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決戰中宮

“周遇吉死了?”

一隻遊隼撲棱棱的落下,看着紙條上的消息,毛珏是情不自禁的默唸出了聲來,旋即重重的搖了搖頭。

雖然即便自己不去暗中輸送物資,周遇吉依舊會死戰到底,可畢竟這一次是自己暗中出手,讓他這個錚錚鐵骨的忠臣做了自己寶座下墊腳的白骨,毛珏還是心裡很不舒服的。

然而僅僅是不舒服而已,而且周遇吉這麼死在戰場,好歹圓了他忠烈之名,如果讓他活着,自己染指大位的時候,說不定還得像曹操殺荀彧那樣想辦法除掉他,到時候無論如何也得給他灌上一頭污名了,爲了東江的大業,他必須死!

“傳信給宋獻策,如果有機會,就去寧武關,收斂一下週遇吉,如果沒有機會,那就算了!”

“知道了!”

隨着阿德蕾娜輕輕的答應聲音,那團情報旋即就被毛珏團成了紙團,扔進了火盆中。

梟雄之道,哪個不是踩着別人的累累白骨爬上起的?

…………

寧武關破,大同率先投降,緊接着宣府總兵王承胤也是戰戰兢兢的上了降表,李自成大軍一路順着大明九邊血脈就像是劇毒那樣,直衝向帝國的心臟,沿途,卻是再也沒有可阻擋他腳步的關卡了。

然而和歷史上不同的是,這一次姜鑲主動帶兵攻打了周遇吉後背,藉機,李自成乾脆把他和王承胤的宣府兵也一併編入了大軍中以補充損失,沒有將這兩支北方重要的軍事力量留在原地,九邊是徹底變得空虛,偌大的北方,全部軍事力量無不是直奔京師而來,爲了即將到來的曠世大戰。

這頭寧遠城毛珏的遊隼纔剛剛出發,那頭大同城外的土默川上,卻是十幾只遊隼先後從關內呼嘯盤旋着飛了過來。

“宋大人!大同來報,李闖軍過,留賊首過天星張天琳部駐守,兵馬三千!”

“宋大人,娘子關來報,李闖大軍尾隊已過,留賊首老當家熊向春駐守,兵力一千!”

“報!宣府來報,李闖大軍已出宣府,直逼居庸關!賊首虎大力部兩千駐守!”

“報……”

隨着一生生傳令兵的彙報聲,掛在地圖上代表闖軍的黑色旗幟也是被一根根踢掉,僅僅換上了根牙籤插着,當居庸關被李闖攻破,監軍太監杜勳,遊擊將軍謝素福投降的消息傳來,剛忽悠了大同總兵的假道士宋大頭明顯是舒了口氣,旋即嘴角一勾,輕快的拍了拍巴掌。

“該走的都走差不多了,文將軍,到咱們收玉米的時候了!”

“文將軍,有仗打了,怎麼還這幅無精打采的模樣?”

他這個文官加外交大臣忙的跟孫子那樣,另一頭掌管第一軍的文孟卻是跟黛玉那般,一手託着香腮……,額,滿是小麻子的馬臉,呆呆愣愣的看着帳篷外面,宋獻策足足嚷了兩聲,他這纔回過神來,看着他這圓溜溜的大腦袋,文孟是忍不住把牢騷給發了出來。

“宋大人,您說咱老文怎麼就得罪遼王了嗎?上次關外天下之戰,咱打的配角!這次真他孃的天下之戰了,咱還打配角!都說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咱老馬咋就成了外甥不愛了?”

的確,上一次前線與皇太極清軍主力纏鬥時候,第一軍鐵山兵團被毛珏打發的先在東江收玉米,收完玉米之後旅遊那樣接管了空虛的開原鐵嶺城,打的一點意思都沒有,這次更無語,各軍在寧遠山海關磨刀霍霍的時候,他又被打發草原吃風來了。

還以爲這貨害了相思病,看上哪個蒙古娘們捨不得了,聽着這貨沒好氣的幽幽怨怨抱怨一大圈,宋獻策是無語的一拍大腿。

“文爺!你這還姥姥不親外甥不愛呢?遼王就夠向着你了,十個軍鎮,有孔有德劉興祚那樣遼東老將,有孫傳庭洪承疇這樣曾經的朝廷大員,他就派您獨當一面,別的軍隊還在關外蹲着,山西河北幾千裡讓你縱橫,你要不願意幹,寫封信回去,有的是人拍馬過來願意幹,咱老宋幫您上個摺子?”

什麼叫賤人就是矯情!看宋獻策作勢真抽紙了,這文孟又慌了,連跑帶顛把他手頭的黑色封皮信本子給搶下來,一張老臉笑的跟老菊花那樣,陪着笑臉哼哼着。

“這不老文就是牢騷兩句,一切還要以遼王大業爲重嗎?出發!這就出發!”

