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架上的祭司毫無尊嚴地求饒,即使他的聲音蓋不過軍官的叫喊聲——“黑鴉祭司就是赤原帝國的毒瘤!他們傳播惡毒的謠言,按照赤原帝國律法,應當予以火刑,希望各位在今後,不要被黑鴉祭司所蠱惑!”
“謠言?是指他們說弗蘭克國王將會結束對赤原帝國的統治嗎?”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低聲問道,而旁邊的人根本無暇顧及,都伸長脖子觀望着。
男人只好知趣地閉嘴,繼續在人頭攢動中看着捆綁在刑架上正做着無謂掙扎的祭司,甚至還有一點兒可憐他。
“你有什麼遺言嗎?或者你有什麼話,我可以代爲轉達?”軍官不耐煩地說着,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只不過按照帝國的老律法,存在這個必要的流程。
“不……不,求你……”祭司哭喪着一張臉,咬着下脣囁嚅道,“我不是……我不是……黑鴉派,這是誣陷!那個黑鴉項鍊不是我的……”
“好,我記下你的遺言了。”軍官冷笑了一聲,隨後從一位士兵的手中拿起燃燒着的火把,扔向了祭司腳下的乾柴。
人羣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鼓掌聲,似乎是在慶祝着他們眼前這位祭司亡命。熊熊烈火頃刻間燃燒起來,火中的祭司先是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但隨後一直拼命掙扎的身體再也沒有了動靜,化作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大家記住!”軍官再次喊道,“如果發現黑鴉祭司,或者是疑似黑鴉祭司,必須及時報告給士兵!當然,不會讓你們白白向我們報告的。”
遠處,這一切都被艾莉森看在了眼裡,她看了看一遍又一遍摸着黑馬腦袋的塔森,說道:“看來祭司們要有麻煩了,不論是不是所謂的黑鴉派。”
“看他們自己怎麼處理,我覺得最好離開赤原帝國到別的地方躲一躲風頭。”塔森看了一眼遠處刑架上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有的祭司會幫助獵師,而針對那些祭司,我還是很仇視的,雖然我還不清楚和獵師有關的祭司是哪一派。”
艾莉森看了看周圍,塔森如此直截了當地提起獵師還是很容易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而塔森則笑道:
“放心,我很小心的,周圍沒有人能聽見咱們說話。”塔森用手拍了拍黑馬的馬身,“就把這兩個傢伙留在馬廄,咱們該回去了,以後有時間咱們再賽馬娛樂一下。”
現在距離塔森離開鷹風城已經有了十天的時間,而這裡,是鷹風省的馬橋鎮——由於這裡有着一條地面上刻印着“萬馬”的古老石橋,因此而得名。馬橋鎮面積不大,一家小酒館、一家布匹店、一個鐵匠鋪、六七座小木屋、一片農場和牧場,便是全部——不過倒也還算是熱鬧。由於這裡沒有旅館,所以在他們下午來到這裡時,只找了一家民宅打算留宿過夜,而那家人倒也熱情,沒有收什麼費用——男主人是一位鐵匠,而女主人則處於孕期,看樣子距離分娩已經不遠。
鐵匠鋪就是那戶人家中的男主人所開的,男人名叫埃蒙德,他們的小屋和鐵匠鋪僅有着一條小路的間隔。在這個時間,埃蒙德已經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他沒有去看公開處刑,只是在整理着散落在熔爐旁的礦石,他的衣服皺皺巴巴的,骯髒而殘破。
他看到了塔森和艾莉森朝自己走過來,便站了起來搓了搓滿是爐灰、長滿了老繭的手,打着招呼:
“你們回來了啊,進屋子裡坐吧。”
“需要幫忙嗎?”塔森問道,他看了看埃蒙德顯得很精神的雙眼,又將目光投向了依然還在往外冒着煙的熔爐上。
“不用,不用,都做好了。”埃蒙德笑道,並將他被火星燒了一個又一個洞的外衣脫下來扔在熔爐旁的凳子上,只穿着一件很寬鬆的灰色襯衣,“去吃晚餐吧。”
