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就在幾天前，宋獻策的王京之旅尚且人見人厭，鬼見鬼煩!各方以前是恨不得貼到身上的大佬要不是病了就是姑奶奶家貓生了，不能見客，就好像東江真涼了那樣。
現在倒好，輪到毛珏閉門謝客了，鐵山都督府根本不讓進，那頭自己老家全州還不知道淪陷與否，常軍進一步如何進軍，李山海的嘴皮子都上火氣泡了。
來鐵山三天了，每天就蹲在鐵山都督府門口，第三天，是可算讓他把宋獻策給蹲了來。
“宋大人!常軍反了!現在全羅道已經失陷，南海道也是危在旦夕啊！宋大人!”
硬擠上了宋獻策的馬車，跟個老猴子似得坐立不安跳着腳嘶吼着，李山海的老臉憋的跟便秘了那樣，吼得宋獻策那滑稽的大腦袋上也跟着滿是驚奇，不可置信的叫道。
“竟然有此等事？”
還以爲可算找這些傢伙說通了，李山海忍不住大大鬆一口氣，可旋即，宋獻策的話卻差不點沒讓他氣吐了血。
“車伕，調頭去碼頭!趕緊送李大人回王京，李大人可是國之棟樑，李氏朝鮮如此動亂，可缺不了李大人!”
“宋大人!”
氣的耳根子冒火，李山海吹鬍子瞪眼的叫嚷道：“軍情如火!東江李朝脣齒相依，一但王京有事，東江無依無靠如何自存？我家王上命本官前來，請東江速速出兵平叛!”
“哦？這樣子啊！”
若有所思的點點碩大的腦袋，可旋即，宋獻策還是對着車伕一吆喝。
“宋喜，趕緊調頭，去港口!”
再一次，一口老血差不點沒噴出來，李山海簡直是氣瘋了，鬍子都立了起來惱火的叫嚷着：“軍情如火!不速速面見小毛大人出兵，您這老去港口做什麼？”
“就是因爲軍情如火啊！”
心裡都快爽翻了天，宋獻策是一本正經的攤着手：“所以本官纔要送李大人去皮島!去面見皮島總兵黃龍黃大人!”
“黃龍？”
李山海頓時爲之一呆，可旋即，他是更急迫的叫嚷着：“黃總兵初到東江，尚且不熟軍務!可黃海道已經危在旦夕，一但讓常軍叛軍殺到王京城下，就大事不妙了!宋大人，老朽要馬上面見小毛大人!”
“李大人，就算您見到小毛大人，也是無濟於事啊！”
強忍着笑，宋獻策還是那麼一副無辜的樣子攤着手：“以前是我家將爺老子爲東江總督，這頭沒有兵部命名，老爺子搪塞成剿匪，出兵也就出兵了！可如今，東江是皮島總兵黃龍大人做主，這我家將爺一動兵，人家黃總兵，瞿監軍一封彈劾到了朝中，我家將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這事兒您還是得去找黃龍大人，讓他上書朝廷，發遼東兵入朝，助屬國平叛!我家大人是愛莫能助了！”
前些天老子去王京，你們不是閉門不見嗎？那行!有事你找黃龍去!找老子幹甚？
要說這李山海腦子還真有點愚!被宋獻策這麼一頓冷嘲暗諷給送到鐵山碼頭了，在港口氣的直跺腳，老傢伙還真坐上了去皮島的航船，找黃龍去了，看着那條小船的帆影緩緩消失在海綿上，抱着胳膊，宋獻策的臉上滿是冷笑，拍了拍巴掌，旋即又是扶着車扶手一個機靈蹦了上去。
“宋喜!鸛雀樓，今個老爺我高興，要喝一杯!”
…………
傍晚時分，拿着黃龍的調兵手令，這李山海還真回來了，老傢伙似乎得意的鬍子都飛了起來，大搖大擺的趕着馬車又奔回了鐵山都督府，然後，結結實實吃了個閉門羹!
“皮島總兵軍令在此，你們都要抗命不遵嗎？”
拿着雞毛當令箭，晃悠着蓋着黃龍總兵大印的軍令，李山海跟個爆竹那樣，差不點沒炸了，然而，守門的毛槊卻是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李大人，這幾天夫人身子骨不舒服，我家將爺回白馬城了，就算您嚷嚷再大聲，末將也沒辦法做主不是!要不，您再去白馬城看看去？”
“王京要是有個什麼閃失，你們都吃罪不起，馬上傳信給毛珏，讓他馬上回來見本官!”
“是!是!李大人所言極是，那個睡睡睡，你馬上去後院挑匹快馬，上白馬山城向將爺報信，還不快去!小心慢了李大人抄你滿門!”
回頭罵了不知道哪個倒黴鬼一句，旋即毛槊又是滿臉笑容一抱拳。
“李大人稍安勿躁，這兩天，我家將爺就回來了!不送!”
