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裡天高皇帝遠,中央政權對於這種地方毒瘤其實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看他們上侵國家賦稅,下擾平民百姓生息裝聾作啞,不過如今在毛珏手裡,情況卻是截然不同了。
首先豐字形的鐵路網修建,崇禎時期八百里加急,陝西的緊急軍情抵達京師也需要十二到十五天,現在平常的信息也只需要六天左右,雖然還是沒有後世一個電話快,可對於古代信息交融,已經達到了個革命性的提升了。
這還意味着,大明的有效統治,可以持續到更遠。
其次有了記者這種令人又愛又恨的職業。
對於建立國家報紙,毛珏明顯計劃已久了,他在杭州監督東印度公司時候,就已經藉着公司的名義暗地裡招募文人進行訓練,同時和東印度公司的商棧綁定發往各地,機體所以在京師建設起新聞出版總署,只不過類似於按下個開關,啓動這個早已經搭建好的機體。
河南,鄭城縣,火車站。
這兒算得上幸運,大明帝國的第四條鐵路幹線正好經過這裡,然而,照比別的縣城那熱鬧非凡的火車站,這兒不知道爲什麼冷冷清清的,一條街內都看不到人,到了這大晚上更是鬼影幢幢,只有東印度公司開在這兒的海商會所孤零零的亮着燈。
這生意冷落的,也就二樓的雅間微微亮着燈。
不過坐在這兒的不是啥大人物,幾個衣着破爛的泥腿子在燈前畏畏縮縮的不知道說着些什麼,一個身上披着黑色長袍的人拿着筆急促的記錄着什麼。
忽然間,門被急促的敲響,一個東印度公司僱員夥計滿是驚慌的壓低嗓音急促的說了兩句,黑斗篷愕然的飛身到窗邊向下眺望,濃郁的夜幕中,幾縷寒光隱隱閃爍着。
回過身,黑斗篷也是急促的說了幾句,那些衣衫破爛的農人立馬猶如丟了魂那樣六神無主的亂了起來,不過這其中,一個身體格外敦實,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老農卻似乎重重決定了些什麼,在人羣的最後面,沉默不語。
人羣迅速的下樓,從後門向着火車站附近的小巷子急促的跑了過去,掐着西洋什麼意呆利來的懷錶,黑斗篷滿頭大汗的守在門口,時不時朝着漆黑的火車道張望一眼,然而,本該出現的列車到現在都是毫無音影。
前門響起了咣咣的敲門聲,幾個公司的小夥計焦急的在門背後叫嚷着,可在這兒,東印度公司的面子卻也邁不開了,咣噹一聲,木板門竟然被一錘子砸了個稀爛,緊接着,一大羣滿臉橫肉,一高一低着個肩膀頭子,歪着個腦袋的匪類紛紛闖了進來。
第一批招募的記者是毛珏親自接見的,而且攝政王也親口說了,記者就不是個安逸的職業,玩得起刺激歡迎你加入,貪圖安逸的,請在公司謀求別的職位!黑斗篷也有着這個心理覺悟。
可看着一個個沉重的刀子斧頭,這也太刺激了點吧!身體緊貼着後門,他是一聲大氣兒都不敢出。
可眼看着一幫暴徒就要衝進屋子裡搜索時候,漆黑的縣城街道上,忽然響起了一聲吆喝,旋即,差不多一個黑斗篷急促的消失在了錯綜複雜的小巷子中。
“追!別讓那幡子跑了!”
呼啦一下拎着傢伙事兒轉身就走,看着這些傢伙出去哪怕本地的東印度公司經理都是癱軟的坐在了地上,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時代的還遠沒有後世那麼燈火輝煌,漆黑的縣城中,今晚卻是大街小巷打着火把,姍姍來遲的火車有氣無力的衝進車站,閃身上去,回頭聽着縣城內隱隱約約的叫嚷聲,黑斗篷把懷裡那一本硬皮本子,死死捏的彷彿都要碎了那樣。
…………
京師的早晨還是這般嘈雜熱鬧,甚至比之前更加熱鬧了不少,一個個窮人家的孩子猶如百靈鳥那樣冒了出來挎着報籃子,唧唧咋咋的叫賣着。
既然逼宮讓毛珏封了報紙是不可能了,那麼就迎戰好了!寫小報誰怕誰?一羣守舊派老頑固小頑固們是捏着筆桿子,上躥下跳自己也出起了報紙來,一時間,京師的報業也是百花齊放。
然而,一貫掌握話語權的文人士大夫們,這次卻是有點玩不轉了!