埃蒙德的家更像是一個獵人的家,除去地板上鋪着兩張棕色的熊皮之外,在壁爐上方的牆壁上還掛着一個鹿角掛飾。現在壁爐裡的爐火燒得正旺盛,桌子上的盤子中擺着水果和牛奶麥餅,埃蒙德的妻子羅西則坐在最靠近爐火的一張椅子上,用手慢慢不斷地摸着隆起的肚子——她的話很少,塔森和艾莉森進入時,只是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嘿。”坐在羅西身旁的利奇打着招呼,看樣子他纔剛剛睡醒,不斷用手揉着眼睛。
跟在後面的埃蒙德將房門關上,用一塊浸水的破布擦了擦手,他注意到了塔森和艾莉森盯着鹿角的目光,笑道:“這是我有一次打獵,殺了一隻鹿,我覺得挺好看就掛上去了。”
“你是獵人嗎?”艾莉森問道。
“應該……算是半個獵人,因爲我沒想着靠着打獵爲生,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鐵匠活兒。”埃蒙德笑了笑,“自己打獵,總要比從屠夫那裡買肉要划算很多,除非是獵物很少了。”
艾莉森點點頭,這一點似乎和塔森還有點相像。
“你們坐吧,還有一隻烤羊腿,再熱一熱就可以當做晚餐,我也可以給你們做一些肉湯喝。”埃蒙德走到石頭竈臺旁,打開鍋蓋從一口鍋中提出了一隻已經被烤過的羊腿,架在了壁爐旁石盆篝火的烤架上。根據埃蒙德之前所說,這應該是他親自獵殺的獵物,將肉食提前熟制,就可以多保存一些時間。
“你們馬上就會有一個新的家庭成員了。”艾莉森帶有幾分羨慕地對埃蒙德和羅西說道,並伸出雙手烤着火。
“對啊,埃蒙德每天都是笑醒的……”一直沉默着的羅西開口說道,似乎她更樂意談論一些和孩子有關的話題。她的聲音小而細,就像是一個內向的小女孩在低聲細語一樣。
“這很正常吧,這可是我的血脈啊。”埃蒙德用他那雙粗糙的手摸了摸羅西的腹部,就像是一個父親摸着自己孩子的腦袋,“怎麼可能不高興。對了,你們這是要南下嗎?你們出去賽馬的時候利奇告訴我們他是要去鷹風城邊緣的一個小村子。”
“我們都是要往更南方走的。”塔森回答道,“我陪艾莉森去落辰城,而我要去諾林城。”
“現在幾乎沒有人南下了,基本上只有從南方前往北方的人。”埃蒙德說道,並用壁爐裡的火點燃了他手中的乾柴,隨後放進了有兩截木頭的石盆裡,“諾林城據說現在很亂,人們說弗蘭克其實是個傀儡什麼的,具體的我沒有太多的瞭解,都是聽說而已。”
“毒蛇組織已經把諾林省給控制了,達爾頓跟我提到過。”
“達爾頓,是伊琳家族的小個子吧?我知道那個人。”埃蒙德拍了一下腿笑道,就好像他和達爾頓是老交情了一樣,但隨後,他臉上的笑容卻被擔憂所取代,“不過,你說會不會整個赤原帝國都會變得像是諾林省那樣呢?要是有戰爭,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暫時應該還不會有戰爭,達爾頓告訴我,各省的領主前不久曾被國王召見過,爲的是新律法的事情,增加了一些對毒蛇組織有利的規定。結果四省領主態度都很強硬,拒絕了國王的要求。弗蘭克只是暫時決定一段時間後再商議——或者這也是毒蛇組織的意思,目前也只是諾林省實施着新律法。”塔森將達爾頓的話簡略地告訴了埃蒙德,即使他不清楚快一個月過去,現在是又處於哪種境況。
“領主們應該還是對弗蘭克報以希望的。”
“可能他們覺得弗蘭克有可能會突然腦袋開竅,在某一天下令剷除毒蛇組織。”塔森笑了笑,“一直以來四省領主效忠於帝國,戰爭並不容易發生。”
“誰知道呢……”埃蒙德苦笑了一聲,他看了看羅西,隨後笑道:“不說這些了,大家吃肉吧,塔森……你要喝點兒啤酒嗎?艾莉森呢?”
塔森當然不會拒絕埃蒙德的好意,連忙道謝,而艾莉森由於不怎麼喝酒,就算是啤酒她也並不願意去喝,所以只是搖了搖頭。
埃蒙德站起來,走到一個櫃子前,從中拿出了兩瓶啤酒,先是遲疑,隨後笑着問利奇:“你喝點兒啤酒沒事吧?”
利奇從來沒有接觸過酒,他很好奇啤酒究竟是什麼味道,但他也擔心自己會不會喝醉,一直沒有回答。
“別讓孩子喝酒了……”羅西建議道。
“沒事兒,喝一點兒沒什麼,這又不是烈酒。”埃蒙德笑道,他似乎猜到了利奇這小子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又重新坐回了爐火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