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珏出陣時候,還是春雪消散,櫻花怒放,一晃小半年過去,如今已經是炎炎夏日,百花爭鳴了,大阪城的對峙足足持續了快一個月,直到長宗我部與助的軍勢距離京都已經被不足一週的距離,六月的最後三天,幕府軍忍不住了。
一大清晨,來自瀨戶內海的晨霧尚且瀰漫着江戶城時候,整個城池,已經被嘹亮的軍號所震撼,牛角中黃牛不甘的靈魂似乎還在沉浸其中,略帶哀傷的號角聲迴盪不止,令人心頭深沉而鄭重。
伴隨着那嚎叫聲,還有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撲騰撲騰,密集而沉重,濃密的霧氣忽然被撕開,密密麻麻軍陣一下子顯露了出來,這個星球上,真是沒有比人類更加偉大,更加殘忍的生物了,能組織起如此規模如此數量來自相殘殺,三十萬大軍,不動如山,動若黑雲壓城。
只不過戰爭還不是一蹴而就的,畢竟兩軍面前,還隔着木津川,人力再強也不可能跑到水裡去打。
估計昨天那些喊叫着打先鋒的大名有點後悔了,儘管有點不以爲然,可佈陣上,在青山幸成幾個穩重老臣的干預下,還是布成了個萬全之陣,前軍上杉定勝一萬五千軍,井伊正道八千軍,伊達忠宗兩萬五千軍,蜂須賀至正四國軍一萬三千軍,還有德川家親藩大名,水戶鬆平家的鬆平忠明三萬軍等九萬多大軍組成了先鋒軍,牢牢的把中軍本隊,德川家光的三萬旗本隊當在後面。
他們面對西軍之前,還得面對夏汛洶洶的木津川,半渡而擊可不止中國講究,倭國同樣也是講究,想要攻過去,就得面對對面西軍守河部隊頑強的狙擊,先得死傷慘重。
這頭一個個旗本武士嚎叫着扛着竹排向河邊走去,最前面是三個鐵炮手,倭國沒有盾,就在竹排上做了手腳,在前面插了兩排厚厚的突起的竹子,至於能抗住東江火槍的密集射擊與否,就不得而知了。
中軍本陣,一個高大的圓形三葉葵布幔懸在半空,下面披着牛頭盔,長角盔,鬼頭盔,一羣羣旗本武士戰鬥力如何不知道,可那股子齜牙咧嘴的氣勢是打出來了,只不過被護衛在最中間,幕府將軍德川家光始終是有點蔫蔫的,他那胖乎乎的手裡,不斷的把玩着一塊沉甸甸的銀子,擺弄了半天,忽然又是憤怒的把銀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他東江毛珏什麼意思,如此輕視本將軍,打賞我的信使一百兩銀子?”
將軍在那兒發火,不過一般旗本老中奉行目付們卻是無言,要怎麼說?人家的確是把這股子蔑視表現出來了?幕府大多是一羣腦子一根筋的武士,又不像中原那些文官那樣,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只能是乾瞪眼了。
要麼說做官還得肚子裡有墨水!恍惚了下,組織了下語言,稻葉正勝是等了半分鐘,終於緩緩開口,打算從局勢,兵力士氣上給將軍大人分析一下,講毛珏如何的狂妄自大,自取滅亡云云,給自己將軍寬寬心。
可就在這功夫,一陣劇烈的梆子聲居然猛地響了起來,本來雲集在木津川對岸的西軍,來了個急轉彎,拉着大炮車扛着旗幟,居然是調頭撤了,這頭先鋒各軍連竹排還沒下水呢,這一幕,禁不住看得目瞪口呆。
也是被這戰術動作弄得驚奇的瞪圓了眼睛好一會,這稻葉正勝忽然是興奮的一拍大腿。
“將軍殿下,那姓毛的自取滅亡爾!”
“將軍殿下可曾聽過淝水之戰?中原歷史上有個夷狄率領九十八萬大軍攻打中原王朝,也是在一條河邊上與中原王朝八萬部隊相遇了,中原王朝讓夷狄後退,要過河決戰,也想着半渡而擊,夷狄就後退了,結果有人在軍隊後面高喊夷狄敗了,夷狄的大軍頃刻就開始崩潰,而中原大軍則是背水一戰,越戰越勇,一口氣追殺夷狄從北海道一直到和歌山那麼遠的距離!”
