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樑初才平復下情緒來,轉頭陰鬱的看向陳醫正:“若是不進行藥浴,腿可有恢復的可能在?”
“有是有,只是時間要長一些。”陳醫正沉吟,“有可能需要一年兩年,或者七八年。若是不幸運的話,這一輩子都可能恢復不了了。”
這種事情根本就是沒譜的,他怎麼給樑初準信?
樑初算是聽出來了,不過也拿這個老古董一般的陳醫正沒法子。
說到底這也是穆菱唯一的希望,若是真把陳醫正給咔擦了,那穆菱連個希望都沒有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樣的後果,是樑初不敢去想的。
“皇上,臣倒是有一法子,只是兇險了些。”陳醫正斟酌着開口。
“你說。”樑初擰起眉頭,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陳醫正拱手道:“皇上是習武之人,定然是習得一些穴道的。臣將需要下針的穴道告知皇上,您只需要按照臣說的便可。”
只要不下歪了,總不至於叫人丟了性命的。
這看起來是唯一的法子,卻着實是兇險得很。
沉吟半晌,樑初忽然擺擺手:“若是不進行藥浴,她的腿還會惡化嗎?”
“不會。”陳醫正立時道,“臣初時的鍼灸也是對腿有利的,若是隻鍼灸不藥浴,雖然不會有那般好的效果,卻也不會有壞處。”
就是有可能什麼好處都沒有,穆菱的腿一開始怎麼樣,一年後還是怎麼樣。
樑初明白了,心裡也有些沉重起來。
他自然知曉一雙腿對於穆菱來說意味着什麼,她那般驕傲的人,又怎麼會願意一輩子坐在椅子上,靠着別人生活?
就算穆菱自己接受了這般的事實,恐怕她的情緒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到時候做出些什麼極端的事情叫他後悔莫及,他只會恨死了自己。
可現下,又要怎麼辦?
阿菱,我怎麼可以拿你去冒險啊!
“皇上,之前臣給娘娘鍼灸的效用再過半個時辰便要過去了,您看……”陳醫正不得不提醒道。
樑初回頭瞪了他一眼,卻忽然妥協的出了口氣道:“那便將穴道告知於朕,還有各種注意事項。”
陳醫正趕忙收斂起神色,將早就寫好的鍼灸步驟和穴道給樑初看,並一一的講解。
這若是對於門外漢,定然是一竅不通的。但好在樑初天資聰穎,又加上習武之人熟知各種穴道,是以學起來也快。
不過一刻鐘之後,樑初便將所有的穴道都記了下來。
“先隨朕去一趟浴房。”樑初沉吟一會兒,便還是決定先試一試。
穆菱靜靜的在浴房裡面等着,衣服已經全部脫了下來,外邊用袍子裹着。浴桶下面燒着這柴火,以保證浴桶裡面的水始終是滾燙的。
說實話,這樣的水下去,怕不是疼而是被燙的。
只是陳醫正吩咐了要這樣的水溫,自然也是有道理的吧。
穆菱靜靜的看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浴房的門終於被推開了。
見着只有樑初一人進來,穆菱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怎麼?沒有找到醫女嗎?”
想必陳醫正的法子非常難,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醫女了。
樑初先是一愣,隨即點點頭:“那些穴道都是在死穴旁邊,且要用七分力氣一點一點的將銀針旋進去,不能出一絲的錯漏,否則你便會沒命。這般的技術,哪裡是一個醫女臨時能學得來的。”
穆菱眼中的光亮漸漸的平息下來,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啊!一雙腿廢了,哪裡有那麼容易能好的!
“阿菱!”樑初將她抱住,“陳醫正也說,如果不泡藥浴,每日裡堅持鍼灸的話,大約也就三五年便能恢復。”
“三五年?”
穆菱有些愣住,眼神呆滯的看向樑初。
忽然,穆菱脣角溢出一串笑聲來,悽切而又憤恨:“你可知曉三五年有多少個日子?一千多個!我要承受一千多次的鍼灸,一千多次的痛苦!”
他沒有承受過那般的疼痛,又如何知曉她今日所承受的這些!
三五年,每一日都要進行這樣的鍼灸,或許等不到她的腿好起來了,她就會瘋了過去的。
穆菱眼中滿是瘋狂和痛苦,一陣發泄之後,才稍微的平靜了一些。只是那雙眼裡的頹敗,卻是越發的明顯了。
“去。”良久,穆菱纔再度開口,“找侍畫來,叫她來鍼灸。便是我死了,也這般認了。”
她不能這樣繼續廢下去,與其這樣還不如賭一把,若是輸了也不過是一條命而已。
也不知道老天爺會不會看在她死得這般冤枉的情況下,再讓她回到現代去……不,回不去了,她在現代的身體只怕都已經被火化了。
一時間所有的情緒都充斥上來,擠得穆菱有些崩潰了。
以爲重活一世是恩典,其實只不過是再受一世的折磨而已。
她眼中的頹敗太過明顯,想讓人忽略都不行。而那一道一道頹敗的眸光,像是利劍一般切割着樑初的心。
沒有雙腿,她是這般的傷心。
“阿菱。”樑初輕輕的抱起她,“陳醫正把穴道和要領都告訴我了,我來爲你下針……你相信我嗎?”
說話間,他已然將她裹着的袍子解開來了。看着她美好的胴體,此時的樑初只覺得心疼,沒有一絲旖旎。
他的阿菱就該是完美的,怎麼可以有兩條腿的缺陷呢?
穆菱有些怔愣,一股巨大的喜悅衝上頭頂,雙眼的頹敗瞬間褪去:“你……你來?你來……”
“嗯,我會些功夫,還可以用內力輔助,你的腿可以好得更快。”樑初將她放到浴桶中,迅速的拿出銀針放在另一邊。
他到底是捨不得她受苦的,哪怕是多一天也不行。
若是真要出意外,那這意外還是出在他手上吧,也好過什麼希望都不給她的好。
熱水滾燙,一瞬間便刺激得穆菱一聲尖叫,恨不得馬上爬出來。
樑初微微擰起眉頭,卻是明白這時候不能讓穆菱出來。便只視而不見,轉身將準備好的藥材放入浴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