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宣大兵團的覆滅，標誌着大明朝最後一支堅決抵抗的部隊灰飛煙滅。
大明朝不是沒有兵，狂退數百里的寧遠兵團尚且有三萬五六千人，因事態嚴重而陸續集結到了晉州避難的督師劉宇亮麾下，五省總督洪承疇部，陝西巡撫孫傳庭部，河南巡撫李仙風部等加一塊麾下不下十八萬，守衛德州的山東巡撫顏繼祖麾下也有個三四萬人，可三支明軍主力軍團，沒有一支敢於發起主動進攻的，華北平原等同於徹底爲清兵所馳騁，山東的大門亦是爲皇太極所洞開。
督師劉宇亮在晉州口號喊的響亮，成天叫嚷出戰，調子卻總是老調重彈，要求各部慎重!慎重!身爲帝國的統治者，如今連打退在家裡翻騰的強盜那種勇氣都沒有了。
至於唯一的另類盧象升，他的命運還算是比歷史上好上一點點，義憤相激，文孟爲他修了一座小墳，算是入土爲安，不像是歷史上那樣暴屍八十餘日不得收斂。
可也帶來點壞處，本來楊嗣昌就不希望承認盧象升死了，好把這個怯戰，指揮不當的帽子扣在他頭上，如今盧象升入土爲安，重新趕回去的楊廷麟自然無論如何不肯答應開棺驗屍，再次糟蹋盧象升的遺體，藉此，楊嗣昌也不承認盧象升死了。
不過如果盧都督在天有靈，應當也不在乎這點死後哀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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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接下來的歷史，就是濟南之戰，積屍十三萬的慘事了，不論如何，大明的局勢依舊是猶如雪崩那樣自上而下的滑落着。
…………
不過在大明王朝江河日下的時候，毛珏的東江真是狠狠吸了一口飽的，不是最初預料的二十萬小袁營，哪怕從山東河北出發這一路上橫屍累累，足足有八萬多人先後被殘酷的遷徙所淘汰，最後抵達東江的，依舊是個恐怖的數字。
五十萬!
頭一次，毛珏統治下的人口超過了百萬，加上歷次遷徙來的人口，歸遼的老遼民，達到了一百二十萬。
東江的富庶也展現了出來，曾經一口氣兒接納二十萬人，差不點沒讓毛珏斷糧，最後是去倭國“借的”糧食，這才應付的過來，可這一次，大鍋飯從曹州擺到登州，又從鐵山擺到黑龍江，這一次小摳毛珏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最後抵達的，一月份，清軍開始向濟南進發的時候，最後一批難民也是啓程上了船，向着東江飄去。
宋獻策這左拆右拆，還挑撥了周爾敬去送死，到最後，袁時中的核心人馬還是有四五千人之多，坐在海船上，一個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軍，包括袁時中都是跟鄉巴佬那樣，站在甲板上張望個沒完。
“呵!哇!這是什麼怪物!”
這年頭鯨魚還是不少的，從登州出來纔剛走了半天，一羣鯨魚已經囂張的在揚着尾巴噴着水汽彰顯着自己存在感了，看着那黝黑的後背，袁時中是不可置信的指着驚叫着，甲板那頭，一大羣農民軍亦是嘶嘶的抽着涼氣，在那兒指指點點着。
不過令袁時中鬱悶的是，沒人理他，倒是他妹袁湘兒依靠在文孟懷裡，一雙美眸滴溜溜的轉着，櫻桃小嘴兒嬌滴滴的問道。
“文大哥!這是什麼怪物啊！是傳說中的蛟龍嗎？”
差點沒美得小眼睛都眯起來了，文孟那張粗漢兇臉也是咪起一臉的皺紋來，聲音都細了幾分。
“那玩意根本就不是什麼蛟龍，就是海里一種畜生，咱家將爺說這玩意叫鯨魚，又叫腐鯤!咱東江都是拿這東西的皮做皮襖，做包包的，等這次去了東江，哥給你弄一套鯨皮襖，在配個鯨魚皮包哦！”
“文哥，您對妾身真好！”
“傻瓜，哥不對你好對誰好啊！”
女大不中留啊！兩人黏黏糊糊，膩膩歪歪，噁心的袁時中老臉發綠，眼睛發藍，要不是還要投靠東江，他真恨不得一腳把文孟給卷下去。
“這位大哥，這玩意到底是什麼啊？”
底下那些小袁營精銳也是一肚子好氣，其中一個小頭目好奇的胳膊肘懟懟個正在拉着纜繩的東江水手，在那兒點頭哈腰的問着。
連煙都不遞一根，真是鄉巴佬!滿是不耐煩，帶着東江人特有的傲慢的，那水手順手從旁邊的箱子裡拽出一個罐頭來扔給他。
“就這玩意，你中午吃的就他的肉!”
