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森即使換了新的襯衫,但身上不斷冒出的冷汗還是很快將其打溼。他裹着卓森的皮大衣,戴着一頂不知從哪裡翻找出來的黑色船長帽,窩在躺椅裡聽着卓森在篝火前講着故事。
“有一天晚上,我在船上清點貨物,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出海,結果,一個船員鬼鬼祟祟地問我,想不想去城內找女人度過這一晚。我心想着反正也沒什麼事就去看一看,那是我第一次進那種地方,有平民,也有貴族,其實我一直以爲貴族是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有些貴族還是會去的,只不過他們應該會優先選擇環境上乘的地方,可能那裡相對比較……有吸引力?”老周笑道,“這麼說,那晚你也去找女人了?”
“我?我在那兒喝了點兒酒就離開了。不得不說,那兒賣的酒很烈,可能塔森會喜歡那種烈酒。”
“有句話叫做酒後亂性,那種地方你還喝酒?我看你是不是想以酒壯膽啊?你肯定也想和那個船員一樣。”老周將麪包掰成兩半,一半叼在自己的嘴裡,另一半則扔回了放在篝火旁的盤子當中。海鮮已經被他們吃得所剩無幾了,只剩下幾塊麪包和一瓶還未開啓的“鯊魚”烈酒。
“我只是好奇才去的啊,沒想要在那裡發生什麼。就因爲這個,那個船員還說我古板。”卓森掏出酒袋喝了一口酒,隨後遞到了塔森的身邊,“你也是狼人,這不難理解吧?難道你除了你妻子,還和別的女人同牀共枕過?”
老周看得出來卓森有些惱怒。狼人無法容忍自身發生背叛行爲,更不會爲了一時歡愉去和別人發生關係,這或許是狼人能力帶給他們與生俱來的天性,在《狼人簡述》中,作者將狼人說成是最忠誠的伴侶,雖然說得太過於絕對,但並不是沒有任何的依據。
“當然沒有。我只是開個玩笑,看你那麼認真幹嘛?”老周討好似的將那剩下的麪包重新拿起來,遞到了卓森的面前,“你也是,哪兒來的脾氣?就不能像塔森一樣性格溫和一些?”
“你在我的船上你還要求我應該怎麼樣?”卓森依然還沒改掉之前那個“狼船長”的影子,他將並沒有被塔森接走的酒袋放到一旁,對老周吼道,“我好心送你回家,你給我開這種玩笑?還說我肯定怎麼怎麼樣,我就覺得……我是那種人?”
“別這樣,卓森。”老周將麪包放了下來,“我道歉,我道歉……”
“老周的年齡比咱們兩個大,你要尊重他。”塔森開口說道,他實在不清楚卓森只是離開了北原王國兩年,怎麼會變成這種“**桶”個性。
“沒事,塔森,剛纔是我說話不妥……”老周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卓森拿起了“鯊魚”烈酒,拔出木塞,往自己、塔森以及老周的酒杯中各自倒了一些。“別因爲這個鬧不愉快,喝完酒,都休息吧……”他難得主動選擇了緩和氣憤。
“我會再在這裡待一會兒。”塔森說道,“我還是有點兒暈船,在這裡吹一吹海風會好些……”
“果然不出我所料。”卓森笑道,“要是還是不能適應的話,咱們找個附近的島嶼靠岸,你在陸地上休息。”
海浪開始有些躁動不安,船體隨之的搖晃幅度也加大了很多,呼呼的海風猶如一隻咆哮的野獸。卓森相信這是短時間的現象,畢竟現在的天氣依然晴朗,月光靜謐而明亮。
艾什莉突然從船艙內跑了出來,她無疑是被剛纔的搖晃與海風突如其來的呼嘯給驚醒的。
“怎麼不睡覺了啊?剛纔嚇着你了嗎?”卓森抱起艾莉森,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並用他那和塔森同樣厚而大的手摟住艾什莉的腰,笑問。每次面對艾什莉時,他的語氣都會變得極輕極柔。
艾什莉點了點頭,用手臂摟住了卓森的脖子。
“以後你就把艾什莉當做你的女兒來看待了嗎?”老周問道,“把她養大成人?”
