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一行愛一行,這計劃着要開金礦,這些日子,一大羣大商自然做足了功課,這一直到清末,開礦最難的就是運輸,礦工累死累活在礦洞裡挖完礦石,還得把沉重的礦石背出來,一個人一次最多扛個一百多斤,隨着礦洞的延伸,運輸時間也愈發的漫長。
可這傢伙,一個鐵疙瘩,後面連着六個鐵礦車,裝的滿滿的黑鐵礦石,喘着粗氣功夫就給從地下拽了出來,這些礦石恐怕不下兩三噸,要工人去抗,至少的二三十號扛個小半天,這倒好,一趟就出來了。
這其中代表着多少價值,不言而喻!看着這黑乎乎的鐵疙瘩開始卸貨,一羣大商人眼睛都冒着金光。
阿德蕾娜那張小臉則是耷拉了上來,這次毛珏又和她打賭,說他不用水力還能提起千斤的重物,賭約還是美人月夜吹玉蕭!落後了四個世紀的洋妞自然不信,於是乎,今個她又傻眼了。
簡直是咬牙切齒,這妞悲催的叫嚷出來。
“蒸汽機!”
“你居然知道!”
這回輪到毛珏驚奇的叫出聲來了。
沒錯,就是蒸汽機,被蹦起來的鍋爐蓋子嚇了一跳毛珏猛然間想起來的,後世毛珏也不是純工科出身,能被他想起來,實在是因爲蒸汽機太簡單了。
總共就三個部件,一個是鍋爐,密封加熱水成蒸汽,順着上面導管進入第二個部件,氣缸。
氣缸之所以需要分成兩半來鑄造,實在是因爲裡面還需要個隔層,把氣缸分爲滑閥室和氣缸室兩部分,依照現在的工藝實在是鑄造不出來一體的。蒸汽從管道進入上面滑筏室,由洞開的左面入口進入氣缸,氣壓的作用下推動氣缸裡牛皮做的活塞,活塞推動着槓桿發出一個向前的力,讓輪軸轉半圈。
輪軸上還連接着另外一根槓桿,另一頭連接在偏心輪軸上,推出去的活塞正好把這個槓桿向回推了一部分,帶動滑閥室的滑閥回來,堵住左進氣口,蒸汽再一次源源不斷的進入右蒸汽口,把活塞給推回來,完成輪軸的後半圈。
這麼,只要鍋爐源源不斷的提供蒸汽壓力,圓周運動的蒸汽機能發動前所未有的力量。
英國,法國,德國,這些老牌工業強國無不是靠着蒸汽機起步,將工業製成品的價格大大降低,還有美國,美國的工業起步上,蒸汽機也大放異彩,像那些老西部片,奔馳的蒸汽火車,密密麻麻的礦井下生鏽的礦車,鐵軌,都訴說了昔日蒸汽機的輝煌。
只不過毛珏這個蒸汽機還僅僅是個初級階段,僅僅加了獨立的冷凝器,運用了瓦特的偏心軸,比瓦特的蒸汽機水平還要次一點,能提的動如此沉重的礦物全仗着身大力不虧,一米多高,兩米多長的氣缸將近一公分厚,另一頭鍋爐也是笨重的可以,一次性差不多能裝半噸水。
還好蒸汽機在東江還是很有優勢的,毛珏佔據的地盤煤與鐵簡直不是富產,而是太富產了!僅僅在這紅雙城附近,鐵礦就有好幾處,義州,鐵山,咸鏡也都是產鐵產煤的地方,有了蒸汽機幫忙挖礦,排水,簡直不能太美好。
唯一意外的就是阿德蕾娜居然知道。
聽着毛珏驚愕的疑問,這妞是一副關愛白癡的眼神的眼神翻着白眼。
“我的大老爺,這東西英格蘭早就有了!”
“啥……”
這就聽的毛珏有點傻眼了,教科書上不是說,蒸汽機不是詹姆斯.瓦特十八世紀才發明的嗎?
不過雖說是嘲諷,阿德蕾娜的眼底依舊透露着欽佩,蒸汽機這個時候英格蘭的確是有,可不過是做初級階段,才能用於礦井排排水,而且簡直是吃煤的機器,可毛珏這東西,明顯比英格蘭簡陋的蒸汽機不知道強出去多少倍,如果可能,她還真想問問上帝,這貨的腦袋到底怎麼長的!