真是典型的倭式典故,指着後退的毛珏軍,這稻葉正勝手舞足蹈的哼哼着。
“西軍本來人心不齊,這麼一後退,定然陣型潰散,而我軍士氣正旺,又是背水一戰,今日,是天照大御神保佑,讓將軍能一戰破敵啊!”
這一番話說的還真提氣,就連蔫蔫的德川家光似乎都來了點興致,眯着眼睛看了幾眼,旋即猛地一揮手。
“全軍渡河,進攻!”
“哈依!”
…………
沒了阻攔,渡河速度明顯快了不少,數千個竹排來回擺動,前鋒五個大名九萬多軍隊差不多一個時臣左右就渡到了河對岸,緊接着是左右兩軍,這頭說着西軍會陣型大亂,可是渡河過程中,真正陣型大亂的卻是幕府大軍,人家是十四四萬軍隊工整的在兩裡半地距離以外巴眼張望着。
可令人奇怪的是,這毛珏居然沒有下令趁着幕府軍陣型凌亂時候半渡而擊。
就在這喧囂聲中,一個上午過去了,幸虧有聰明人,最後用竹排連了幾個浮橋,大軍渡河速度才快了起來,要不到下午,三十萬大軍可能還渡不完,最後上岸的就是德川家光的三河旗本隊了,說實話,說是將軍,德川家歷代身體卻沒一個好的,這德川家光就跟萬曆皇帝差不多,身體肥胖而多病,走這麼幾步道都有點喘,而且他的中軍全部被丟棄在了大阪城城下,看着同樣因爲沉重,而被丟棄在河岸邊的大筒,還有一部分來不及渡河的戰馬,將軍大人有點氣悶的哼了一聲。
越大的軍團越容易混亂,更別說各家大名還不像北宋禁軍那樣,久練陣型,疏於配合下整理陣型差不多又花了半個多小時,這才重新恢復了早晨的萬全大陣。
誰知道,這功夫,敲着鑼鼓,西軍,又向後撤了!
這個戰術動作要是放在後金女真人面前,絕對屬於找死,皇太極回樂不得的下令八旗鐵騎從後頭踹着你屁股砍下你的腦袋,可對於笨重的倭國大軍,偏偏卻是隻能氣的你直瞪眼,在鬆平忠明,蜂須賀至正等大名氣急敗壞的嚷嚷中,努力保持着陣型,浩浩蕩蕩的倭人大軍也是走着正步跟了上來。
真不想是打仗,有點像武裝遊行那樣,一前一後,足足四十五萬多大軍大眼瞪着菊花那樣在大阪附近平原練起了隊列來。
這一退又是十里地,加上本來讓出給東軍停軍的距離,裡木津川還有幕府大本營大阪城已經十七八里之遙了。
不知不覺中,鬆平信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戰場選擇權,又是落入了毛珏的手中。
行進到了大約下午兩點,後退的西軍終於是停住了腳步,而那些東軍各大名則明顯有了上當的感覺。
再往後就是山了,挨着長尾山一代,毛珏早就下令在這兒堆砌了幾道工事,半人多高的胸牆幾道,土壘擡起來的大炮臺上百,看着西軍有條不紊的進入陣地,而自己背後,空空蕩蕩的平原之後就是河,所有人都有種罵孃的衝動。
可有一句話說得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隨着西軍佈陣,幕府大軍也開始了最後的調整。
此時的毛珏可真有點沒形象了,嘴裡叼着根草根,一隻腳還踩在他沉甸甸的六磅野戰炮上,顯得吊兒郎當的,看着對面什麼赤鬼井伊通紅一片擺出了攻擊陣型,毛珏又是不屑的把草棍給一吐。
“嘿,放馬過來吧!”
幾乎與此同時,對面的井伊正道戴上他血紅色,兩根半米長蟑螂鬚子直衝蒼天的銀角兜,旋即狠狠一抽馬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