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似乎在此錯亂了。
披着美洲虎皮,手裡拎着用龜糞粘合的黑曜石戰棍,數以千計的的阿茲特克戰士遵循着傳統,四面八方的蜂擁而上,和爬滿了綠苔矮牆上的敵人殊死戰鬥着,可在他們頭上,呼嘯飛過的卻是來自工業時代早期熾熱的榴霰彈。
和天巫合作,好處還是不少的,沿途以來,李定國的軍隊更是以滾雪球般的速度增長着,儘管被基督教化一百多年了,可是舊信仰的祭司在這片古老而嶄新的土地上,依舊擁有着前所未有的號召力,聽說北方的天巫攜帶着阿茲特克人的聖物水晶頭骨要去聖地祭祀太陽神,不知道多少被關在西班牙人莊園礦井的本土土著印第安人逃出來,匯入到戰爭中,一些自治部落也是拋棄居住地,大批大批的投奔過來。
軍隊行進到古鐵雷斯的時候,已經有十萬人之多了。
而且戰爭似乎沒有李定國想象的那麼難打,有着廣泛羣衆基礎,糧食不成問題,而且西班牙人口稀少,手底下土著一造反,他們也是無計可施,一路幾乎是勢如破竹,打穿了墨西哥南部。
這要擊穿了眼前這古鐵雷斯城要塞,中美地峽的大門就將向遠征軍徹底展開。
這不過這十八拜中最後一哆嗦卻不是那麼輕鬆,這兒連接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的尤卡坦半島,是北美洲西班牙殖民地糧食主產區之一,還是南下的尼加拉瓜湖最後一道要塞,在這兒,西班牙人也是投入了重兵把守,足足有一千多殖民地軍隊,裝備的也是板甲,火繩槍與鋼鐵武器。
城牆上乒乒乓乓的大鐵聲不斷響起,一百多年前阿茲特克帝國如何滅亡的,在這兒重演的淋漓盡致,沉重的黑曜石戰棍砸在板甲上只能砸個憋,可是西班牙人僅僅用長劍,長戟就能把這些拿着祖傳傢伙的印第安勇士捅個對穿,五六個身材健壯的土人未必拿得下一個人,站在後頭,望遠鏡中清晰看到個部族勇士狠狠一棒子砸在了個西班牙人守軍的胸口,砸的對方一個踉蹌,可對方僅僅是來個轉身劈砍,就把他的頭砍了下來。
如此兇悍的對手,就算是被宗教信仰鼓舞的眼睛發紅,土著印第安勇士還是無可奈何的敗下陣來,被殺了兩三百人後,猶如潮水那般退了回去。
頭上,又是一面子的西班牙弩箭,火槍打下來,逃跑中的部族勇士接二連三癱倒在地上,慘叫的一幕看的毛玉兒都是心有不忍了。
放下望遠鏡,她是無可奈何的回過身,對着李定國重重的一抱拳:“李將軍,傷亡太大了,實在不行,出動咱們的遠征軍吧?只要拿下這座城,把水晶頭骨送到聖地,咱們就可以拿下墨西哥了,不要拖延太久!”
“殿下,這是土著人的朝聖之旅,咱們遠來是客,又怎麼能喧賓奪主呢?”
公主的面子不能不給,李定國恭敬地也是放下了望遠鏡,可語氣中,卻是一丁點出兵的意思都沒有,他可信不過這些土著。
如果這些人真把擁着水晶頭骨回來的毛玉兒當做先知聖女,這鬼一樣的天巫,又怎麼能不聲不響出現在她的房間,對於他們,該防着還得防着。
況且,攻城死傷摻重,又不是死的他李定國的大西精英部隊,讓這些土著充當炮灰,把西班牙人消耗殘血了,自己上去收人頭,又何樂不爲呢?
