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趙梓琛番外:我和我哥一起死了

我出生時帶走了我媽的命,所以我爸總是對我橫眉豎眼,我一直以爲這是情有可原,直到我知道那個一直照顧我的女人不是保姆而是後媽。

有一天,她抱了一個皺巴巴的女孩遞到我面前,說:“以後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我氣得直想捏死那個哭鬧不止的醜丫頭,我哥卻拉下了我,說:“妹妹長得好可愛啊。”

我哥比我大兩歲,知道的事情卻比我多得多,他知道要討好父親才能換得在家的一席之地,也知道面前的女人其實面善心惡,討好她比討好父親要難。

後來我哥對我說,以後出什麼事我只要學着他說的就行。

我從小就比我哥犟,這也是我哥慣出來的,他知道我不會乖乖聽話,所以幾次被打被關小黑屋後,我老實了,我成了我哥的復讀機。

虧得我哥腦子聰明嘴又甜,我接下來的日子變得很順利,連一直冷眼看我的父親都對我露出了讚賞的眼神。

那時,我起碼是珍惜他的讚賞的。

我成了我哥的忠實小跟班,我們相差不大,我們的後媽又喜歡把我和我哥打扮得一樣,我簡直就是我哥的縮小版,帶出去時總是引人注目,而後媽的醜女兒則像是被遺忘了一般,總是落在我們後面。

後來我們被禁止出去了,帶出的只有那個不管怎麼打扮都在流鼻水的醜妹妹,不過這樣也好,那個女人不在,我會輕鬆得多。

只有父母不在家的時候我纔會從我哥的復讀機暫時解脫下來,然後我遇到了木子瑜,她小時候很胖,眼睛陷在肉裡,遠遠看着就跟沒長眼睛似的,所以她纔會把我哥認成了我,還傻兮兮地上我們家來提親,說要嫁給我哥,成天跟在我哥後面,像個跟屁蟲。

我當然沒有把事情說明,那麼醜的未婚妻,我纔不要呢。

我哥後來知道了事實,無奈戳我的腦袋,說我太壞了。

我說這不怪我,要怪就怪她太笨。

我哥無奈,只說:“你啊……”

我知道我哥是個好人,所以他默默接受了木子瑜這個醜醜的未婚妻,因爲他比木子瑜大,知道這只是小孩子間的玩笑,當不得真。

而我哥唯一一次當真,大概就是遇上沈念錦的那刻。

我哥雖然人好,但總是顯得漫不經心,我知道那是因爲他聰明,什麼都在他的掌控裡,而遇見沈念錦,真的是個意外。

我一見到沈念錦就知道這絕對是我哥的菜,柔弱、悲慘、可憐,這幾個詞放在沈念錦身上,簡直就是爲她量身定做。

我哥聰明而理智,而聖母大概是他唯一的毛病。

我看着我哥跑到父親面前說要把沈念錦收做我家的養女,又跑去沈家跟人家要沈念錦,忙前忙後,直接把我扔在了腦後,木子瑜傷心難過,便纏着我,然後就發現了一個事實,當初她喜歡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哥。

這時候的她已經把精力全部放在修整自己的外貌上,幾天不見她,不是鼻子少了一塊,就是眼睛大了一點,我覺得這女人很奇怪,要動就動個一次性的嘛,非要這樣滴水穿石,而且每過一段時間就跑到我面前來,生怕我看不出來她整了似的。

木子瑜發現自己這麼多年愛錯了人,也曾傷心消沉過一段時間,我倒樂意,因爲她終於不來煩我了,而我哥忙着沈念錦的事不再管我,我樂得瀟灑,因爲我從小就被限制着,我爸不准我亂跑,我哥不准我亂說,等到他們都沒空管我的時候,我感覺我就跟放飛了的風箏似的,無比地自由。

然而自由的代價是慘痛的,我被綁架了,我哥跑來救我,結果他忘了他自己也是泥菩薩,他之前給我爬樹拿氣球,摔斷了腿,他自己腿還沒好,還過來救我,結果兩個人都被困住了,還是大人過來才救了我們倆。

然後我就被禁足了,我哥的腿因爲這一次也徹底廢了,醫生說痊癒的機率不大,以後要靠輪椅生活。

我哥的腿是我毀了的,我覺得無比內疚,在家安分了很久,我哥怕我在家長黴,勸我出去玩玩,我看着他不能動的腿,實在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太活潑。

因爲腿傷,我哥不再提沈念錦的事,我以爲他是放棄了,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他們倆躲在紗窗後面親嘴。

