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腦袋磕在個新墳前,送了到底是沒挨住的老爹脫離了這個苦難的世界,劉垢哀是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睛,旋即小跑着回到了鹽池邊上,高舉着耙子大聲的叫嚷着。
“弟兄們,袁大人給了咱一天三頓飯!還不用累死累活像畜生那樣幹活!報效大人!”
“報效大人!”
雷鳴一般的叫喊下,上千的鹽工又是狠狠衝進了花馬池中。
挨着花馬池不遠的的花馬城內,厚厚的賬本踩在腳底下,一袋子鹽則是壓在桌子上,袁崇煥是面無表情,看着身前足足幾十號或是躬身倨傲,或是卑躬屈膝,人模狗樣的人間敗類們。
…………
轉眼時間過了半個多月,京師,錦衣衛詔獄。
今個還真是熱鬧了,一大早晨,吱哇亂叫的聲音就不斷鬧騰出來。
“咱家乃是秦王府麾下花馬池總管!咱家要告御狀,狀告那三邊總督袁崇煥蓄意謀反,欺凌宗室!”
底下,活蹦亂跳的胖太監在那兒哭訴着,上面牢門口,千戶大人盧忠則是重重打了個哈欠。
“怎麼回事啊?”
“回爺!”
底下忙碌的錦衣衛力士是趕忙諂笑着過來,點頭哈腰的稟告着:“這,三邊總督袁崇煥送來的人,說是在蒙古邊境抓到的闖賊,自閹,倒賣官鹽,一塊抓到一批,押送京師審判!”
“袁崇煥!”
這兒,盧忠的睡意算是沒了,他對是毛珏隨便抓出來一個扶植起來,他對東江有情報義務,毛珏可沒對他的情報義務,這袁崇煥以前在東江的諮詢名目上見過,盧忠算是有個印象,可他怎麼跑到三邊當起大明的總督來了?
莫非那位有意埋的釘子?
既然事關東江,那就不能等閒視之了!不過這袁大人膽子夠肥的,到了陝西發財的第一刀,活生生砍在了秦王頭上!
“大人,那姓袁的可一分好處沒上,咱們……”
啪!
“你知道個屁!”
三角眼睛都滿是殺氣的樹了起來,看着還在那兒跳腳叫囂的太監還有他幾個同樣囂張的板當小太監,盧忠是陰仄仄的冷笑着:“地方的土包子,到了咱錦衣衛地界兒還敢囂張?讓他知道知道咱錦衣衛的手段來!”
可不敢惹自己腦袋上這位老大發飆,錦衣衛力士趙德是立馬跟打了雞血那樣猛點着腦袋瓜子。
“明白!明白!大人您就瞧好吧!”
說着,大大咧咧的走下牢房樓梯,進去了,先給那叫嚷的死太監一個大耳光,接着又是罵罵咧咧的叫桑開來。
“咱這錦衣衛大牢伺候過大人們,伺候過將軍們,這公公還真沒伺候過,小的們,還不把咱拿手絕活都搬上來,先來個老鼠彈箏!”
“哎呦!!!”
盧忠可沒工夫聽這死太監慘叫,他是整了整衣服,又急促的出了門來,翻身上了他院子裡的馬車,名義上遛彎,實際上卻是傳遞任務。
馬車疾馳在鬧市中,不斷有埋下的探子打着暗號靠過來,盧忠亦是急促的吩咐着。
“帶三千兩銀子去趙御史,馮給事中,劉大人幾個府上,五百兩一條,就說要教訓教訓秦王,他得罪人了!”
“帶人弄點秦王造反的消息出來,銀子隨你支!”
“去醉紅樓定桌子,今晚宴請智指揮使駱養性大人!”
“帶一千兩銀子去走走王公公的門路!”
一大圈走完了,正好到了皇城根底下的成記涮羊肉,抹着頭上的汗珠子,盧忠是悲催的嘀咕着。
“給這位爺辦差,也不他孃的輕鬆啊!”
…………
歷史上,孫傳庭督軍陝西,他是大魚吃小魚,專找底下小地主的麻煩,硬是從這下層的地主階層把軍餉擠出來,不過也得罪了一大批的地主土豪,不過袁崇煥路子比他更野,也更瘋狂,直接吞了腐鯤了!大棒子敲在了秦王腦門上。
不過他也是師出有理,一千戶中小地主也沒一個秦王肥,打他是弄出銀子做快的捷徑,而起孫傳庭之所以在關中待不下去了,他得罪太多的組成統治階層的地主人家,上層本土官僚還不見得買他的賬,與其如此,還不如挑最肥的蝨子擠血珠子!
而且這花馬池的鹽政本來就是供養三邊邊兵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秦王攫取了,連帶着還有當年孫傳庭的幾十萬畝官軍屯田,這纔剛拿回點利息來。
不過這也不僅是賭的皇帝昏不昏,還賭的自己膽子肥不肥!要是崇禎因爲秦王告狀,又把他袁崇煥拿下了,那就沒有然後了!再不崇禎下旨訓斥,要是膽不夠把花馬池吐出去,那也沒有然後了。
整個陝西三邊的觀望中,朝廷不僅僅屁事兒沒發生,而且這些天彈劾秦王的奏摺還一大堆往上上,弄得秦王府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據說五月二十幾,西安那頭,秦王府還派人送了幾萬兩銀子進潼關軍中,說是給朝廷助餉的銀子。
這在遼東蹲了十幾年號子,都名不見經不傳的袁大人也太有背景了吧?