老子吃了……，這玩意!
不可思議的看着鯨魚巨大的身軀，黑的發亮的皮子，再看着手裡頭吃的滿口流油的肉，一時間，心理作用下那小頭目感覺自己威力都跟吃了仙丹那樣，灼熱的燃燒起來。
乖乖，連這樣怪物都能燉了，東江得嚇人成什麼模樣？
…………
山東的戰火纔剛剛燃起，和平卻在東江盤旋許久了，就和那些第一次到達東江的外地人一模一樣，臨下了船，看着鐵山港市的樓房林立，這些山東來的流民軍也是看傻了眼，一個個企鵝那樣呆呆的下着船。
袁時中畢竟是這二十多萬小袁營的首領，要想徹底消化這些流民軍，對他這個首領，東江還是很注重的，毛珏都親自從黑龍江回來，港口上，鐵山六個團列隊迎接，隨着袁時中下船，十八門禮炮一起轟鳴着。
“哎呦呦，袁首領大名，毛某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毛珏可是想念的緊啊！”
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套話，毛珏是大笑着張開雙臂迎接了上去，不過這袁時中也夠上道的，根本沒接，而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磕着頭叫嚷道。
“罪民拜見毛督師!罪民不忠不孝之人，無信無義之輩!錯入匪途，每每不盛惶恐，夜不能寐，憂思憂慮，得蒙督師收留，給罪民一個贖罪的機會，罪民不勝感激!”
“謝將爺!謝將爺!”
歷朝歷代，皇帝殺功臣，投靠的勢力頭目造反的比比皆是，無非是自己做主的時候太多了，冷不丁天下太平了，或者到人家麾下當了孫子，心裡適應不過來了，可這袁時中就絕對不是這種人，他是真正的大丈夫能屈能伸。
看着自己頭領都是如此恭敬的磕着頭，那些才下船的小袁營精銳的更是眼神中露出了驚奇與敬畏，對東江，更是恭敬了幾分。
看着他磕頭，毛珏的眸子裡亦是浮現出一股子欣賞來，不過面上等着他又磕了兩下頭，毛珏這才猛地撈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了起來。
“袁首領客氣了，既然袁首領加入了咱東江，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來人，把官印，官服都拿上來!本官以遼東督師名義授予袁首領齊齊哈爾參將之職，所部官兵編練爲齊齊哈爾第四軍!編制十個團，袁大人，恭喜恭喜啊！”
這一身朝廷三品武將的盔甲船上，再佩戴上鳳翅盔，手裡頭握着官印，袁時中心頭也真是火熱火熱的，像他這樣小地主出身，對於朝廷官職可是再渴望不過了，就跟水泊梁山的宋江那樣，就算毛珏這兒有點算是野路子，可這也是朝廷承認的三品參將，再一次，這袁時中狠狠的跪在地上，驚喜的磕着頭。
“末將多謝將爺恩典!末將定爲將爺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袁將軍快快請起!”
