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歲月如冬,縱使是偶爾有落入房內的一絲陽光,也驅散不了一屋子的寒氣。
“笑笑……”
隨着一聲大喝,穆棱突然從牀上坐起,凝聚成珠的汗水一顆顆從她的額際滑落,沒入微微發黴的被子裡。
她睜着放大的瞳孔,一抹揪心的痛自胸口蔓延開來,抓住被褥的手緊了幾分,她不明白,爲什麼負責來接應她的笑笑要朝她開槍?明明是一起執行任務,明明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笑笑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啊!”
一聲銳利的尖叫在耳邊響起,穆棱抽回神思,不悅的盯着來人,只見眼前人一身白色孝服古裝,拿着的壽衣從手上滑落,雙腿顫抖着跪了下來,嘴裡還唸叨着,“娘娘,是你自己要上吊,可不是奴婢逼你的,要鎖魂也不該來找奴婢啊!娘娘!”
娘娘?穆棱一下子混亂了。
眼神開始打量着周圍古香古色的建築,雖然有些破敗不堪,可收拾收拾勉強也算得上是一處避難之所。
只是,她擡手摸了摸有些發疼的脖子,隨即道,“咳咳,麻煩給我一面鏡子。”
驚訝於沙啞的喉嚨,穆棱心頭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再隨着周圍一切的古建築,她難道說是……
聽到穆棱的聲音,丫環輞煙的驚恐才稍稍收攏了些,拿過一旁的梳妝銅鏡,顫巍巍的上前遞給穆棱,小聲問道,“娘娘如今到底是人是鬼?”
忽視了丫環的話,穆棱劈手拿過銅鏡,藉着身後的燭火,看見鏡子裡一張陌生的面孔,以及脖子上一條泛紅的勒印。
這不是她,穆棱的手輕輕的撫上臉龐,鏡子裡的人也同樣的動作。她緩緩放下手,這又是她。
怔然放下手中的鏡子,穆棱心頭的震驚一直縈繞不散,既然她已經死了,那現在鏡子裡的她又是誰?
“我是誰?”穆棱喃喃問道。
“您是皇上新封不久的穆棱穆貴人啊。”丫環看着燭火下穆棱的影子,心頭鬆了一口氣。
“穆貴人?”穆棱驚訝她和自己一樣的名字,但同時疑惑看看周圍建築,嘲諷道,“貴人就住這些地方?”
輞煙看自家娘娘已經神志不清了,有些感傷,又想到近日裡娘娘發生的一些事情,隨即淚眼婆娑,“娘娘初到宮中就遭人陷害,被皇上打入冷宮來了。”她頓了頓,含着哽咽的聲音接着說,“奴婢相信事情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皇上早晚有一天要還娘娘一個公道……”
“等一下,”穆棱有些不耐的打斷她的話,手摸上脖子的紅痕,“你剛纔說我是自己要上吊?那我爲何要上吊?”
難道是因爲失去了恩寵?還是什麼?穆棱努力回想起腦袋裡僅有的古裝劇情節,再上下打量着周圍,冷宮的環境的確不怎麼好。
“娘娘,”輞煙含着的淚終是落下了,她從袖裡掏出手帕拭淚,“來到冷宮,生活有千般不是,以娘娘千金之軀,如何受得了的。”
還真是這樣!
穆棱驀然笑笑,這些狗血的事兒可還真是按照套路來的,死亡,穿越,冷宮的妃子,上吊,重生。她這輩子可算真是狗血到了盡頭。
“娘娘怎生活過來了?剛纔明明都沒氣了啊!”輞煙吸了吸鼻子,疑問道,但隨即又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立馬跪了下來,“奴婢該死,不該咒娘娘的。”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閻王說我陽壽未盡,又說是地府不收陽壽未盡之人,也就放我回來了。”
穆棱嘴角泛出一抹苦笑,這條命可不算是撿回來的嗎?
反倒是輞煙深信不疑,淚跡斑駁的小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娘娘自是要長命百歲的。”
見她如此好純真好忽悠,穆棱也忍不住笑笑,隨後單手揉了揉額頭,裝模作樣道,“只是在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沾了些孟婆的湯水,好多事情已經記不得了。”
“沒事兒,以前那些不好的事娘娘忘了也就忘了吧,這不還有奴婢嗎?如今還是娘娘的身體要緊,”輞煙隨後從地上起身,胡亂抹了抹臉上幹了的淚漬,強打起一抹精神笑看着穆棱,“奴婢去給娘娘頓碗湯補補身子。”
說着往門邊走去。
穆棱望着她的背影,面色歉然,她家娘娘只怕是在上吊那會兒就已經死了吧!
而如今,穆棱微微握起雙拳,她要好好的活下去。
忽然,寂靜冷宮門外響起一道尖銳的嗓音,打斷了她的神思,“皇上駕到,德妃娘娘駕到!”
“參見皇上,參見德妃娘娘!”
還未走出房門的輞煙就地跪了下來,惶恐的聲音順勢響起。
穆棱循着聲音望去,首先入眼的是一襲五爪金龍的華服,繁複的圖案看得她眼花繚亂,索性目光上移,眼前人有一副精緻的五官,順長的頭髮由一束華冠束在腦後,露出圓潤的額頭以及英挺的眉毛,只是此時他一雙不耐的眼淡淡掃過牀上病怏怏的穆棱,隨後皺起眉頭,對着身側的人道,“德妃,不是說她死了嗎?怎麼現在還好好的活着。”
德妃?穆棱視線向他旁邊移動,那裡站着的美人粉黛施得恰到好處,展現出她一張秀色超羣的臉蛋,只是這都不算什麼,因爲穆棱從她微微尷尬的面容上看出了一絲驚慌。
沒錯!是驚慌!
怎麼會有這種表情?穆棱心頭一個激靈閃過,待要再次看向德妃的眼睛,卻被她很自然的移開了視線,而且先前的驚慌也已經被很好的收藏起來。
“皇上,臣妾也是聽下面的那些宮女說的!”德妃面上泛起撒嬌討好的笑容,“等我回去以後,一定好好管教那些亂說話的丫頭。”
“罷了罷了,反正也是順便進來看看,”皇帝彎彎德妃的鼻子,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笑說,“只是今後宮人們的傳言大可不必當真。”
“知道了。”
德妃嬌羞一笑,垂下的眼眸裡掩飾掉最後一絲慌亂。
穆棱靜看兩人打情罵俏,眸子裡浮現出淡淡的不屑,而這一幕恰巧落入德妃的餘光裡,她微微擡起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穆棱身上,客套親近的上前走了兩步,“幾日不見,妹妹身體越發弱了些,就不用行跪拜禮了,”隨後轉身柔柔的看向皇帝所在,“是吧!皇上?”
聞言,穆棱暗自冷笑,德妃眼裡的那抹假意,她確是沒有錯過,只怕是這個德妃和原先的穆棱發生過些什麼不愉快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