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梓深

我轉頭看到了趙梓琛,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好好一套西裝,被他硬是穿出了浪子的味道。

角落裡的倆人被趙梓琛的聲音一提醒,結束了倆人間的對話,陳子墨看到趙梓琛斜掛着的領帶,瞬間觸發了老媽子本能,一邊給趙梓琛打領帶,一邊教訓他。

江黎西走到我身邊,問我禮服挑得怎麼樣了,我腦子裡還無限循環着他們剛剛的對話,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江黎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走進了一家成衣店,隨手拿了一件嫩黃色短裙給我,說:“你骨架好,人也瘦,穿什麼無所謂,只要得體就行。”

我也挑不出有什麼不好來,立馬決定下來,選好衣服後四人去吃飯,我注意到陳子墨跟江黎西之間的氣氛很不對勁,晚上回去後我試探着問她和陳子墨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她很利落地告訴了我答案。

她說:“我們滾了。”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她拍了下我的腦袋,說:“用得着大驚小怪的麼,大家都是成年人。”

我一想,她說得沒錯,但陳子墨的性格讓我很難想象他是主動的那一方,江黎西說:“我們倆都喝醉了,就這麼順其自然。”

好吧,我信她的順其自然。但陳子墨卻明顯是在耿耿於懷,黃潔的婚禮上我找了一圈沒看到陳子墨的人影,趙梓琛一把抓住了我,說:“你別瞎跑,好好待着。”

我白了他一眼,他就拿我當擋箭牌使,我問他:“陳子墨還來嗎?”

他跟打不齊的領帶抗爭,隨口說:“應該來吧。”

我拿開了他的手,說:“笨手笨腳的,我來幫你吧。”

就在我給趙梓琛打領帶的時候,忽然一道女聲插了進來:“喲,這不是我親愛的哥哥嗎,好幾天沒見你回家,還以爲你今天不會來了呢。”

我看了一眼來人,穿着高檔定製的禮服,臉上滿是傲慢,我小聲問趙梓琛:“這人誰啊。”

趙梓琛說:“我妹,她腦子缺根筋,別跟她說話。”說完還真沒打算搭理他妹妹,拉着我的手就準備走。

可她妹妹卻不依不饒地纏了上來,我跟趙梓琛說悄悄話,“她真是你妹嗎?”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你那樣的優良基因?

趙梓琛撇了撇嘴,說:“她跟我不是一個媽。”然後對着他妹皺眉道:“你想幹嘛?”

他妹依舊一副欠揍的高傲樣兒,也是奇了,這表情像是趙家一脈獨承,在趙梓琛這兒起碼還能找到點可愛來,可到這個女人身上就只剩下了欠揍。

她說:“難得來了,不去見一下爸爸嗎,他可擔心你了呢。”

趙梓琛語氣不善:“我見不見我爸關你什麼事兒,走開,別擋道。”

說着正打算繞開這討厭的女人,又有一人擋在了我們面前,這回擋在我們面前的人是一個鬢角微白的中年人,他說話中氣十足,“回來了也不跟家裡打聲招呼,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爸?”

我暗自驚呼一聲,我這是稀裡糊塗地捲進了家庭倫理大戲中去了嗎?

趙梓琛冷哼一聲,說:“趕我出來的人不就是你,現在來裝什麼慈父?”

趙父氣得臉色一白,揚手要打趙梓琛,我驚了一下,還好這一巴掌被另外一個女人擋了下來,她說:“老趙你幹什麼呢,梓琛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又要打他,非要把他趕走不成!”

新來的女人看着比趙父年輕許多,穿着華貴,她一來,趙梓琛的妹妹便熱烈地湊過去喊了一聲“媽”。

艾瑪,我別過頭,這算是一家齊了嗎?

這一刻,我真希望代替我這個位置站的是陳子墨。

趙父深吸了幾口氣,終於平靜下來,對趙梓琛說:“知錯了就回來,公司裡還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呢,我們都希望你能代替你哥,做趙氏的繼承人。”

繼承人!我心一顫,果然趙梓琛的身份不止富二代這麼簡單,但趙梓琛好像對這繼承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語氣更加惡劣,“代替我哥?你是想叫我跟哥一樣爲你們做牛做馬,賺錢養活你們幾個廢物嗎?告訴你我不稀罕什麼繼承人,有本事你自己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別指望別人!”

趙父一聽更加生氣,拄着柺杖的手都在發抖,趙梓琛繼續道:“我可不想跟我那死去的哥一樣,到死還在爲養活你們奔波。”

“你!”趙父雙眼瞪得通紅,他妻子一個勁地給他順氣,回頭又責備趙梓琛道:“梓琛你少說點,就算梓深在世也不想看到你這樣氣你爸啊!”

