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照大叫完那聲後,上下牙跟打擺子般不停的撞擊着。
阿姨手忙腳亂的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一整天了,孟先生不時就這樣。醫生說什麼中樞神經受到嚴重刺激導致的,說是過一段時間會慢慢好轉。”
“那……他這樣多久能停下來?”我看孟照的樣子,很是擔心。
“上午發作了三次,每次持續時間十分鐘左右。”阿姨看了看孟照,“趙小姐,你們不要擔心,過一會兒就好了。”
“不用吃點藥什麼的嗎?”溫湘庭問。
“醫生說,孟先生之前藥吃得太多,現在要儘量控制吃藥。”說話間,阿姨已經把地板打掃乾淨了。
我看着不停哆嗦的孟照,心裡一陣悽然。這段時間,他到底被誰帶走了,又經歷了什麼?好好的一個人,爲什麼現在變成了這樣?他姐姐的死到底和於家人有沒有關係?
“趙小姐,你們到客廳坐吧。”阿姨招呼我們。
“既然孟先生睡下了,我們就先回去了。”我道,想了想又問,“阿姨,你一個人照顧得過來嗎?”
“不是你晚上會留在這裡嗎?”阿姨呆了一下。
“啊?”我也呆了一下,我什麼時候要留下來了?
“說是有一個趙小姐會來幫忙啊?”阿姨張着嘴,無措的看着我。
我靈光一閃,趙美如?
“是孟先生和你說的嗎?”我問。
“下午來的那位於先生說的。”阿姨道。
於北庭?我拿出手機,準備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到底什麼情況。剛要點撥號,大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我感覺是趙美如來了。
“我去開門。”阿姨快步出了房間。
跟阿姨一起進來的人果然是趙美如,見了我,她有些微微的驚訝,隨即便朝我笑笑:“南歌。”
“美如,你來了。”我走到她面前。
“於北庭給我打的電話,想着孟照在這北陽市也沒有別的親人,我就過來照顧他幾天。志南歌,我明天會準時上班的。”她將肩上的包包放到了沙發上,“我跟我媽也說過了,她同意了的。”
“哦。”我有些語塞。
“坐一會兒?”她指了指沙發。
“我來了一會兒,提回家了。”我拂了拂頭髮,“美如,孟照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如果有什麼緊急的情況。你給我或者於北庭打電話都可以。”
“嗯。”她點了點頭。
“南歌。”房間裡的孟照又大喊了一聲。
趙美如反應最快,立刻朝房間跑去,阿姨緊隨其後。我要擡步時,溫湘庭拉了我一把。我回頭,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趙小姐,我們回去吧。”她微笑着,“我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
我立刻領悟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我走到沙發旁拎起了包包。
“我去打聲招呼,你到大門口等我。”她說着就轉了身。
不一會兒,我和溫湘庭一起出了孟照家,下了樓,上了車。我沒有上後座,而是坐到了副駕位。
“你看出了什麼?”溫湘庭要啓動車子時,我忍不住問她。
她慢慢的倒車,一派平靜定然:“對不起,趙小姐,我應該只專注自己的工作。”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勁啊。”我有些不滿起來,“你是人,又不是機器。”
“行,那我說說。”她側頭,淺淺一笑:“那位趙小姐,顯然很愛牀上躺着的那位孟先生。而那位孟先生,心裡又只有你。他在夢魘中一直喊你的名字,你留在那裡,那位趙小姐心裡的難過要加十倍。”
我默然的看着前方,夜色裡,路兩旁高大的樹木陰影被無限拉長。孟照心裡只有我?這件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們同事兩年多,也就僅僅限於認識的程度。直到於北庭出現,他纔對我開始多看一眼。
我覺得有些頭痛,如果孟照也在這盤棋局之上。那麼,他對我的所謂感情,會不會是他一着棋而已?