“來人,備馬,吹軍號!兔崽子們!屁股別長毛了,跟着老子動起來!”

咋咋呼呼,這貨已經一溜小跑出了門去,看的宋獻策是禁不住好笑的直搖頭,不過僅僅片刻,他的情緒也跟着變得激動起來,重新把視線落回了放在桌子上的沙盤上。

“好大一個圈兒啊!”

淒厲的牛角號聲呦呦響起,曾經輸於土默特蒙古,最高統治地的歸化城中,數以萬計的遼軍將士卻是翻身上馬,足足五萬人拉着大炮打馬向前,在個馬臉漢子的吆喝聲中,迅速匯聚成了巨大的黑色箭頭,不可阻擋的直奔的關內而去。

新一輪城頭變幻大王旗,將在這關外之地上演出來。

…………

另一頭,關內,遠比文孟那支偏師浩瀚得多的滾滾洪流,也在急促的向着東方行進着,最後一道居庸關破,眼前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礙李自成進軍的關卡據點了,騎在戰馬上,身後的紅披風被勁風吹得烈烈飛起,他的一支獨眼兒是陰狠而得意的看着麾下大軍通過居庸關狹窄的關口,旋即進入燕京附近的大平原中。

三月二十七,闖軍抵達昌平。

不過歷史就是這麼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照比與曾經的寧武關,這一次周遇吉率領着部下足足多抵抗了十一天,這十一天,也讓大明王朝的命運稍稍做了改變被當做救命稻草的關寧軍,到了!

密密麻麻的旗幟自內城阜成門一直排列到廣寧門,關寧軍並沒有據城池而守,而是直接列陣城外,明軍的防禦陣地就猶如一個個括號那樣,步兵挖掘出一段壕溝,把大炮矗立在其中,兩邊則是全副盔甲,森然的遼東鐵騎,吳三桂的主力駐紮於此,他的大軍被分成了五個部分,虎視眈眈的直面着李自成主力。

唐通的薊鎮兵馬八千餘人駐守相對偏向於戰場之外的廣寧門,至於紙面上的三十萬京營,則分佈各個城牆之上,駐守着其餘九門,指望他們下去與闖軍野戰,實在是有點不現實。

這還是李自成第一次抵達京師城外,後軍駐紮在昌平,他是忍不住親自率領先鋒軍直抵京師城下。

這個時代,真是沒有那座城池比京師還要龐大,還要壯觀,城下吳三桂威風凜凜的關寧軍直接被他忽視了,展現在他那支獨眼中的,是一片壯觀的城市海,密密麻麻的城下居鎮延綿不絕,雖然略顯破舊卻是整齊威武的城牆自北而南,幾乎看不到邊界。

許久,這個暴民首領方纔感慨的吐出一口氣來,滿是貪婪的搖了搖頭。

“這纔是大丈夫該居有的宏圖偉業啊!”

說來也巧,第一天闖軍來襲,一向是居於深宮的崇禎皇帝也是忍不住登上城頭,向着西北眺望。

不過這次皇對皇是沒碰撞出什麼火花來,畢竟雙方都是幾十萬大軍,甚至李自成與崇禎的位置相隔了四五里地,倆人根本就沒看到對方。

然而相比於李自成的豪情壯志,這位大明末帝卻是感覺到了一股子迷茫來,前些天關寧軍到時候的躊躇滿志,勝券在握猶如春陽融雪那樣,消失殆盡,李自成眼裡是無盡的城,他眼裡則是無盡的賊兵,密密麻麻的大順旗幟劈天蓋地,哪怕僅僅是個前軍,也有十多萬之衆,自北方而南二十餘里,同樣看不到勁頭。

“皇上!皇上!”

看着崇禎的手都止不住劇烈的哆嗦起來,伴當的上朝太監王承恩是忍不住在身邊急促的呼喚起來,可崇禎依舊沒有回過頭來,二十激動的渾身發抖,不可置信的驚怒叫嚷着。

“朕自登基以來,宵衣旰食,每時每刻兢兢業業,就是怕耽擱了祖宗留下來的江山!朕如此勤勉了!可爲什麼?爲什麼天下都要羣起而反朕?”

聽着崇禎的咆哮,王承恩啞口無言,不僅僅他,首輔大學士魏藻德,次輔李健泰,內閣方岳貢,範景文等一系列重臣也是情不自禁的低下頭來。

可是魏藻德幾個的嘴角卻是情不自禁勾起了冷笑來。

有一種忙活,叫做瞎忙活!瞎忙活,有時候還不如不忙活!先在想來,先帝天啓皇帝天天在宮裡忙着木匠活忙的不亦樂乎,天下由魏忠賢來把持,那時候起碼國庫充盈,邊軍不亂,需要銀子時候,魏公公也抓的上來,哪像這位主忙活了一大頓,最後朝廷連百萬兩軍餉都拿不出來,最後還得靠着朝臣的捐贈來度過這個難關!

