擊,上百斤,就算人受得了,馬都受不了,戰場上耍這般重兵器,除了裝叉那就是找死了,累趴下人一個板磚都能解決你。
然而,外頭的兵卒真的扛了一柄足足百斤重的大刀上來,這玩意是府裡練舉重的玩意,毛珏曾經試過,他是拿不動,在他眼珠子溜圓中,兩個兵卒喘着粗氣的遞上中,這姓吳的一隻手就給抓了起來。
一排蠟燭擺放在桌子上,單手拎刀裝了個叉之後,姓吳的還是雙手抓住了長柄刀柄,在在座東江將領眼睛發直中,此人高舉大刀,吐氣開聲,對着蠟燭猛地劈下,但見一聲大喝下,刀光閃爍,寒氣鋪面,直面着的那個東江將領還被駭的情不自禁躲向一旁,片刻,所有人都是嘶的一聲,目瞪狗呆的看着眼前,又從牙縫裡硬擠回一股涼風。
大刀之下,蠟燭居然毫髮無損,一點兒都沒事兒。
毛珏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要是蠟燭被砍斷了,還不算什麼,藉着離心力與重力,一百多斤大刀壓下去,蠟燭不稀爛了纔怪,頂天表明姓吳的真能拿的動一百斤武器,力氣比較大而已。然而這稀奇的就是蠟燭毫髮無損,百斤大刀揮舞下去,恐怕真有千鈞之力了,能在落刀之前停住刀勢,說明這廝已經用刀達到一個境界。
收放自如!
一百多斤的刀尚且如此,這人使用十多斤的刀該多麼可怕,可想而知。
“壯哉!”
整個宴飲場都寂靜了幾秒鐘,旋即,鼓掌聲,高呼聲瀰漫了整個宴會廳,甚至就連毛文龍都是讚歎的拍了幾下手,點頭稱是道。
“好一個虎癡後生!”
從震撼中醒過神來,毛珏卻是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頭暗探,這毛文龍真老了!
軍中尚武啊!沒有比這羣丘八更敬佩畏懼強者的了,鴻門宴上,樊噲一刀一盾,就壓的蠢蠢欲動的楚軍悍將們不敢輕舉妄動,本來他袁蠻子就是來者不善,再讓這個姓吳的震了這一手,真要動起手來,這姓吳的刀一亮,不少人膽氣就沒了,袁蠻子再拿着崇禎的虎皮當大旗,還拿什麼拼命?
時刻注重維護自己大帥權威的毛文龍,卻是在這點上犯了個如此大錯誤,實在不該。
看着鼓着掌暗自點頭的沈世魁,毛珏的目光不知不覺間更加凌厲,這頭素衣還在看着那姓吳的瀟灑的把大刀一扔,拍拍手面不紅氣不喘回桌接着喝酒裝叉,冷不防毛珏陰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盯緊這廝!”
“啊!什麼,少爺,我沒看,我真沒看這個帥哥哥啊……”
“我讓你盯緊他,我不在府的時候務必要找人看住他,他去幹的每一件事情都記錄下來,這人,要對你家少爺我不利!”
到底是自己貼心人,一聽這話,剛剛素衣還在泛着桃花的明眸大眼立馬也跟着變得陰沉了下來,帶着一種可怕的目光,她點了點小腦瓜,小聲趴在毛珏耳邊保證道。
“少爺放心,一會宴席散了,俾子就去找文伯,這個府,沒什麼能逃過少爺眼線的!”
歌舞再次響起,然而毛珏卻再沒有心思秒一眼,眼睛完全隨着那一百多斤練刀功的黑鐵大刀出了門,情不自禁,他又是把手摸到了腰間的槍把,如今,一條皮帶上,已經戴了兩把左輪,冰冷的彈鼓散發着濃烈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