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入住

回去後,我跟蕭明成說蕭巳贇肯定是隨口問了他一句,蕭家那麼看重後代,娶了門媳婦進去,孩子的事情肯定會象徵性地催催,我叫他別弄得草木皆兵的,傻不傻。

蕭明成睨了我一眼,冷哼道:“希望能是你說的那樣。”

我笑嘻嘻的,安慰他沒事,不要太擔心,誰知一回蕭家就被當頭一棒,蕭巳贇竟然也過來問我什麼時候要孩子了!

我掩飾着心底的慌張,藉口說我和蕭明成才結婚多久啊,還不着急要孩子。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戰戰兢兢跟在他身後,過了一會兒纔想起,當初蕭凝進蕭家的時候可是帶着球呢!

翻新進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地板鋪上了,牆壁也重新粉刷過了,等味道散去就可以讓蕭家成員回來了,我心底是不想回來的,因爲回來了就意味着我要跟蕭明成繼續共處一室,然後時不時被他用半裸體騷擾,我雖然能保證自己,但這樣的情景真的辣眼睛。

時值黃昏,我和蕭巳贇站在蕭宅最高的陽臺上眺望遠處,蕭宅建在山頂,站在這裡眺望遠方真有點一覽衆山小的意思,樓下院子裡從一輛車裡下來幾個小孩子,一下了車就往煥然一新的家裡跑。

那些是蕭家僅有的幾個後代,選的是比較近的親戚,但也只有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蕭巳贇把這幾個孩子接到身邊來,是打算把他們當做繼承人培養,蕭家的後人真的少得太離奇了,像蕭家這樣的名門望族,就算有十幾個後代都不覺得奇怪。

我想到蕭家斷層一樣的年齡層,忽然真的生出了去蕭家祠堂翻翻族譜的念頭。

“我以前很不喜歡小孩,”

就在我胡思亂想着的時候,身邊的蕭巳贇忽然開口,我楞了一下,轉頭看他,暮色中,他顯現出如同他年齡一般的蒼老來,落日在他左手的石膏上打上一層暈黃的色彩。

“一直到我四十歲,我都沒有想過娶妻生子,倒是有女人自作主張給我生過孩子,但我一個都沒認,現在想來,他們估計都被扔進臭水溝了吧,等我再回到蕭家的時候,發現蕭家已經徹底變了,人丁稀薄的同時還有一堆蛀蟲要求贍養,我就在想,他們這麼多年,到底把蕭家給弄成什麼樣了。”

蕭勵跟我說過,蕭巳贇年輕時一直在外自己打拼,有自己的勢力和地盤,但他忠於蕭家,那時候蕭家對叛徒也沒這麼苛刻,所以在蕭家危難時,蕭家的上一代當家人把當家的權利交給了他。

我沒有說話,一方面是震驚於蕭巳贇竟然會對我掏心掏肺,另一方面是在等待看他還會說點什麼。

這時他自嘲一般笑了一聲,然後說:“現在我也沒多喜歡小孩子,咋咋呼呼吵吵鬧鬧,煩得不得了,但有一天,我發現太陽是從他們身上升起來的,我這才發現自己老了,跑不動了……”

從樓梯傳來孩子的嬉鬧聲,頭一個爬上樓來的是個女孩,臉蛋紅撲撲的,爬上來後還對着後面兩個慢吞吞的男孩做鬼臉,笑他們動作太慢。

蕭巳贇眼帶柔情地看着樓梯口,直到最後一個男孩也爬了上來,那個小孩就是三十那天晚上在院子裡玩不小心炸傷手指的,他的手掌到現在還包裹着紗布,醫生說他的那根手指接不上去了,但好在沒了的是小指,對以後的生活沒有什麼影響。

幾個孩子高高興興地跑過來,大聲跟蕭巳贇說他們有多喜歡這個房子。

蕭巳贇耳朵並不聾,但在孩子面前卻不知道爲什麼變成了一個目不明耳不聰的老頭子,他彎着腰,讓男孩在他耳邊用很大的音量告訴他在學校裡的趣聞,女孩看見他手臂上的紗布,輕輕撫摸着,然後給他施了一個據說可以消除痛楚的魔法。

三個孩子繞着蕭巳贇玩了好一會兒才被各自的保姆叫下去,今晚蕭宅還不能住人,他們太好奇蕭宅修繕好後是什麼樣,便被允許提前幾天過來看一眼。

對於他們來說,這個龐大繁雜的建築就如同童話故事裡的城堡一樣神秘迷人,而對於成年人來說,這裡就是個深淵。

孩子們咋咋呼呼離開後,蕭巳贇直起身,揉了揉耳朵,笑着罵了一句:“兔崽子們,差點把我耳朵炸聾了。”