“對不起啊,趙小姐。”溫湘庭又跟我道歉。
“啊,沒事兒啊,我只是在想點事情。”我緩了緩神,“從事你這樣的職業,看人特別厲害吧。”
“還行。”她淡淡道。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我好奇的問。
“有。”她特別坦然的承認。
“你們在一起了嗎?我的意思是你們結婚了嗎?”我追問。
“他有老婆孩子。”她仍然是淡淡的語氣。
我後面的問題就卡在了喉嚨裡,這真是一個奇特的女人啊,愛上一個已婚男人竟然能承認得這麼坦率。
“愛情有時候,它,它就是不講道理,也許,並不怪你。”我說得有些結巴,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不覺得溫湘庭道德敗壞。
她笑了一下,沒說話。
“你還會遇到更好的男人。”我補充道。
“嗯。”她應了一個字。
這天就沒法往下聊了,畢竟給別人做小三不是件特別光彩的事情,她不願意提及也是正常的。
“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我只是愛他而已。”車子進入趙家老宅的路段時,溫湘庭又冒出了這句話。
“那,那你準備愛他多久?”我問。
“不知道,看我能活多久。”她說。
我覺得她越發的有意思起來:“你不告訴他,就自己一個人消化這事兒麼?”
“這人生,大部分事情忍着忍着也就過去了。”她說這句話時,語氣輕了許多,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我細細品味着這句話,初時覺得好像有點道理,細細思想,覺得實在太悲傷了。萬事都忍着,什麼都不說,這人生到底還有什麼意思?
車子開到大門外時,於北庭給我打電話來了。我看着屏幕上的號碼,任它響了好一會兒,我才點了接聽。
“有事兒嗎?”我冷淡道。
“在哪裡?”他語氣不是太好。
“剛回家,難道我還能在孟照那裡過夜。”我語氣更不好。
“你這是想跟我吵架?”他冷笑了一聲。
“不敢。”我跟着他冷笑,“你陰陽怪氣的,無非就是覺得我和孟照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對不起,南南。”
“說對不起做什麼呢?”我問。
“我承認,我心裡不舒服。你是我的女朋友,他在夢魘中一直喊你的名字。南南,你想想,如果換作你,你心裡是不是也不舒服?”他心平氣和道。
“如果換作是我,我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阿北,你爲了你的白月光……唐宋,我說了什麼嗎?”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你想想,最早的時候,就因爲我提到她,你能半個月不跟我說話。你去瑞士,可以不跟我說。我不知道……”
“南南,這不能相提並論。我和宋宋之間從來沒有實質的……”
“這爲什麼不能相提並論?就許你州官放火,不許我百姓點燈?於北庭,你是這意思嗎?”我火冒三丈。
“什麼叫州官放火?”他也火了。
“於北庭,我們在一起也挺長時間了吧。你自己說說,你對我是全心全意嗎?你幾時爲了我不顧一切了嗎?如果你的唐宋有點什麼了,你肯定快馬加鞭吧。”我氣極了。
“趙南歌,你這分明是在跟我找茬。行,你先冷靜冷靜,我改天再給你打電話……”
“怎麼,你要掛電話啊,心虛了吧?”我打斷他,“還有,是你需要冷靜還是我需要冷靜?”
他沉默下來。
“無話可說了?”我心裡的難過幾乎要爆棚了,我的質問,他無言以對,這就說明他對我確實不是全心全意。
“對不起,是我不對。”他道歉。
“我不需要道歉。”我咬着牙,“阿北,我不想再勉強你。如果你做不到對我全心全意,那我們就要慎重考慮一下還要不要繼續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你應該有一點了解我,我特別害怕在感情雙方處於不平等的狀態。我全心全意了,我當然希望你也全心全意思。”
“你什麼意思?”他有些慌亂起來。
“我的意思很清楚,我不能奢望你對我有十分的愛,但至少,你對我應該有九分真心。而我,沒有感受到。”我的淚水開始往下滾,“阿北,再見。”
“南南……”
我將他的聲音切斷在了半截處,知道他會馬上打電話過來,我將手關了機。
車子停在大門外的臺階前,溫湘庭全程聽完了我和於北庭吵架。
“是不是我太作了?”我哭着笑問她。
“沒有。”她扯了兩張紙巾遞給了我,“你只是太缺乏安全感。”
我的淚水流得更急,交情淺如溫湘庭,她都能看出來我缺乏什麼,爲什麼於北庭就是不懂呢?
“大多女人都這樣,希望男朋友或老公能夠全心全意,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她頓了一下,“但我認識的大多數男人,尤其是像你男朋友一樣那樣身份地位的男人,愛情能排到第三位就算不錯了。”
“是啊,說到底還是我太奢求了。”我哽咽着,“我更介意的並非是他將事業或其它的放在了前面,而是在他心裡,有別的女人比我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