“不然呢?難道我把她扔到孤兒院去?”在卓森說完這句話後,艾什莉摟得更緊了一些。
“那你得教給她如何保護自己,總有一天她會離開你獨自去生活。”老周看着縮在卓森身邊的艾什莉,她已經九歲了,不能總是這麼依靠別人——尤其是在這種亂世當中,沒有誰能夠保護誰一輩子。
“不妨像艾莉森一樣,讓她拿起武器。”塔森開口道,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提起了艾莉森。他依然想念她,依然忘不了離別時的擁抱,依然經常在夢裡看到她的身影,和她一起賽馬、一起捕獵、一起登上山巔對圓月高歌,甜美的女聲伴隨着狂野的狼嗥,很美、也很夢幻。但是每一次,夢的最後,艾莉森都會告別,和那個貴族男人曼恩牽手離開——在夢中,艾莉森只是把塔森當做她的朋友,僅此而已。
按照現在來看,在感情上,塔森和卓森着實是一對難兄難弟。
“你又想那個女人了?”卓森笑了笑,“艾什莉還太小了吧,讓她拿起武器會不會爲時過早……”
“我會保護自己!”艾什莉忽然開口,對卓森喊道,“我能打過你!”
“是嗎?你在黑狼號是最厲害的人,你看哈,船長都要聽你的。”卓森笑道。
“我沒開玩笑。”艾什莉似乎看起來頗爲自信,她掙脫出卓森的懷抱,下了“戰書”,“我真的可以打得過你,即使你是狼人!”
塔森有些意外艾什莉竟然知道卓森的狼人身份。
“那好吧,看來我得看看你是怎麼打敗我的。”卓森依然把這看做是一場小孩子的遊戲,他將艾莉森放下來,並站起來做出迎戰姿勢。卓森已經做好了裝作被打敗的準備。
艾什莉退後了一段距離,隨後衝到了卓森的面前,而卓森則微微彎腰,輕而易舉地用雙手輕輕抓住了艾什莉的雙肩。畢竟裝也要裝得像一點兒,而且卓森也很想知道艾什莉如何脫身。
艾什莉用她那兩隻柔嫩的小手各自抓着卓森的左右臂膀,使勁得往外推,企圖掙脫卓森的束縛,嘴中不斷髮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在她見到沒有效果後,又轉而用手使勁得掰着按在自己雙肩上的大手,結果可想而知,依然沒有任何的作用,卓森即便不怎麼用力氣,憑藉艾什莉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掙脫開來。
“加油,艾什莉!”老周笑着爲艾什莉打氣,他倒十分期待艾什莉能夠憑藉技巧真正地打敗卓森,但他其實心裡清楚,自己的期待完全不切實際,除非耍點什麼“陰險”的小花招——不過艾什莉應該想不到那些。
“好啦好啦,沒力氣了,沒力氣了。”卓森終究還是選擇了認輸,他笑着裝出一副疲憊的樣子,窩在了躺椅中,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地喝着酒,很快就一飲而盡。
又是一股強勁的風浪,船速隨着風的呼嘯有明顯的提升。卓森站了起來,走到船頭望向遠方。
遠處有燈塔依稀可見,正在爲夜間航船指明方向。卓森掏出隨身攜帶的地圖藉着月光看了一眼,如果航線沒錯,前面就是龍骨羣島王國了,他只去過一次那個地小人稀的國度,在所有的王國與帝國之中,恐怕最貧窮、最落後的,莫過於那裡了,幾乎沒有任何的貿易價值。卓森聽說,在那裡的人遭遇饑荒時,國王就會命令手下從島中挖出龍骨,乘坐他們自己的商船賤賣給其他地方的收藏家,換成糧食運送回王國之內。這確實是一種救急的辦法,但現如今,恐怕連龍骨也已經被消耗殆盡。卓森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建立在羣島上的王國,怎麼還會有饑荒發生,難道他們連漁業也都不發達嗎?
“前面是龍骨港口,咱們可以靠岸休整。”卓森說道,“而且這個天氣有些異常,等風浪結束後咱們再出海。你們先回艙室休息,等靠岸了我叫你們。”
燈塔越來越近,卓森剛想轉變方向以降低船速準備靠岸,一聲巨響突然傳了過來,他擡起頭循聲望去,皮革船帆已經赫然被一支巨弩箭撕開一道裂口。港口五艘一直一動不動的戰船突然朝黑狼號移動過來,看樣子是想要驅逐這艘陌生的、看樣子極具威脅性的“戰艦”——像現在的這種距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包圍黑狼號。
看來老周曾說“黑狼號很容易引起誤會”這句話是正確的。既然龍骨羣島王國如此不友好,卓森索性忍怒轉動船舵轉變方向,打算離開這裡。他可不想再惹上一身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