一時間,在西安等着看這位大人笑話的本地士紳豪族,都是紛紛靠了過來。
不過身在潼關的袁崇煥卻是根本沒想那麼多,整個潼關也讓他折騰的灰頭土臉起來。
嘿呦嘿呦的號子聲中,成千上萬人在黃土坡挖着溝壑,把可憐的那點黃河水引進壕溝裡,灌溉進乾渴的土地中。
毛珏之所以成功,不僅僅是他膽兒肥路子野,更令袁崇煥都敬佩的地方在於,他把不可能的變成了可能,在東江那窮山峻嶺內開闢了一道道山田,讓荒地變成了個小江南,先填飽了東江幾十萬人口的肚子。
如今學起來,卻是這般的難!
還好他袁崇煥比毛珏還有這巨大的優勢,最起碼經驗毛珏給他趟出來了,而且照比於毛珏總是捉襟見肘的人力,陝西人力太多了,因賦稅逃荒的失地農民太多了!往西安府一招攬,立馬是好幾萬浩浩蕩蕩直奔潼關來,爲了一天兩頓飯輪着鋤頭開着荒。
從東江帶出來,最珍貴的東西,不是那十萬兩銀子,而是這一粒粒金黃的種子了,這些苞米都是東江耕種了十年,選取最好的最抗寒最耐活的品種精心培育出來的,如今在那秦川大地上,亦是一點點發出了嫩芽。
看滿屋的嫩綠色,無子無女的袁崇煥就彷彿看到了自己孩子在茁壯成長那般。
不過養活這幾萬人還是得需要糧食,袁崇煥不可能把種子吃了,就在他看的出神時候,那個姓劉的親兵尉官又是急促的進了來。
“都督!您下令擺的酒宴已經準備好了,潼關還有西安附近的一些鄉老土豪,該請的也都請了過來。”
“很好!”
…………
足足來了二百來號人,八個一桌,這宴席也擺到了院子外去,夜色已經暗了下來,袁崇煥這一頓倒是也不差,殺了十來頭豬,十幾只羊,菜是有葷有素,不過這些土豪們哪兒吃得下?一個個紛紛在那兒低聲議論着。
“這恐怕宴無好宴吧!”
“廢話,人家總督大人千里迢迢來做官,不吃咱們吃誰?”
“這連秦王都被這位大人治住了,咱們是真惹不起啊!老朽準備了五百兩銀子!趙兄,你準備多少?”
“啊?我只準備了三百兩,這,這袁大人能不能嫌少啊?”
說話功夫,那劉尉官是揚着聲音大吼起來:“督師大人到!”
“見過督師大人!”
看着袁崇煥一身紫色官服從後頭衙門走上來,這些地主土豪劣紳是一起站起來,恭敬的彎腰一鞠躬。
“袁大人這遠道而來,爲我等誅殺反賊,保一方太平,吾等是感激不盡,略進一分孝心,望袁大人笑納!”
最前面的西安大地主趙員外起手,家丁捧着個小箱子就送了上來,緊接着劉家員外,李家員外,沉甸甸的禮物不是銀子就是金子,還有着不少珠寶與古董,要是十年前,袁崇煥一定會惱火的把這些東西全都摔出去,如今,他卻是眼皮子都不抖一下,大大咧咧讓劉尉官全都給擡了進去。
“袁某多謝諸位相親的盛情了!”
這收了東西,大家就是自己人了!這袁大人比之前的傅宗龍,汪喬年要懂事兒的多嗎!看着他滿是笑容鞠躬謝意,那些大地主也是樂開了花兒,一個個跟這着抱着拳頭。
“袁大人客氣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可這熱鬧勁還沒過去,袁崇煥又是抱了抱拳頭。
“不過今個袁某召集大家過來,還是爲了軍餉之事,大家也知道,這兩年闖賊橫行!朝廷破敗,大軍損失慘重!袁某要重新組建起咱們陝西的秦軍子弟兵,還需要大家的大力支持!”
這是要徵糧食了!剛剛還一片笑容的地主土豪們立馬是哭喪起了臉來,剛剛一口氣拿出兩千兩銀子的趙員外第一個叫出聲來。
“督師,不是咱們大夥不支持,這連年戰亂,大家都揭不開鍋了!”
“是啊!我家丫頭去年就餓死了!”
“我家都絕收了,實在拿不出糧食啊!”
一個個腦滿腸肥的傢伙叫嚷着自己窮的只吃一頓飯,那吝嗇鬼的模樣,估計達芬奇在,又得多出一副傳世名畫來了,就算早有心理準備的袁崇煥,腮幫子亦是氣的有點微微抽搐,實在怕自己氣的直接掏槍打人,他是狠狠地一敲桌子。
“肅靜!”
“本督不白徵收糧食!糧食換鹽巴!一石糧食就給一石鹽巴!本官給你們開鹽引!開中法聽過沒有,本官受皇上命令,要在這陝西復興開中法!要是一次能弄到百石糧食的,本官多給你們搭贈五石池鹽!不過這名額有限,本官只接收前一百個報名的!”
開中法!賣鹽?鹽引?
誰都知道這販鹽暴利,可以往,這陝鹽全都掐在秦王府的腰包裡,鹽引就算有銀子也弄不到,如今,一條新的財路似乎擺在了眼前,剛剛還叫嚷着哭窮的陝西土豪們,忽然間靜了下來,不過共同點卻是,一個個眼睛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