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將話對趙傑森說絕了。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又來，這讓我瞬間就變得有些狂燥起來。是不是在他看來，我姓了趙，身體裡流淌着趙氏的血液，在我活着的日子裡就斷絕不了和他們的聯繫。
“南南，最多一個小時的時間，我送你回來。”趙傑森小心翼翼的。
“趙老太太要見我做什麼呢？”我看着趙東陽，“趙老先生，您應該知道吧？”
我的稱呼讓趙東陽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我媽一眼，很嚴厲的眼神，就象我媽還是他兒媳婦一樣。
“南南。”趙傑林走過來，“我們可以聊一聊嗎？兩分鐘。”他說着就自顧自的往院子外走去，很篤定我會跟出去。
我想了想，轉了身。當年，趙傑森對我媽薄情至極，他說過幾句公道話。我確實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但我講道理。
我沉默着走到了趙傑林身邊。
“南南，連小叔也不喊了。”趙傑林語氣很溫和，“一晃，你都這麼大了。”
“說過了，從此不再有任何關聯，那並不是隨便說着好玩的。”我微側頭，看着院子外面。
趙傑林微微嘆了一口氣，“我也剛從國外回來。”
我沉默着，趙傑森和我媽離婚那年，趙傑林因爲故意傷害罪進了監獄，判了八年。聽說在牢裡呆了不到五年，出來後我就沒再聽到有關於他的消息了。
“去看看我媽吧。”趙傑林勸我，“將死之人，你就當對一個陌生人施捨同情心。”
“但趙老太太並不是陌生人。”我隱忍着，“當年，她種了那樣的惡因，就該想到有一天會結這樣的惡果。你們也不必用所謂的道德親情來綁架我，我不是那種容易說服的人。她要死便死吧，每個人都會死，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趙傑林看着我，很震驚的表情，多年未見。當年嬌滴滴，軟萌萌的小姑娘如今竟變得這樣刻薄了。
“南南，她終究是你奶奶，嫡親的奶奶。”趙傑林激動起來。
“當年，她有一點點把我當成嫡親的孫女嗎？”我微笑着。
“南南。”趙傑林雙手抓住我的肩膀，“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用力掰開他的手，退了一步後道：“你去問問你父母，問問你哥哥。事情是他們先做絕了，現在來質問我，請問憑什麼？趙老太太不死，你們可有人來過我們這寒酸的地方？她要死了，我這個活着的人就要放下一切遂了她的心願？請問憑什麼？”
趙傑林呆了。
我轉身進了大廳。
“南南。”我媽快步走到我面前拉住了我的手，“你上樓去吧，這裡我來。”
我抽了手，看着趙東陽和趙傑森：“你們回去吧，我們這裡寒酸，別玷污了你們的靈魂。幫我帶一句話給趙老太太，我祝她一路走好。”
趙東陽伸着手指，顫顫的，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南歌。”趙傑森立刻發威，朝我怒吼。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把姓改掉？再去換掉全身的血液，與你撇得乾乾淨淨。”我毫不示弱。
他頹了下去。
我掉頭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很快上了樓。進了房間後，我將房門打了反鎖。轉身時眼淚開始不爭氣的往下掉，我衝到牀邊用力的扯過了放在裡側的抱抱熊。
淚水一串接一串，我用力擦掉，哆嗦着手拉開了抱抱熊後背的拉鍊，掏了好一會兒才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小盒子。
我抽泣着打開了盒子，裡面裝着兩張照片。一張是我和我爸媽，他們合抱着我，兩個人都各親我一邊臉頰，我笑得象個傻瓜。另一張是我和我小姨，我坐在小姨的腿上，摟着她的脖子，兩個人臉碰着臉，笑得沒心沒肺。看着照片上笑得燦爛的臉，我感覺我的心臟象是被十條狼狗來回撕扯。
十幾年了，我換了好多個抱抱熊，每個抱抱熊裡都藏着我最深的秘密。
我媽總勸我要放下，勸我學會寬恕。而我，只要看到這兩張照片，就無法不恨。
哭了好久，我感覺眼睛脹痛得難受。將盒子塞回抱抱熊裡，我閉上眼睛摟緊了它。房間裡安靜得過分，窗外有蟲鳴聲。
丟在枕頭旁的響了起來，我微睜開眼。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居然是於北庭的，哭了一場，我很願意聽人說說話，點了接聽，我聲音嘶啞：“喂。”
“咦，哭了？”他有些愕然。
“怎麼？沒見過會哭的女人？”我下巴抵到抱抱熊頭頂。
“因爲什麼？失戀？”他聲音低沉，帶着一點蠱惑，“能告訴我嗎？”
“因爲想要你的咖啡館，但又沒有一個好的辦法令你毫不計較的給我，所以就哭一場，然後忘掉這事兒。”我帶着濃濃的鼻音，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