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二字,說起來多麼的容易,然而在這般的地方,真要去追尋,卻又難上加難。
樑初心中一跳,緊抿着脣不說話。
穆菱知道這已經觸及他的底線了,也不再追問了。
周圍的宮人都不敢吱聲,兩人一路沉默,漸漸的穆菱便見着前邊隱隱綽綽的有些亮光。
樑初伸手示意步攆停下來,一言不發的扶着穆菱下來。
在往前走兩步,穆菱便覺得眼前一亮,眸光中閃現出亮光來。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小路,蜿蜒着延伸向遠處。
小路兩旁飄蕩着規整的方形孔明燈,本是細小的微亮的光芒,然而這般影影錯錯一起卻顯得格外的舒心。
本是陰鬱的心情,在這會兒卻又雀躍了起來。
“這是?”穆菱睜大着眼睛,不自覺的往前邊走去。
樑初看她神情愉悅,也不由得勾起了脣角:“往這邊來,今日是放燈祈福的日子,朕便發現了這個地方。”
至於這一番用心的佈置,他便絕口不提。
穆菱心中微微有些動容,便轉身停住等他。
“怎麼?還不認路?”
樑初盯着她,只覺得在這燈火闌珊處,越發的叫人着迷。
這個女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吸引他的目光的呢?
“皇上便是愛這樣戲耍臣妾,既是找到了這處絕妙的地方,還不引臣妾過去?”穆菱微微偏這頭,脣角掛着一抹調皮的笑意。
之前兩人的隔閡似乎早已煙消雲散,此刻眼中都只有彼此。
樑初忽然有些錯覺,或者他有朝一日與她這般共話桑麻,只過和她一起的生活,也是絕妙的餘生。
伸手牽着穆菱一路往前面來,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個小亭子,亭子外邊用竹子搭建了小橋,伸入到小河中。
而此時那小河中,依然飄飄蕩蕩着一些蓮花燈了。
中心的燭火將蓮花照亮,映照着紅色。這樣的顏色在漆黑的夜裡,顯得越發的美妙起來。
“哇——”
穆菱忍不住驚歎出聲,小跑兩步上前,站在那朱橋的盡頭。
這般的佈置說起來着實的簡陋,然而在這時代也須得費大心思才能佈置得出來。且有這樣的心思,足見樑初心中還是對他存着一些情誼的。
只是帝王的這些情誼,在關鍵時刻又能念着多少呢?
眼前的燈光漸漸的朦朧模糊成一片,彷彿置身於虛空之中。
樑初衝身後揮揮手,馮壽趕緊將兩個花燈遞了上來。
很普通的樣式,只是上頭的描繪着的丹青筆墨,卻能看得出是出自樑初之手。如此一來,這花燈便是無價之寶了。
“自古民間便有在大年之夜,將願望寫在花燈上,將花燈放飛,便能叫這願望在來年實現。”樑初走過來,將手中的花燈遞給她,“有什麼願望,且寫一寫。”
“願望?”穆菱接過花燈,定定的看着樑初。
她眼底如有大霧瀰漫,彷彿要與這夜色融於一體。
樑初想着她之前直言不諱的說要出宮的願望,神色不由一滯,抿脣沉聲道:“別在想着出宮了,若是阿菱想要出來玩玩到可,只是要記着回家。”
回家麼?
“我一直都記得的。”穆菱低頭,聲音有些低,然則樑初卻是聽得真切。
只這句‘記得回家’,卻叫樑初覺着穆菱心中的家,想必並不是皇宮。
“阿菱,你已經入宮嫁給了朕,皇宮便是你的家。”樑初走上前撫着她的頭髮,“哪裡還能總想着孃家呢,到底已經不是大姑娘了。”
總想着孃家這樣的話若是叫太后知曉了,只怕又要對穆菱防備着了。
后妃的孃家,便並不是那麼簡單。更何況如今穆菱身居高位,穆尚書在朝中地位斐然,更是叫人不可小覷。
若后妃只爲着孃家着想,只怕這外戚專權的隱患,便只怕要這般埋下來了。
穆菱卻是沒有想那麼多,漸漸的回過神來:“不是說要寫願望?皇上別是忘了拿筆吧?”
“自然是有。”樑初輕笑一聲,吩咐馮壽拿了筆墨來。
“一人一支,你寫你的,我寫我的。”
穆菱拿過一支筆遞給樑初,自己纔拿了另外一支,轉身抓着花燈若有所思。
樑初湊過來:“想寫什麼?”
“既是願望,自然是要隱秘才能應驗的,若是叫人知曉了便靈驗了。”穆菱歪頭看他,一本正經的胡謅。
許願本是圖一個心安理得而已,講究多終是沒什麼用。
樑初看了一眼空白的地方,將自己的花燈湊過來:“朕卻是寫了。”
穆菱看過去,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躍然紙上,只叫她心中一跳。
願阿菱,常伴身旁……嗎?
穆菱低頭苦笑,他竟是這般想的,只不知這裡頭又能許幾分真心,能保她幾分餘生的安樂?
“阿菱可是對朕這願望不大滿意?”樑初忽然開口,一手鉗制着她的肩膀。
穆菱吃痛皺眉,勉強笑道:“臣妾哪裡敢置喙。”
她這般客氣疏離,總叫樑初覺着心中不快:“其他阿菱可以置喙,只這一點,阿菱卻是不能反駁的。”
“可這般留着臣妾,又有什麼用處呢?”
穆菱黯然垂眸轉身,擡頭看着夜空。
如今已然到了子時,有不少的人正在放飛花燈。形態各異的花燈從各個方向飛起來,往漆黑的夜空中飛去。
每一個花燈,都承載着一個美好的願望,無論是否能夠實現,都總是叫人心生期待。
穆菱忽然覺着心裡有些美好,低頭寫下自己的願望,雙手舉着花燈準備放開。
“願七王平安歸來?呵——”
身後一聲輕笑,帶着些許的怒意,但卻被很好的壓抑着。
穆菱鬆開手,花燈便往夜空中飛舞去。穆菱擡頭看着花燈與其他的混合在一起,再也辨認不出,這纔回頭來。
“不管如何,臣妾到底是有些內疚的。且七王平安,邊境入境才能安穩,還望皇上勿要介意纔好。”
穆菱笑了笑,及其淡然。
對,他不介意,他如今只是恨不得下旨將樑言砍了了事。
然則看着穆菱有些迷茫的眸光,卻又生生的將這怒氣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