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我,哪有人像我一樣,坐牢能坐得整整胖了一圈。”何依落捏着自己的臉頰調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這麼點地方連活動都沒法活動。呵呵,等哪天我真被放出去了,太妃娘娘還得先叫人來把牢門多鑿開一大圈才行。”
肖昶哈哈笑起來,“我說依落,也只有你在這個時候還能說得出玩笑來。”
“那我還能怎麼樣啊?要是每天哭喪個臉,還沒等被下令處死呢,我就先哭死在裡面了,多不划算。只是,昶王殿下啊,你每天都這樣過來,你娘不生你氣嗎?”
“來看你,這點權利還是有的。再說這件事還沒有定論,皇兄讓太妃娘娘全權處理,太妃娘娘這時候卻不能毫無顧忌。”
“什、什麼……讓太妃娘娘……全權處理?皇上回來了嗎?”
“這……昨日回宮了。”看到何依落眸子一黯,肖昶忙帶着勸慰開口:“依落你別急,皇兄他可能是政務纏身,所以纔沒有親自來處理這件事。可既然皇兄已經回宮了,太妃娘娘那邊自然不會像上次一樣草率。如果她要做什麼對你不利的事,我一定會找到皇兄那裡去替你做主。”
“不用。”何依落斬釘截鐵,“他既然這麼決定的,那太妃娘娘讓我生還是讓我死,就都和他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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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依落這話是賭氣的。她自己心裡明白得很——她很生氣,非常生氣。可她不甘心真的就這麼連肖奕揚的面都見不着便被太妃娘娘“發落”了。就算是死,也要在死之前指着他的鼻子好好罵他一通。
肖昶離開以後約麼一炷香時間,走廊盡頭的護衛會換一次崗,這個時候只有兩個護衛留在這兒守着——這個何依落也摸清規律了。趁這個時候,她扒着牢門就朝對面輕輕叫了幾聲。小錦小園很快就有着迴應:“娘娘……娘娘怎麼了?是不是昶王殿下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好消息?好得不能再好了。何依落喉嚨裡暗自咕噥了一番,才繼續壓低聲音說:“我要從這兒逃出去,你們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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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小錦小園扯着嗓子哭喊,引來了守衛走過來。
“快救命啊,我們娘娘在那邊暈倒了,快開門看看啊!”
兩個護衛不敢怠慢,忙打開了牢門,果然見到何依落歪斜地倒在地面上,一動不動。頓時也有些慌,正商量着去找個太醫,小園那邊開口叫道:“擡娘娘到敞亮的地方吧,快啊!”
“是啊是啊,我們娘娘有氣悶的急症,晚了上不來氣就救不過來了。”
兩個護衛急忙上去一個擡身子一個擡腿,將她一直從牢房裡擡出來就往外面走。小錦和小園拼命扒在牢門口的縫隙往外張望,直到看不見了,就聽“哎呦呦”幾聲叫,接着便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很快沒了動靜。
“娘娘她……這就跑出去了嗎?”
“大概是……咱們娘娘功夫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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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依落的確是從牢裡跑了出去。趁兩個護衛將她平放在了監牢出口處透風的地方,她翻身而起兩腳將他們踹得坐倒在地,脫兔般地就竄了出來。後面兩個人緊跟着就追上來了,好在夜已經深了,何依落身形小巧又敏捷,看準了一處院子裡的山石躲在後面就甩開了他們。
呵,原來皇宮裡的牢房不過如此。
皇上對她有了特許,後宮隨便她走動,所以何依落對這裡早摸清了。雖然那天被帶到牢裡暈暈乎乎的,可也沒有費太多功夫她就找到了熟悉的路,更一路躲躲閃閃直往廣德宮而去。
是的,自己這就是要指着肖奕揚的鼻子好好質問一番——你憑什麼任由太妃娘娘處理我的生死?你憑什麼相信她一面之詞?你憑什麼回來這麼久對我不聞不問?你憑什麼?憑什麼?
廣德宮近在眼前,何依落貓在花園的竹林叢裡,看到了站在寢宮門口的一衆侍衛,心想着自己今兒怎麼說是個“逃犯”,沒法像平時一樣大搖大擺進去了,於是靈機一動,便往西邊而去——從鬱芳宮的後牆進去,對自己來說可是輕車熟路。
不費吹灰之力她就進了鬱芳宮的園子,然後順着小路、走廊一路往廣德宮裡面走,鼻端似乎能嗅到淡淡的龍檀香,還有他身上暖暖的味道……何依落的心跳竟有些難以自抑的急促,腳下的步子也越發輕快起來。待看到了書房的窗格處映出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時,她竟全然忘了自己想要質問他的話,就連脣角也上揚了,飛跑過去就想立刻看到他。然而,伸手就要推門,就聽裡面傳來一聲——“皇上。”——如此濃軟甜膩,恨不得滴出糖汁來。
而那一個嬌滴滴的女聲,不是別人,分明就是……
“婷妃,累了吧?”
“臣妾不累,臣妾是怕皇上的龍體太受累,看着這麼久的奏章該歇歇了。”
“你一直陪朕這麼久,又是斟茶又是磨墨,纔是真的辛苦。”
“不會啊皇上,能陪皇上身邊,臣妾不知道多開心,怎麼會辛苦。”
“只是朕還有許多沒忙完,實在不忍婷妃跟着受累。不如先回安寧宮歇息,改日朕會去看你。”
“皇上……那皇上您說話算數,卿婷天天盼着你來。”
“自然。”
聽着裡面的腳步聲漸漸往門口而來,一直呆愣着的何依落猛地纔回過神,腳步趔趄地躲入了牆角。與此同時,書房的門開啓,何依落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偷偷向那邊看過去。
金黃的燈光由房間內鋪撒而出,映着門口依偎而立的兩個人,徐卿婷埋入肖奕揚胸口好一陣磨蹭,才依依不捨地一步三回頭踩着蓮步緩緩而去。
何依落只覺得胸口悶痛難忍,那種從未嘗試過的痛感讓她喘不過氣來,更呆呆地靠着冰冷的牆壁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