“你別給我提他!”趙梓琛忽然怒吼了一聲,瞬間眼眶漲得通紅,他指着那女人罵:“你最沒資格提他,給我閉嘴!”

“你什麼意思!”趙梓琛妹妹也不示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裡一下子變成了修羅場,梓深?趙梓深?是趙梓琛的哥哥嗎?死了?原來他已經過世了嗎?

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消化這些,一家人互相指責罵了起來,趙梓琛的妹妹嘴不饒人,什麼髒話都從她嘴裡冒了出來,我見過最辣的潑婦都沒有她這樣豐富的詞庫,而趙梓琛也徹底被激怒,脖子上青筋暴起,臉色卻如同病人一般發白,我感覺他似乎不對,卻又阻止不下來他們,我一個外人怎麼就捲進他們的家事裡面去了呢?

就在我焦頭爛額之時,終於有騎士登場,陳子墨一把扯開了盛怒中的趙梓琛,正打算去勸趙父的時候,趙母的一巴掌毫不客氣地扇上了自己的女兒,“啪”地一聲巨響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秦笙,你幫我個忙,”陳子墨把趙梓琛交到我手裡,說:“你帶他到休息室裡去,我來應付他們。”

我如同得了救星,連拉帶拽地把趙梓琛塞進了休息室,可等我回頭一看,卻見趙梓琛在捂着臉。

我輕聲問:“你哭了嗎?”

趙梓琛只仰着頭,用一隻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臉,我只能看到他從下頜到咽喉流暢優美的線條。

我想我應該問不出什麼,便讓他一個人安靜一下,過了一會兒,陳子墨過來,見到躺在椅子裡休息的趙梓琛,對我說:“這裡交給我,你先出去吧。”

我擔心地看了一眼趙梓琛,這樣的趙梓琛是我第一次見,對於他那個哥哥,我也充滿了疑問,這時陳子墨催了我一聲,我哦了一聲,出去了。

婚禮會場佈置得溫馨浪漫,以青草花園爲主題,哪兒哪兒都賞心悅目,可我沒觀賞的心思,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正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當個裝飾等陳子墨出來找我的時候,我一轉身竟然碰上了蕭勵。

而他的身邊,是笑容甜美的正室。

我立馬轉身就跑,蕭勵也看到了我,但因爲面前有人,很快轉回了注意力。

好在沒過一會兒,陳子墨過來找我,告訴我趙梓琛沒事了,回去之前,我問陳子墨趙梓琛哥哥的事兒,他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他說:“梓深……三年前他因爲車禍過世了。”

見他不願多說,我便沒敢多問,趙梓琛臉色好了許多,但總抿着一張嘴,連新人祝詞的時候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黃潔笑着說他:“我結婚你有這麼不高興嗎?”

真正不高興的是陳子墨,他喝了很多,回去的時候一路吐,江黎西就跟有預知能力似的,我們沒喊她她自覺開了車來接人,我注意到她始終皺着眉,修長白皙的手指不停地敲擊方向盤。

把他們倆人送回去後我問她她是不是喜歡陳子墨,她抿着脣始終沒說話。我感覺我是多話了,她知道我是個小三但也裝作不知道一般,我有什麼臉去問她的感情生活。

週一上班,周緋來找我。

我約她在樓下咖啡廳見面,她一臉慌張,還沒等我問她就說出了她把我大學時期的照片給了韓蕊,而現在韓蕊走了,她在設計部也難混了。

我這才知道她上個月差點被裁員,最終是韓蕊保住了她,她求我幫她,她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我放下杯子,聽她語無倫次地說完,然後擡眼看她:“你要我怎麼幫你?”

她立即眼放金光,她說設計部最近在搞一個創意比賽,她不要頭等獎,只想要個三等。

我想了會兒,她把消息暴露給了韓蕊,等於是給了蕭明成,我忍不住出了一手心的冷汗,怪不得蕭明成對我態度陡轉,原來是知道了那件事。

我更加頭疼,本來以爲先下手爲強,起碼不會被人制於被動,卻沒想到後面還有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我看着滿臉殷切的周緋,說:“好,我幫你。”

周緋連忙跟我道謝,發誓以後絕不會把我的事告訴任何人。

我冷冷諷刺她:“那你不還是告訴了韓蕊?”

她臉上表情一頓,說:“其實是韓蕊問我,我才告訴她的,我本來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的,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忽然她話鋒一轉,說:“不過你被老男人包養,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