我才知道他們這是轉到地下了,我知道我不能打擾他們了,於是我只好跟木子瑜玩,但那女人真的煩的要死,而且有點叫人毛骨悚然,因爲她能一直盯着我看近一個小時,然後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比如“梓琛你長得好漂亮啊,跟洋娃娃似的。”

我是個男人,知道用漂亮不是用來形容男人的。

而後來,木子瑜還真有過打算把我做成洋娃娃。

當然,這是後話,我還是算是無憂無慮地長到了成年。

一成年,我爸就要把我送到國外,他說人家的孩子都是這樣,成年了要多出去歷練。

而我的那個醜妹妹卻拿不懷好意的眼神看着我,我就知道不會那麼簡單,我想發火,但被我哥壓制住,他說:“也是,梓琛也成年了,梓琛,出去後勇敢點,哥在家裡等你,知道嗎?”

可是我根本沒等到他。

後來我在國外第一次發病,我才知道他們的意思並不是送我出去歷練,而是給我治病。

我的病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小時候我自己沒感覺,後來在那些大鬍子醫生嘴裡得知,我這病世界罕見,他們整天圍着我,不是爲了給我治好病,而是當我小白鼠呢。

反正我這病也治不好了,我也不想治了,畢竟我長這麼大,一次病都沒發過,我根本不知道這病的厲害。

被那些大鬍子念得煩了,我就偷偷溜出去,然後我就遇上了蕭明成,那時我並不知道他是那個蕭氏的人,只覺得難得認識個華人,便經常跟着他出去喝酒泡吧,他比我大,帶我見識了不少新奇玩意,然後他就發現了我一個問題。

他問我:“你不會還是處吧。”

我差點被一口酒嗆死,想很有面子地來一句“纔不是呢”,但又覺得沒必要撒謊。

我漲得通紅的臉直接告訴了他答案,蕭明成大笑,然後攬過我的肩膀說:“走,哥哥給你開葷。”

我一把甩開了他,坐回去繼續喝酒。

蕭明成驚訝地說:“你該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纔不是呢!”

這回我倒是能利落否認了,只是爲什麼呢,我對女人的印象來自三個人,一個面善心惡,一個嬌弱可憐,一個就是千面婦,我既不覺得我有足夠大的聖母心能把沈念錦攬進懷裡,更不想抱着一個明天跟今天長得不一樣的女人。

而且因爲木子瑜三天兩頭地跑到我面前來,現在只要一個女人站到我面前來,我就能說出她鼻子縮了多少,眼角開沒開。

天然不做作的美啊,少。

於是我就這麼繼續單身着,順便對左擁一個妖怪右抱一個刀子臉的蕭明成嗤之以鼻,我猜他早晚得得艾滋。

我在國外逍遙着,卻不知道我哥在家正水深火熱着,因爲他從來不是個愛向弟弟吐苦水的哥哥,更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所以不管我問他什麼,他都說,沒事,別擔心。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想叫我安心治病呢。

可是我的病哪兒是那麼容易治好的,藥量在不斷增加,圍着我轉的大鬍子眉頭越皺越深,直到我哥死亡的噩耗傳來,我第一次發病了。

我只覺得我像是沉在深海里,鹹腥的海水不斷涌進我的腦袋裡,把我的大腦全部泡了進去,然後我就看見了我哥,我看見他跟父親爭吵,而孫思娟那個惡毒女人就在旁邊冷眼看着,她的醜女兒對着我家的管家頤指氣使,我明明很久沒有回去了,但家裡的陳設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甚至以爲我是回家了。

然後畫面一轉,我似乎坐上了我哥的車子,我聽到他在電話裡跟人說話,不斷冒出合約、違約金之類的話,我在後座上發現了一份文件,便拿起來看了,神奇的是,那上面的字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似乎看明白了我哥在焦急什麼,然而下一秒,一陣強光射過來,我的視線被巨大的震動渙散,接着我就醒了過來。

我動了動身體,發現我的四肢被皮帶捆着按在牀上,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只有眼睛。

有人發現我醒過來,驚叫了一聲amazing,然後叫來了一屋的大鬍子。

他們說我發病了,發病期間不斷地冒冷汗,肢體抽搐,並出現幻覺,嘴裡念念叨叨,還有自殘的行爲,爲了控制住我,他們把我綁在了牀上。

有人叫我的名字:“趙梓琛?”

我動了動眼珠,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我哥是不是死了?”

他們以爲我是出現了記憶損害,因爲在我發病前我得知了我哥過世的消息,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我似乎跟着我哥一起衝出了山道,我和我哥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