能當上精銳的，也是心高氣傲之輩，讓他們重新丟下刀槍去抗鋤頭，不少人心裡還是不願意的，不過看到毛珏一上來就給個參將，八個團雖然不知道到底多少人，可怎麼都應該有自己一席之地吧！這一道擔心的過來，此時也放心了下來，在隆重的鼓聲中，這四五千小袁營精銳也是昂頭擺尾的跟着旗幟，進了鐵山城。
不過他們輕鬆的還早了點。
這下了船就直接奔進了鐵山大營，此時雖然是寒冬臘月，不過這座歷史悠久，發生了無數大事兒的軍營卻是被打擾的一塵不染，雪全都被清理了出去。
只有東南那一面，殘留了一片滿是印子的雪地。
左面，袁時中亂糟糟的五千人馬站着歪歪扭扭的隊伍，右面，六個東江團列隊的猶如豆腐塊那樣，也是立正在操場上，劉興治，耿仲明，趙成，何饃饃，田濤，沈行，六個團率也是傲然的抱着胳膊，站了在自己的團面前。
今個大營還很熱鬧，先一期到達，數萬河南的流民也是在柵欄外面張望着。
滿是笑容，站在點將臺上，毛珏再一次對着袁時中點了點頭。
“袁參將，咱東江的規矩相信您也聽過，新來的，總得教會點規矩，不過本將與袁參將一見如故，咱都是自己人，打就不必了，就走個過場，做做樣子吧！當兵的都尚武，咱們各挑選一團一隊，在這校場上戲耍一番，如何？”
袁時中心頭再次一沉，這是毛珏要立威的時間到了，可這事兒也關乎他在東江的地位，這場比武必須輸，要給毛珏面子，可輸得還不能難看，這就叫陪天子下棋的臣子棋。
沉吟了片刻，袁時中是重重的一鞠躬回禮：“末將遵命!”
旋即他是高昂的揚起聲音也是叫嚷起來。
“袁大寶!你帶部曲卻領教下東江鐵軍的威風!”
領教這兩個字，袁時中咬的很重。
能跟着姓袁，不是袁時中的親信，至少也是他的義子，族人，部曲之類的，這時候被袁時中點出，這袁大寶自然是其親信中的親信，他明白事兒，也是大聲的轟然應喏着。
“末將遵命!甲字隊，出列!”
這也真是小袁營精銳中的精銳，一羣人年齡雖然參差不齊，可步履間，一股子軍人的穩重還是隱約體現了出來，甚至論個頭，他們比其他的小袁營親信都高大壯碩出一圈來，各部流民軍歷來有招募邊兵敗軍習慣，估計這些人就是袁時中的莊客摻雜着援遼敗兵所組成的精銳。
看着這些人，就算是毛珏都點了點頭，旋即他也是伸手一招呼。
“趙成!”
“末將遵命!趙武，你的哨總上!”
對面那些小袁營精銳有點傻眼，小袁營一個甲字隊差不多有六百人到七百人，東江一個哨固定五十人，一個哨總就是督兩哨的團率副手，麾下也就一百個，不多不少，一百打六七百!就算是東江強悍，這也未免太託大了吧！
況且還是沒領教過東江強悍的河南流民小袁營。
“將爺!這……，甲字隊畢竟是末將心血所在，趙將軍僅派一隊之數，末將……”
“袁將軍不要擔心，東江的情況與你想象的有些不同，他們要是打贏了，無賞，他們要是打輸了，甲字隊一人賞二兩銀子，他們都給老子從親兵位滾下來!回去種田挑糞去!老子的話，都聽清楚沒有!軍中強者爲尊，你們打贏了，一人一兩銀子!”
“毛大帥威武!”
電影裡大口喝酒吃肉，大秤分金銀，那是電影，對於真實的流賊，根本沒有軍餉，一兩銀子其實也算是不少了，尤其是還被正四六隅十面張網包圍了大半年時間，又從河南跋涉了千里來到這東江，有了獎勵的刺激，六百多人興奮的轟然應諾。
可這聲音聽的袁時中心頭更是咯噔一下，士氣被毛珏鼓動起來，這樣就算袁大寶想要收手詐敗都難了。
來之前也聽說過些傳聞，東江內部也分着些派系，莫非自己剛來，就成爲毛珏對某些派系不滿而動手的刀子？
那日後他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袁時中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弊端就是想得太多，就在他心亂如麻時候，鼓聲隆隆的擂了起來，一百東江隨意的兩個哨，六百八十餘小袁營最精悍的甲字隊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面上。
在袁時中無比擔憂的目光中，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呼嘯着，兩羣武士就好像憤怒的雄獅一般，赤手空拳猛地撞在了一起。
袁時中看得眼珠子差不點沒飛出來，就是這麼簡簡單單一個碰撞，小袁營幾乎成了完全潰敗，足足五六十人倒飛了出去，不是臉上多了個青印子，就是狠狠捱了一季撩陰腿!
直接撕開了陣型，一個個東江軍猶如猛虎下山那樣，掏進了尚且驚愕的甲字隊核心，接着，揪住人就是一頓爆捶!
曾經一萬多人打趴下十萬多難民，袁時中要是知道這一幕，估計就不會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