不過這個冷笑也僅僅是一瞬間,看着地平線上彷彿數不勝數的闖軍,憂慮同樣在這些位極人臣臉上浮現出來,事到如今,他們又如何保住自己的特權和榮華富貴呢?

…………

李自成抵達時候已經是時近黃昏,這場皇對皇在太陽的愈發偏西情況下,也是短暫的結束了,越來越多的闖軍抵達了京師郊外,隨着天色變黑,彷彿能和天上繁星拼數的營火閃爍着在京畿曠野中,而崇禎皇帝則也是匆匆回了宮。

辦公的位置又被崇禎帝換了個位置,換在了臨福殿,只不過這個吉祥的名字也沒給帝國帶來幾分安穩,那墳墓一般的死寂,沉重的壓力依舊壓着每一個人擡不起頭來。

許久,崇禎方纔艱難的擡起頭來,沉悶的問道。

“明日,闖賊即將攻城,諸位先生,可有何破敵之策?”

“陛下,請調遼兵吧!”

忠臣永遠是忠臣,儘管上一次南遷之議已經成爲了朝廷公敵,可李明睿依舊是不顧自身的站了出來,重重的磕頭在地。

“先唐安史之亂,朝廷勢窮,以兩都財富子女換回紇兵平亂,敗安史叛軍,保大唐一百五十年基業,今闖賊兵臨京師,社稷危機,保我大明江山方爲要務,臣認爲,當趁闖賊兵未圍死,遣壯士攜長平公主突圍,至遼東接親,以親婿之誼,朝廷大義,還有遼王父之性命,邀遼王入關,退闖賊之兵,以保我大明社稷!”

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大明朝可愛的內閣羣臣們,還沒忘了黨爭,沒等李明睿說完,魏藻德已經是勃然作色的站了出來,跪在中庭。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這不就是和親嗎?我大明怏怏天朝,怎能向一叛臣賊子低頭?”

“陛下,朝廷此舉顏面何在啊!”

“正該如此,一但讓那毛賊入關,同等與漢之董卓入京啊!陛下,當斬李明睿!”

稀里嘩啦,一大羣大臣跪在地上,又是腦袋朝地,屁股朝天磕着頭,這一幕,卻是讓崇禎感覺一股噁心的氣息自下而上翻出來。

乾脆沉默的站起,他是厭惡的擺了擺手。

“衆卿家退下吧!”

真是末路晚景,眼看着皇帝都是轉身而去,那些重臣面面相覷,也沒了相互爭奪的心思,可就在這功夫,殿外,王承恩又是急促的小跑進來,對着殿上重重的跪了下來。

“陛下,杜勳回來了!”

杜勳是居庸關監軍太監,自兩日前居庸關下,就沒了他的消息,他回來,起碼能帶回點敵情,本來已經心灰意懶的崇禎情不自禁又坐了回來,伸手招呼了下。

“讓他進來吧!”

畢竟是宮裡人,杜勳着回宮也迅捷,甚至王承恩還帶了點喜氣,回頭就把他領進了殿門,可是到了這朝堂上,看着注視着自己的皇帝與滿朝大臣,這太監杜勳那表情卻是忽然變得尷尬了起來。

“杜勳,還不趕緊拜見陛下?”

有些驚奇的看着他呆立在那兒,語氣急促的幾分,王承恩的焦慮的在後面小聲提醒着。

這一句話似乎終於也逼得杜勳沒有退路了那樣,一咬牙,這太監竟然還是沒跪,反而在袖子裡掏出了一卷黃娟布來。

“咱家杜勳,奉大順皇帝之命,奉上國書一枚,致大明皇帝!”

“你,你竟然投靠了闖賊!!!”

就算是滿朝文武不相信,不可靠,可至少崇禎皇帝還沒懷疑過身邊的家奴親信太監們,而杜勳這一連串冰冷冷的詞語字句,卻彷彿一盆寒冰刺骨的冷水當頭澆在他頭上,滿是震怒,他是手臂哆嗦着,不可置信的豁然站起,指着杜勳的鼻子。

也終於耐不住壓力,這變節的太監也終於撲騰一下重重跪在了地上,把那捲國書捧在頭上,哆嗦着分辨道。

“陛下,老奴這也是沒辦法!老奴這也是爲了陛下好啊!”

“爲了朕好!”

怒極,崇禎反倒有點氣樂了,神經質那樣怪誕的笑了幾聲,他又是厲聲指着杜勳的鼻子。

“好,你這狗奴才給朕說說,你又是怎麼爲了朕好的?”

哆嗦如篩糠,杜勳又一次急促的把那黃娟布打開,聲音發顫的嘀咕起來,然而,聽着那娟布內容,魏藻德一系列大臣的神色,卻是情不自禁的變得動容起來。

還有這……,這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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