不過說完這話,李定國情不自禁的又偷偷偏過頭去,暗暗觀察向了的身邊。
天巫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不說他,就連三個作爲人質的部族少主,也是跟麪攤那樣一言不發,底下那些歸順過來的舊貴族軍事領袖,則是跪在地上喃喃的祈禱着,好像死的不是自己人那樣。
古怪的種族!暗地裡搖了搖頭,在毛玉兒失望中,紅色的戰旗再一次揚起,而幾個阿茲特克貴族後裔又是站起來,走出陣列,帶着自己部民吶喊着衝向了眼前絞肉機那樣的西班牙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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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鐵雷斯之戰,足足進行了五天,先後有三千多本地土著被殺死在城牆上下,而且西班牙人也不是被打垮的,而是彈盡糧絕,精疲力竭之後,自己打着白旗出來投降的,戰鬥到份上,西班牙人依舊還有六百多人的殘留。
在這兒,李定國給自己也留了條後路,收繳了這些西班牙人武器之後,如約的放了他們,這在攻城的阿茲特克貴族中明顯引起了不滿,不過天巫等幾個領袖人物卻是無動於衷。
好歹,打穿了這座卡在道路前的要塞,中美洲是對遠征軍敞開了大門。
後世提到中美洲,就繞不開赫赫有名的巴拿馬運河,這兒將美洲攔腰截斷,改變以往必須繞過南美暴風角,冰火島的航線,讓大西洋到太平洋的航程整整縮短了三十天,可這條運河卻是二十世紀末美國人才開挖出來的,此時尚且還是一片乾涸的巴拿馬地峽而已。
此時,溝通大西洋太平洋兩大水系的商貿黃金通道,卻是近在眼前,翻閱索科努斯科山脈,猶如小海一般的尼加拉瓜湖就猶如一塊陸地上的寶石那樣,赫然映入了眼簾,這兒緊挨着太平洋一側,湖畔距離太平洋最近的區域只有十九公里,卻是屬於大西洋的水系,一條聖胡安河經由這裡,流淌到大西洋中去。
這兒還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商貿站,來自加勒比海地區劫掠來的香料可可還有棕櫚等原材料被西班牙人裝船運輸,順着聖胡安河逆流而上,直抵尼加拉瓜湖北岸,然後從這裡用馬車運送到太平洋一側的港口,裝船發往亞洲。
如果要是開鑿運河,從這裡開挖十九公里,鑿開去太平洋的水道,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站在山上向下眺望着,李定國是暗暗記下心頭。
只不過開鑿運河需要人口,需要糧食,他手裡,還遠沒有開鑿運河的條件,所以也僅僅是眺望了一番,旋即就收拾鋪蓋卷離開,將計劃標定出來而已。
不得不承認,這些新大陸文明雖然落後封閉,可卻也有着其獨到之處,阿茲特克人不論象形文字還是製圖法都相當原始,可偏偏,一輩子頭一次南下的天巫,卻好像是個活地圖那樣,引領着遠征軍穿行在地勢崎嶇的環海岸丘陵,大約又是行進了四天之後,毛玉兒所標註的聖地終於是映入眼簾。
這地兒可夠難找的,處於羣山之間,向僅僅有一處封閉狹小的海峽,連接着這片荒涼的海灘而已,可穿越山間缺口,向東張望去,隱匿在熱帶雨林中的城市遺址,卻是突然闖入目光中。
來自大明的士兵好奇的四處遊蕩在熱帶雨林中,這兒對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那樣,長滿了青苔的石頭房屋上雕刻着一組組精美而詭異的雕像,用石板鋪就,也是長滿青苔的城市道路上,一條條神秘的溝渠縱橫交錯着,城市的中間,連續三座品字形的金字塔,赫然聳立在那裡,與埃及的金字塔,說不出的神似。
阿茲特克人的聖地,卻是一處瑪雅人的城市遺址。這兒屬於比阿茲特克與印加,更加謎一樣的文明。
哪怕到了毛珏那個時代,考古學家都沒有完全考察清楚瑪雅的秘密,最早發掘的文物記錄,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十世紀,那時候中原的周朝纔剛剛建立,古埃及的新王朝已經處於末期,經歷了一千多年的發展輝煌,這些瑪雅人又是如同他們突兀的出現那樣,突兀的消失了,僅僅留下空空蕩蕩的城市被熱帶雨林所吞噬,不管阿茲特克還是印加人,實際上也僅僅是依靠着瑪雅人的廢墟挺立起來的文明而已,二者不論科技,天文地理還是文明程度,都遠遠落後於瑪雅。
甚至有傳聞,瑪雅人是建造了飛船,移民到了其他星系去,這遠超時代的水晶頭骨,似乎給這份傳聞,添加了幾分真實性。
只不過此時,不管李定國還是毛玉兒,都渾然沒有心思考察這座城市神秘的歷史,稍稍約束了軍隊,在李定國的催促下,公主大人也是急促的用這她蹩腳的墨西哥土語,向着天巫急促的詢問起來。
“歸還頭骨,舉行祭祀的聖地到底在哪裡啊?”
還是那一副死人一樣的石頭臉,沒有多話,天巫是從隨身攜帶的獸皮袋子中,掏出了一塊刻畫着圖案的古代石板,石板上,繁華的城市若隱若現,而城市的後方,靠着山上,一座無比巨大的臉部肖像猙獰的張着大嘴,捧着這石板向眼前已經荒廢的城市眺望去,忽然間,毛玉兒興奮地向前也舉起了小手。
手指間處,已經爬滿了綠色藤蔓的山壁上,這大臉隱隱約約的浮現了出來,儘管歷經了上千年風霜,那似乎隨時要吞噬城市的大嘴依舊是猙獰的向着遠方咆哮着,兩道鬍鬚構成了上山的棧道,而兩道並列黝黑的鼻孔洞穴不知道通向了那裡。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