阿德蕾娜含情脈脈的眼神中,毛珏則是悲催的懊惱着,既然蒸汽機不是他“發明”的,將來他也成不了和瓦特並列的毛子,功率也就不能用毛來代替瓦,這一個多月,他白興奮了。
還好,他也不白忙活,這玩意帶來的視覺衝擊是真夠,發啥的看着那些工人們手忙腳亂從礦車上卸載着鐵礦石,忽然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那個山西來的老西兒趙掌櫃的跟個滾地西瓜那樣,噗通一下黏到了毛珏腳面上,抱着毛珏大腿哭爹喊孃的叫嚷了起來。
“將爺!這東西多少銀子,不論多少銀子老朽都買!”
他這一嗓子跟開啓了閃光燈那樣,被毛珏忽悠來,如今落籍他東江的遼商們,全都眼睛裡閃爍着金光。
…………
金礦沒開始挖,苦葉黃金公司設備生產部倒是先成立了起來,毛珏記憶中的蒸汽機與瓦特改進後的第二代蒸汽機已經很類似,對於東江諸多的礦業已經可以直接能用的上。至於下一步如何改進,這個腦細胞就交給使用中的學徒與工匠來消耗了。
今年的東江真叫新東西不斷,隨着器械部成立,跟着又誕生了個新的制度,或者說毛珏從西方拿來了一個制度。
行會制度!
說真的,這項制度還真的相當先進,行會本身屬於半官方,由諸多從業者共同組成,行會內部協調,既能避免同行之間的過度競爭,又有利於培養新人,淘汰那些不合格的人以免影響整個行業。
還是拿改進蒸汽機的瓦特來說,當初他就想開一家鐘錶店,可他只有一年的學徒經歷,倫敦錘子行會就拒絕了他的開店請求,因爲開鐘錶店的資格需要學徒七年。
被逼無奈的瓦特去了倫敦深造,然後在這兒遭遇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機遇,蒸汽機。
之所以帶着那些大商人去西山黃鐵礦,因爲毛珏計劃中,這個蒸汽機行會的總部以及生產點就要設在這兒,風景秀麗的西山倒了黴,山下一大片叢林被砍伐的乾乾淨淨,只留下山坡上一處用來防止水土流失的防護林,萬惡的封建時代,毛珏這個無恥的軍閥,一聲令下,又是匯聚了各家各戶出勞役,足足好幾千人跟着蓋廠房,人海戰術在這兒體現的淋漓盡致,鋼筋水泥東江有的是磚頭現燒,人排的跟長龍似得,不到十天,二層小樓高的工廠,三層小樓的辦公室,帶着新鮮的水泥喂味兒,全都屹立了起來。
東江的工業化進程還真快,在毛珏手裡,五六年前纔出現了沿河藉着水裡的作坊工坊,這一轉眼,又進步到脫離河流的工廠階段。
鐵軌礦車直接拉進廠房,這頭從西山鐵礦挖上來的富鐵礦石剛下車,就被扔進了石頭堆砌,堅硬無比的巨大石臼中,毛珏的蒸汽機在嗚嗚的汽笛聲下,帶動大錘子咣噹咣噹砸下來,細碎的礦石又被運到蒸汽機轉臂帶動的石碾子下碾碎,本來需要人力砸許久的礦石,不到半天,就是全變成了碎塊粉末。
終於用到人力了,老的鍊鐵師傅帶着徒弟把不含鐵的大塊渣子給撿出去,旋即也像淘金那樣,在水裡用力的篩着,鐵重,沙石輕,把沙石頭碎末給洗出去,剩下,就是精礦粉了。
黑乎乎的濃煙從工廠的大煙筒冒出,這些礦粉再次被裝到了手推車,推進了鍋爐,開始進行鐵礦鍛鍊,練好的鐵水又拿去滲碳處理,接着回爐,不到幾個小時,經過炒鋼滲碳,那些灰呼呼的鐵渣已經變成了滾燙的鋼水。
用大鉤子勾住鍊鋼爐的底兒,工人喊着號子的嘿呦聲中,帶着驚人的熱力,鋼水傾盆而下,還是毛珏的貢獻,沒有運用泥磨,而是用着刷好隔離層的鐵磨具均勻的鋼水把磨具灌得呼呼冒火,放在那兒冷卻了幾個小時,尚且有些發紅的新的氣缸頓時展露了出來。
不過這還沒完,又是用鉤子勾住氣缸,在工人們喊着號子中,咕咚一聲,將這氣缸扔進了裝滿油的槽子裡,呼的一下,整個槽子都燙起了火,不過油的冷卻作用下,那氣缸再次被淬鍊了一番。
東江的紅夷大炮都是如此鑄造的,這玩意,估計幾十噸的膛內壓是不成問題了。
不過巡視在工廠裡,毛珏還是有些不滿意,他雖然沒去過礦場,可也知道有一種叫洗礦機的東西,還有工人推着推車來回也太浪費時間了,完全也可以像後世的工廠流水線那樣,製造傳送帶,這頭塞選好的精礦粉直接用傳送帶帶進鍋爐間,效率又能提升幾倍。
不過這些還都停留在毛珏腦子裡,除了下礦拉礦石的一架蒸汽機,這一個月,連帶着模型他也只打了三架蒸汽機,這連向鍋爐內吹風的鼓風機尚且只能用人力,十多個人滿身大汗的去踩,更別說這些了。
看着在工人們歡呼中,從油裡擡出來油光發亮的氣缸,毛珏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步一步來吧!
