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卻是極力邀約,呂愔愔也想找個伴兒,盛情道:“貴人就去看看,官家小姐也不全似公主殿下,也有不會騎馬狩獵的,可以沐浴溫泉,聊詩作畫。”
穆菱推拒不過,只得暫時應了。
慕青惦記着阮大將軍,並不久留,帶着宮人們往乾清宮找哥哥去了。
假山後有悉悉索索的動靜,穆菱蹙眉喝問:“什麼人?”
她的反應極快,撿起地上尖銳的岩石戒備起來。
她提着心,吊着膽,卻是樑言從假山後走了出來,見她一副欲要和人拼命的模樣,笑彎了腰,“好生有趣!”
穆菱臉一紅,趕緊把手裡的石頭扔遠,無措得擦了擦手,“你怎麼在這?我和公主說話,你也聽着了?”
樑言笑說:“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遠遠見你在這處賞花,有幾句話囑咐你,就找了過去。哪知道皇妹拉着你說話,我也不好過來了。”
慕青卻是不知樑言與穆菱相熟的,皇子與宮妃走的太近,落了旁人眼,總不好解釋。
見穆菱並無介意,樑言才交代道:“我過來是想告訴你,中秋那日出宮後右拐,馬車在那處接應。你,一切小心。”
“放心,我會的。”
感謝的話,已無需多言,眉眼裡,盡是柔情。
樑言轉身欲走,兩步後又折身返回,“有件事,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告知你。”
穆菱一怔,輕笑:“你說啊。”
“是關於之前有人害你一事……雖然你就要離開這裡,再不回來,我也橫生枝節,出宮的事再出變故。”
她清眸一沉,卻是道:“我是要走了,之前的是是非非,自此再和我無關。只是,總要讓我明白,到底誰要害我,又爲何害我。”
穆菱令輞煙在宮中探聽到的事情,極少與樑言說道,不願讓他攪合進渾水中。
可樑言又怎會放心,自有自己的渠道去查案。
“你撞衫得罪德妃那件事,已經查清,是內務府的人做的手腳——德妃那日選了藍色宮裝,內務府便把送去木樨園的宮裝換成了藍色。那個人,既與你無仇,也和德妃宮中無瓜葛,順藤摸瓜,內務府總管,是皇后娘娘出了五服的兄弟。”
“撞衫”“毒點心”“慎行司”“**”,哪一件都差點要了穆菱的命,她怔然而立,暗自苦笑,皇后娘娘爲了滅她,可真是大費周章……
只到如今,無論是樑言,還是她,都不知皇后的怒氣從何而來——穆菱倒是想到了呂愔愔曾經的提點,皇后似乎是從太后娘娘那裡出來後,就盯上了她。
問題是,穆菱壓根沒見過太后,又談何得罪?!
“算了,過了今天,我就徹底遠離宮中的是非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穆菱嘆口氣,只得認了。
舞樂起,前方已經開席了。
大周盟國、屬國都有排遣來使,奉上壽禮與賀詞。
席間仍按照之前宮宴一樣,嬪妃們各有才藝,施展絕技,名爲賀壽,那目光無非落在皇帝樑初身上。
穆菱萬事不理,聽曲兒看舞,純粹欣賞,一門心思吃喝——說實話,宮中宴席並不好吃。
廚子都是世襲,難有創新菜,許多看着一團富貴錦繡,吃到口中,味同嚼蠟。
葷菜太油膩,御膳房離得又遠,送到這兒來都凝結了一層白色的油脂,哪還有胃口落筷。
高位嬪妃的席面還好些,宮人們也盡心,輪到穆菱這樣的身份,那桌上的涼菜都帶着股子餿味,不知是不是做的太早,已經擱壞了。
好賴席面菜餚多,她一會兒剝蝦,一會兒舀甜湯,倒也能吃飽。
樑言遙遙敬了穆菱一杯酒,穆菱一杯下去,已經醺然——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高興。
今晚,穆菱也是有節目的,皇后讓她的歌兒變成了大合唱,一羣宮中伎人在後,穆菱在前領舞。
皇后有心搓磨,伎人們也不配合,穆菱獨個兒練了幾日舞蹈,卻跟不上伎人的腳步。
今日她也豁出去,跟不上就跟不上,反正掐腰擺尾的動作也不好看,輞煙給她改了一身紗裙,等待會兒上臺後,她就自己跳自己的。太后面前,又有許多官家女眷在,給伎人們幾條命怕都不敢當場對穆菱使絆子。
穆菱很放心。
按着順序,該暮雲貴人作畫了。
誰知內侍落了暮雲,直接請穆菱上場。
穆菱在場外等候,那羣伎人也不明所以,明明暮雲貴人就守在皇后娘娘身邊,一直在湊趣說笑呢。
“這樣不好吧?”穆菱猶豫,問內侍,“暮雲貴人分明排在我前面。”
內侍是太后宮中的,聞言淡淡瞟了眼穆菱,公鴨嗓道:“太后娘娘說,那等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就別出來丟人現眼讓人笑話——太后娘娘還說了,後宮女子當穩重,不該做的別做,不該問的啊,就閉嘴。”
最後一句,分明是嘲諷穆菱多事。
伎人們面面相覷,幸災樂禍。
穆菱白了這羣姑娘們一眼,準備登場了。
舞曲都是蘇念如宮中人所作,如今蘇皇后還在和太后邀功。
穆菱臉上作梅花妝,水袖一舞,隨着舞姬的步伐進了場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清亮的歌喉一出,宴飲正酣的場中也是一靜。
蘇皇后手執酒杯,勾脣輕笑,邊上暮雲貴人諂媚的間隙,有些失神。
前陣子,陛下突然來了她宮中,好一頓發作,似是已經知曉了慧嬪之死的緣由,卻是逼問她可有人指使。
她暗示是皇后主使,可陛下的目光更令她害怕……直至今日,陛下也沒說如何發落她,也讓她出席了今晚壽宴。
不知怎的,暮雲貴人很怕,總覺得陛下的目光若有似無,好似在盯着她。
她咬咬牙,閉上雙眸: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她一定會度過這次難關,重新得到陛下寵愛的。
與暮雲貴人的惶然不安不同,皇后可以說是興致勃勃。
舞臺極大,也高,四面水域寬闊,水中有燈,亮如白晝。
伎人舞姿輕盈,光着腳,身覆薄紗,旋轉跳躍,將穆菱圍在了中心。
衣香鬢影,般般入畫。
讓人恍如沉醉在這紙碎金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