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毛珏穿得顯得很正式,雖然沒有披甲或者是穿官服,身上依舊是東江已經推廣開的窄袖子制服上衣褲子,有點像英國海軍上將那個模樣,只不過上面的花紋全都是華夏特有的圖騰,像什麼雲紋金烏紋,金絲的邊,顯得莊重無比。
只不過這瘦瘦的模樣還是讓看習慣寬衣博帶的孫傳庭覺得有點彆扭,雖然他也得承認,這樣不僅僅剩布料,對於人的行動也輕便利落了許多,他在十九廠時候所有主任領導的制服就都是這樣的。
就像是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吧!雖然有用,可是總令人看不過眼。
心思僅僅轉瞬而逝,孫傳庭是恭敬地上前一鞠躬,行禮道:“督師,您傳喚末將?”
“孫大人,您是老前輩,這兒就不要和我一個後起之秀客套了。”
“督師,末將不過是罪人一個,您貴爲大明遼東督師,禮不可廢!”
孫傳庭是畢恭畢敬的抱拳鞠躬着,可他這個態度,讓毛珏還是忍不住眉頭皺了皺,到現在,孫傳庭居然還是把這個罪人身份耿耿於懷,還是偏向於朝廷!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把臉上的不快壓下,毛珏還是撐出那一副和藹而輕鬆的模樣,也不管他的畢恭畢敬了,接着向他拉起了家常來。
“孫大人在東江待着可習慣?”
“回督師,承蒙督師照顧,傳庭在東江一切安好,家人飽暖安康,甚至犬子還能在廠裡的廠學進學,一切都是督師的恩德!”
知道就好!能讓這麼個歷史上的猛人誇讚,毛珏心裡也是微微得意,這孫先生會做人,不像另一個冥頑不靈的孫老頭子,在牡丹江學府還時不時對自己破口大罵呢!想着,毛珏又是嘴角微微勾起,接着兜着圈子。
“那鶴崗的人,十九廠的工人,你的那些下屬,孫大人又覺得如何?”
“督師,您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還想打點親情牌,結果這老傢伙先不耐煩了!看着孫傳庭那張嚴肅的臉,毛珏的臉色也從輕鬆變得嚴肅起來。
“本將要發動進攻了!就像薊遼督師洪承疇那樣,傾全師十九萬猛攻遼左,不計後果,不死不歸!”
“這吉林烏拉城作爲大軍後方屯地,我給你留下三萬人,絕大部分都是在你鶴崗鎮徵調,你能像保護鄉黨兄弟一樣保護這些年輕人嗎?”
毛珏這明顯是話裡有話,就算孫傳庭亦是忍不住愕然的重複了一句。
“像洪承疇那樣……”
到底是聰明人,僅僅一瞬間,頭腦間彷彿有火花閃爍過那樣,孫傳庭是急促到連禮節都顧不上了。
“毛珏你難道要……”
“能不能做到?”
又是足足沉默了幾秒鐘,這孫傳庭竟然是艱難的行了個東江軍禮,立正狠狠把右拳磕在了左胸心臟前。
“人死軍亦在!”
看來孫傳庭對於鶴崗鎮,對於十九廠的認同感是視若故鄉了,就算是他還不肯效忠於自己,可是效忠於這個第二故鄉,保護鄉黨的年輕人也足以激起他的戰鬥意志來。
整場戰役的關鍵就在於孫傳庭,目送着他出了門,毛珏的臉上那股子凝重久久都散不去,許久,他這才拉了拉刮在牆頭的鈴鐺。
“櫻!收拾下,咱們也準備出發了!”
最後的一部分東江衛戍部隊押運着糧草與炮彈,也是集成了浩浩蕩蕩的集團軍,向南蜿蜒的行進了去,站在新修建好,尚且瀰漫着一股子水泥味的吉林城南門上,袁大寶滿是羨慕的向下張望着。
“嘖嘖,真叫個不公平!阿城海參崴就算那些抗鋤頭的都能南下打建奴,咱們鶴崗專門玩槍的在這兒看老家!三十兩銀子一個腦袋啊!夠這些土老帽發一筆的了!”