想着的功夫,欠着毛珏好幾頓蕭的阿德蕾娜是一副乖寶寶模樣,很有後世女秘書範兒的小步子快步走進了工廠,聲音輕柔的讓人癢癢般對着毛珏輕輕一鞠躬。
“老爺!那些商人們都到了,就等您了!”
“好,我知道了!”
在這妞媚笑中,毛珏是收起了心思,轉身向外走去,然而纔剛走了兩步,他又是忽然笑着回過頭來。
“今個把契約簽好了,老爺我可就有功夫了,欠的今晚該還了啊!”
頓時,笑容僵在了臉上,看着毛珏又轉過身接着向前走去,阿德蕾娜是氣呼呼的擠了擠眼睛。
另一頭的辦公室,日後金礦管理層將在這兒辦公,規劃的是很寬敞,可是時間太急,趕工出來的,內部裝潢什麼的都沒弄,就只有個光禿禿的毛坯房,中間放着的會議桌子都是木頭臨時搭的,跟個工棚沒啥區別,要不是桌子中間,放着用玻璃瓶裝着的精美葡萄酒,還真讓人猜不到坐在這兒的都是一方富豪老闆。
不管金礦,還是這蒸汽機,都是前途無量的商機,金子銀子滾滾來的財神爺,這次來的人是更多了,三十多個姓氏,足足七十多號大小商人是焦急的磕着手指頭等待着,這種焦慮中,大門是咯吱一聲被打了開,頓時,曹大商那些人興奮的站了起來。
“拜見將爺!”
“行了,在商言商,今個沒什麼將爺,在這兒的就是毛大商!”
真有後世總裁範兒,帶着秘書阿德蕾娜邁着鴨步進來,毛珏是傲慢且矜持的點點頭,揮手讓諸人坐下之後,旋即對着阿德蕾娜歪了歪腦袋,娜秘書背了個碩大的筒子,隨着他的示意,嘩啦一下把筒子在桌面上打開,推過去,用了兩張羊皮製作,寫滿了密密麻麻文字的契約書頓時展了開。
最上面用隸書端端正正的寫着幾個墨字。
《蒸汽機行會宣言》
這東西毛珏,宋獻策還有下面那些大商可是廢了心血的,從技術保密到工匠培訓,學徒考覈,再到新人入會制度,大大小小足足幾十條,頭一次,把大明朝的一個行業徹底規範起來前面幾個大商人大股東是直接參與指定者,後面那些小股東則是第一次看,禁不住全都站了起來,從頭到尾細細閱讀起來,期間還不斷有人舉手提問,毛珏也是沒啥架子,一一詳細的作答。
問題持續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最後一個商人方纔心滿意足的坐了回去,所有人都是很滿意,首先,這個行會就不是一言堂,由幾位大股東還有毛珏共同決議的,一旦遇到經營上的大事件,上面明文規定要召開全體股東大會,這在這個封建官府對商人任意宰割的強權時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另一方面,分成什麼的,算得上很公平了!毛珏是創立者,又是這個契約的保護者,他那一半,沒人有異議,剩餘的按季分紅,也是公平合理。
眼看着底下再次安靜下來,毛珏也是舒心的端着筆墨站了起來。
“大家還有沒有異議了?如果沒有,就簽名吧!”
當然不可能再有!在曹大商幾個滿是熱切的笑容中,毛珏第一個提上了名字,蓋上了印章,接着筆向下傳遞下去,一個個名字題寫在下面,一個個通紅的印章蓋的密密麻麻,在窗邊吹乾了墨跡,接着,阿德蕾娜又是把羊皮捲筒重新卷好,鄭重其事的鎖在了會議室內用和打造氣缸工藝差不多而打造出來的保險櫃中。
幾個禮儀小姐魚貫而入,給每個人倒上了葡萄酒,毛珏是親自提杯,學着電影裡情節騷包的高舉着高腳杯。
“紳士們,爲了美好的明天,乾杯!”
乒乓的清脆聲音中,一場席捲東江,甚至影響了大明接下來幾百年走向的巨大風暴,這個新生的颱風眼,就此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