先不說內容,僅僅就成本,帝都日報就佔據了絕對上風,毛珏效仿後世著名的通海公司,工商業之父張謇的手段,將南通一帶十多個縣的貧瘠灘塗種上了棉花,一方面由這兒支撐京師漸漸興起的輕工業,另一方面,棉花造紙業也蓬勃發展起來,一大包上千張紙,報社成本才幾錢銀子。
可跟風發展起來那些小報呢?別看文人玩筆桿子的,這紙還真玩不起,常用的湖紙宣紙一張就要幾文錢,同樣一千張報紙,光選紙就得貴出去三分之二來。
就算勒緊褲腰帶,幾十個地主老財把窖藏的銀子都挖出來了,效率上,又被帝都日報甩出去八條街來。
就中央官屬那一臺印刷機,六個人,一天一夜連續開着,小十萬張報紙不在話下,可鉛活字手工印刷,吧嗒,跟蓋印章那麼一下子,一百個人忙活一夜,累吐血了也出不了一萬張來,至於窮的更加可憐,幾十個書生幾十根筆桿子抄,抄到死一晚上才幾百張。
最後就是內容,也是帝都日報被抨擊最多的一點,通篇的大白話,一點兒藝術文采都沒有,簡直豈有此理?爲了把帝都日報比下去,一個個世家子弟引經據典,文采那炫麗的沒邊了,可他們卻忘了,報紙發行量這般大,面對的主要就是廣大底層民衆,這個時代文盲率高的嚇人,讀大白話的報紙,尚且有點費勁兒,更別說他們這華麗駢文了。
看不懂誰買你的啊?
每天,五文錢一張的帝都日報基本上賣到脫銷,優質的紙張就算看過做點別的,包點什麼也是有用,可那些各色各樣的小報辛辛苦苦印出來,絕大部分卻是基本上砸到了自己手裡,也就同爲守舊派的同黨能給點面子稍微買下。
別說,這報紙本來毛珏壓根兒沒想着能盈利,主要是作爲他的新政宣傳工具,可一個月下來,新聞出版總署居然還盈利了四萬多兩銀子,到了月末一結算,毛珏是樂的嘴一歪,全當獎金給發了下去。
不過有利就有弊,隨着帝都日報越來越興盛,幾個妞也是成了大忙人,忙的團團轉。
歷史上記載的長平公主,被清朝俘虜後因爲家破人亡的打擊,外加思念故國的傷感,僅僅十九歲就香消玉殞了,這個時空的長平,命運卻是完全轉變了過來,每天,帝都日報受到的投稿足有上萬,就算有底下編輯把沒用的廢話直接摔到垃圾桶裡,送到她面前審閱的文章,新聞,也得有上百,得從中精選出言之有物二十開來篇新聞,明天就要發稿,可是絲毫都耽誤不得。
現在這妞一雙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各種斗大文章,蝌蚪一樣游來游去的小字兒,哪兒還有心思胡思亂想那些沒用的。
估計這個時空的長平,就算死也是被毛珏這個無良資本家剝削累死的。
現在已經很有主編氣派的,不知道毛珏哪兒想出來的白底兒襯衫一穿,黑色蝴蝶結的小馬甲一套,朱媺珿是一股子女強人御姐範撲面而來,靠在遼東來的真皮大椅子上,掃了兩眼手頭的文章,旋即她是氣勢洶洶的咆哮起來。
“又是朱子,說了多少遍了!經典理學放到儒學週報板塊,不要往新聞日報這兒送,又是哪個不長腦袋的,這沓全給我拿回去重審!”
現在她也配秘書了,甚至還是倆文人小哥男秘書,最開始聽說給公主當秘書,倆人還忐忑加開心得不得了,現在卻只剩下了滿滿的悲催,被罵的狗血噴頭哭喪着臉抱着投稿又是下了去。
估計就算毛珏在也得嚇一跳,這還是之前溫柔如水的長平嗎?
罵完了屬下,朱媺珿又是急急匆匆的翻開下一摞,不過這功夫,她的辦公室們卻是被猛地推開,同樣忙得腦袋大一圈的千代姬滿肚子火氣的衝了進來。
“長平姐,明個的頭條有了!”
“縣官黑惡勢力勾結,強壓農民,強收地稅,打砸工商戶,謀害良家子弟,這幫混蛋,簡直就是畜生!”
那個被汗水微微打溼了的硬皮本子被千代姬急促的遞到了朱媺珿手裡,翻開第一頁,鄭城重大新聞幾個字就豁然映入眼簾,看着底下用不太工整的字跡一條一條記錄的新聞線索,長平的眉毛也禁不住劍那樣樹立了起來。
“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