作爲孫傳庭的副手,鶴崗遊擊將軍,他這個曾經小袁營數一數二的悍將也不得不被拴到了這兒。
只不過孫傳庭的注意力卻是完全不在他這兒,他是彎着腰,臉朝向往城內看的。大量部隊出征,讓本來就是爲了跑騎兵設計的街道一下子寬敞了不少,讓八匹馬都伸展的開。
裝糧食的四輪矮車上拖拽的是五個黝黑的巨大黑鐵匣子,這些玩意重的,那些拉扯的戰馬都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不說,連帶着足足還得有八十多號軍士在後頭嘶聲竭力的幫忙推着車。
還有在前面喊着號子的軍官孫傳庭也認識,東江炮兵指揮官裡排的上號的老手,毛珏的老部下孫春。這麼個身材瘦小的傢伙外帶着這八十多號炮兵,五個笨重的大箱子,就是毛珏臨走前交給他的保命毫毛了。孫傳庭從軍如此多年,可到現在他還沒想透,這幾個重傢伙在千軍萬馬廝殺中有什麼用。
就在他苦思冥想琢磨的時候,袁大寶不知道第幾聲抱怨終於傳到了孫傳庭耳朵裡,他是終於迴應了一聲。
“三十兩銀子一個腦袋?哼!這次腦袋足夠你砍了!但願到時候你還砍得動!”
“軍總,您的意思,咱們還有機會上戰場唄?”
一下子就興奮開來了,袁大寶是咧開一張大嘴,興奮的叫嚷着問過來,可孫傳庭又是變成了悶葫蘆,壓根沒理他,居然是徑直的轉身朝城牆下走過去了,實在耐不住好奇心,他要好好研究下這幾個鐵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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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苦了袁大寶,心裡頭跟貓抓的那樣,追在後頭,兩條腿噔噔蹬的下着樓梯,他還不住的悲催叫嚷着。
“孫大人,孫爺爺!咱們有沒有機會調上前線,您老倒是給個痛快話啊!”
…………
遼源戰場。
可怕的狙擊戰已經進行了半個多月,輝發河畔,東江自己修建的水泥堡壘都讓大炮給蹦飛了半個,整個小山陣地更是千瘡百孔,東江似乎並不急於拿下自己所在的這片山,去馳援四平城,這半個月,多爾袞期待中的大規模軍團廝殺一次也沒進行,每天僅僅是令人生氣到發狂的遠程對射。
大炮呼嘯着在頭頂開花,緊接着步兵開進到一百多米就不進攻,就靠着火槍和他們清人的弓箭對着射。英國進行長弓改革,廢棄了幾乎成爲全民技能的長弓而選着火槍不是沒有原因的,戰場上,哪怕當時最原始的火門槍,性能都比長弓可靠而且燧發槍的有效殺傷是一百米左右,弓箭只有三十到四十,的確能射到一百多米,可那個距離能保證精準率的,只有養由基在世了。
這就導致了這些天多爾袞經常看到的是探出去半個身子射箭的清軍被迎面而來的火槍彈槍斃在地的情景。
如果要是知道真相,估計多爾袞會更生氣,這些天跟他對陣的沈戎是根本沒出全力,毛珏的軍令是保全自己的同時儘量殺傷清軍,正好麾下屯軍不少,平時在東江打靶都是計算着數量的,這次難得是放開了打,經歷了外圍爭奪戰之後,沈戎也在清軍陣前挖了兩道壕溝,就乾脆把他們當成了活靶場,讓麾下屯軍練起了槍法來。
人都是在成長,至少多爾袞就是如此,被炮擊了快一個月,他所在的指揮部乾脆傾斜着向地下挖掘了個大坑,用木頭支撐着坑頂來躲避炮彈,不過那些清軍就沒那麼幸運了,只能是自己儘量向下挖掘,弄出個半米多深的壕溝來躲避藏身。
一大早晨,清軍也是開了夥,放飯的廚子端着熱氣騰騰的蒸籠大鍋心驚膽戰的看着天空,那些取飯的清軍也像是逃命那樣,搶過個饅頭拎點鹹菜轉身就往回跑,誰都不知道東江軍下一次炮擊是什麼時候。
“他孃的,這狗*日子爺受夠了!”