過了幾天,蕭宅煥然一新,敞開了大門迎接它的主人們,孩子們是最早回來的,他們很激動,一大早就拉着自己的小小行李箱回來了,速度比較慢的反而是大人們,吃了午飯,還有幾輛車沒到,我不可能跟上回出去一樣跟一個個把他們送回家,於是在下午三點時我問蕭巳贇,用不用我去接。

叫我意外的是,頭一天喊着要搬回來住的大夫人竟到了這個時候都沒回來。

蕭巳贇躺在躺椅上,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擡了擡眼皮,說:“沒事,他們會回來的。”

到了晚上大夫人才回來,而且疲憊不堪,好像當初不是她裝走了整整二十箱的東西似的。

蕭宅的格局恢復了原樣,我又不得不面對蕭明成了。

自從上回的事情後,他收斂了許多,這幾天在公司過的夜,一搬回來後就進了個浴室,然後出來全家人吃飯。

這是翻新後的第一頓晚飯,自然是全員到場,廚房準備了精美的食物,因爲重鋪電路,他們終於能用得上烤箱了。

這一頓吃得其樂融融,也許是燈光比平時更加耀眼,也許是飯菜比平時可口,也許是三個孩子的天真純潔帶動了全家人的情緒,這一頓吃得特別有家的味道,蕭巳贇還喝了點酒,酒氣上了臉,讓他佈滿皺紋的臉帶上點紅色,但意外的是他沒有發酒瘋。

蕭明成也喝了點,我讓醉了的他回房間收拾,然後催促孩子們回房休息,蕭勵帶着宋清回房間,這次的顛簸似乎對她的精神狀態造成了影響,這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但起碼很乖,聽蕭勵的話,蕭勵叫她回去她就回去了。

站起身時蕭勵朝我看了一眼,但很快別開了眼,不管是在長輩面前還是在下人面前,我跟蕭勵都謹慎地保持着距離,盡力扮演着普通的侄嬸。

安排女僕收拾桌子,我打算去找蕭巳贇談讓蕭勵去德國的事情,這段時間我表現不錯,蕭巳贇對我很滿意,我想好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讓蕭巳贇在不懷疑我們的關係的前提下讓他打消讓蕭勵去德國的念頭。

然而我一轉身,看到了熱淚盈眶的老管家,我一驚,問他怎麼了,他擦了擦眼淚,說:“我是感動的,這樣的氣氛很多年沒有了,夫人,這都是託您的福。”

老管家在蕭家待了幾十年,一生未娶,等於是把一生奉獻給了蕭家,蕭巳贇也說了,會一直照顧老管家過世,他現在在蕭家也不管什麼事,但因爲在蕭家待了很多年,很多事情都會問一下他,蕭家有很多不成文的規矩,只有老一輩的人才知道,連蕭巳贇都跟我囑咐過辦什麼事要記得跟老管家說一聲,他懂,我不懂。

忽然見他這樣我一時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麼話好,最後還是他自覺失態,拿出乾淨的手帕擦了擦眼淚,跟我說:“我沒事了,抱歉,讓夫人受驚了。”

我愣了下,然後朝他說沒事,往房間走時已經忘記了我要去找蕭巳贇談話的計劃,蕭家內部算不上不和諧,但絕對沒有一般家庭的和睦親和,聽老管家這語氣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很久了?那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了,蕭家還沒有分崩離析?

我懷着這樣的疑問,第一個想詢問的人就是蕭勵,他會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他所知道的一切,但走到他房門前時我愣住了,笑了笑,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去問蕭明成。

蕭明成喝了點酒,那酒好像是蕭巳贇珍藏,年代久遠酒香濃郁,但也很容易上頭,蕭明成被勸喝了不少,他現在的身份是蕭氏總裁,這一位置只有被蕭家重視的人才可以擔任,席間他成了衆人的焦點,三個小孩子聽着大人們對他的讚揚對他露出了崇敬的眼神,視他如同偶像一般。

但那只是孩童們無知的幻想,他們的母親之所以那樣奉承蕭明成,只是希望下個月蕭明成能給他們家多點錢,看着蕭明成疲憊的模樣,我也不好問出口,給他調好空調溫度,並給他蓋上被子後,我進了裡面的房間,關門反鎖,洗澡睡覺。

第二天我繼續爲怎樣阻止蕭勵去德國而煩惱着,爲此,我翻出了公司員工名簿,沒錢找新的,我就在原有人員裡面找一個,蕭氏這麼大,就算抽走一個人也不受影響的,於是我就注意到了一個名字,薛盛凌,跟蕭勵差不多的年紀,擁有德國留學經驗,在蕭氏擔任着一個不輕不重的管理層。

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爲這次出差量身打造的,我毫不猶豫地把他叫了上來,告訴了他我想讓他去德國出差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