咣噹一聲，都督府大門轟然關閉，隱約還能聽到牆那頭李山海暴怒的叫罵聲，毛槊又是打了個哈欠，接着是不耐煩的對着守門親兵訓斥起來。
“以後有點眼力見，遇上瘋狗，就讓他叫去!別屁大點事兒都得折騰老子!”
“毛爺訓斥的極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目送着毛槊大搖大擺的離去，幾個親兵直接掏出兩團棉花團，把耳朵給塞上了。
…………
要怪也只能怪李山海這兩年官兒做的太大了，就像霍比特人裡面那個矮人王那樣，患上了龍症，目空一切了，瞧不起毛珏這樣的武夫了!這回好，又在都督府門口被晾了三四天，可算讓他想了起來，這東江，究竟是誰跺一跺腳，地都跟着顫三顫!
又是蹲在了宋獻策府門口，這等着宋獻策上門，他是死皮賴臉的又擠了上宋獻策的馬車。
“宋大人，軍情如火啊！一但王京被圍，就什麼都晚了!”
“我說李大人啊！東江又不止鐵山鎮!皮島纔是主鎮啊！去找黃龍黃大人，老纏着下官個小小的七品贊畫有什麼用!”
那老腰彎的，恨不得把腦袋磕在桌子上了，可算是懂點事兒了，李山海悲催的懇求着。
“宋大人，求您，就讓老朽見小毛大人一面!只要這次平定了常軍之亂!老朽就算是拼死力，也奏請我家王上，爲小毛大人請功，請爲東江總兵，成不？看在李朝東江往日的情分上，您就幫幫這個忙吧！”
“現在皮島總兵是誰，您就找誰去!這忙，我家大人是真幫不了!”
這幾年跟着毛珏身後，不說他李山海，整個李氏朝鮮都跟着不知道佔了多少好處，好傢伙，真到毛珏需要時候，一個個裝聾作啞，閉門謝客了，前幾天截到金自點發往大明的奏摺，居然還彈劾了毛珏一大頓，那時候你怎麼沒想起東江李朝的情分，這回，連搪塞都懶得搪塞了，到了府門口，宋獻策是直接翻身下車，拂袖而去，急得李山海又是一腦門汗珠子，重重的一拍大腿。
“嗨呀!”
…………
真彷彿吃了人蔘果那樣，袖子裡揣着一份奏摺，宋獻策是滿身輕快的入了內府，上了樓。
“拜見將爺!王京有呈遞朝廷的奏摺送到東江，請大人先過目!”
奏摺是金自典以仁祖大王名義寫的，不得不說，這金老頭是真正的小人，該反咬時候反咬，可是該磕頭時候就磕頭，比李山海李老頭會做人多了，一封奏摺裡頭，把上一封彈劾毛珏的，自己先打臉反駁了個遍，還說朝中有奸人，污衊東江小毛帥，現王上已經追查云云，在奏摺的最後，這金自點又是一頓髒水潑到了黃龍身上，哭着喊着李氏朝鮮離不開小毛帥啊！求大明皇帝爸爸，趕緊把小毛帥提拔爲東江總兵吧！
說來也真憋屈，這屬國纔是親兒子，毛珏想坐上東江之主的位置，還得逼迫朝鮮爲自己開口，只不過目前目的算是達到了，看着這篇奏摺，毛珏飛但沒笑出來，反倒是神情嚴肅到了極點，重新把奏摺合了上。
“這事兒先放一放!一會你馬上渡海，去把總兵黃龍，監軍道瞿式耜，還有這右議政李山海請過來!”
“請黃龍那個殺才幹什麼？將爺，這事兒完全不用着急，該急得是他李氏朝鮮，讓熊津那面背地裡再給常軍一點支持，南海道一破，不光他李氏朝鮮，哪怕他朝廷都得跟着急起來!”
“只要咱們沉得住氣，狗皇帝也離不開將爺您!到最後，這一畝三分地兒，還得將爺您說了算!只要沉住氣啊！將爺!”
時勢造英雄，而英雄又會主動推動時勢!李朝常軍這一手好棋，簡直是上天賜給毛珏的晉身之資!這時候和黃龍李山海妥協，可就前功盡棄了，滿是不解，宋獻策是鬱悶的抱拳進諫着。
可他這番話聽的毛珏卻是更加發愁的深深嘆了一口氣，旋即是把他纔剛剛放下那個黑皮本子撿了起來，伸手扔給了宋獻策。
一目十行，最開始還是不解加鬱悶，可是旋即，宋獻策那顆大腦袋上也流露出了無奈來，甚至無奈中還帶着一股子恐懼，滿是驚異，他愕然的猛地擡起了頭來，顫抖着聲音問道。
“皇太極，要來了？”
毛珏是輕聲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