一門清軍仿照紅夷大炮已經成了笛子,最後散發點餘光餘熱就只能當個沙發用了,坐在這上面,臉上多出來十幾道子刮傷血痕的阿濟格火冒三丈的叫嚷着。
“今個就點起全軍,迎着這幫明狗子殺過去。”
立國二十多年,哪次大戰不是大刀長矛殺的血流成河,這麼隔着遠遠的對着射這種戰場還是頭一次遇到,都快把脾氣火爆直來直去的阿濟格逼瘋了,可他這叫嚷又是讓多爾袞狠狠搖了搖頭。
“哥!咱們也不能老讓明狗子壓在頭上打,再這麼打下去,士氣都沒有!”
“這樣如何?今個兄弟我帶虎牌營藏在蘆葦蕩裡,等着明狗子壓上來,我就從側面掩殺過去,衝亂明狗子到火器陣,到時候十四哥再揮軍衝正面,幹他一會!”
這倒是個主意,雖然傷亡註定少不了,可也好過在這裡憋氣,下意識,多爾袞就想點頭。
可這個節骨眼,固山章京感濟泰臉上帶着無比的驚慌,急急匆匆的鑽進了坑裡。
“幾位貝勒爺!明狗子,情況不對,您幾位快去看看吧!”
忍不住心頭猛地一跳,三人是直接扔了早飯,轉身就慌忙的跑了出去。
清晨輝發河的河霧還沒有散盡,朦朧中,隱隱約約看到東江軍早佈陣了吧半個時辰,今個對面的軍陣,比這些天對陣的沈戎苦葉軍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端起望遠鏡,多爾袞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兒。
這些天,沈戎擁有紅夷大炮一百來門,已經是讓多爾袞驚歎不已外加叫苦不迭了,可這次被推到東江軍陣前的炮架紅夷大炮簡直堪稱密密麻麻,三排大炮並列,幾乎遮擋住了整個明軍戰陣正面,數不清有多少門,總數恐怕不下七八百,至於後面團用小口徑野戰炮就更說不上有多少門了。
緊跟在炮陣背後,則是數不清的步槍方陣,整齊的行進讓多爾袞甚至感覺自己聽到了那震撼人心的踏步聲,更令他驚懼的是,就在他觀望時候,磅礴的東江大陣猛地停住了腳步。
“開炮吧!”
抵達了前線,一邊踢着馬輕輕向前,一邊端着望遠鏡,看着多爾袞渾然不知,這些天被沈戎測量單元而用特殊顏料炮彈打出來的彈坑,毛珏是輕輕放下望遠鏡。
“停步開炮吧!”
傳令兵背後掛着紅旗,急促的跑向前面,短短几秒鐘,炮兵已經熟練的把挽馬卸下,牽到後面去,搖着轉輪把手咯吱咯吱的把仰起的炮口放下,三十度指着對面的小山。
炮兵指揮官紅旗放下,喊出了那聲令所有東江軍血脈賁張的命令來。
“發爺!!!”
拖着地上的鐵鏈子猛地向後,一門門紅夷大炮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大片的硝煙蒸騰而起,短短一兩秒,對面山上的清軍軍陣亦是彷彿煮沸了的開水那樣,蒸騰了起來,沉重的鉛彈直接摧毀了壕溝壁,揚起了漫天塵土,後面正在啃着早飯饅頭的正白旗甲兵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被炮彈趟過一條血路,殘肢斷臂被彈射出去,甚至都直接被打懵了,足足幾秒之後,恐懼的大叫與痛苦的呻吟這才大片的響起。
震撼的放下望遠鏡,多爾袞的臉上肌肉都抽搐了起來,哆嗦着甚至命令都喊不出聲了,足足喊了三次。
“快撤,快撤!全軍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