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禮物

慕青鳳聞言,脣角一勾,剛想問話,豈料洪清羽忽然開口道:“微臣確實代師去了梅府,但是微臣到的時候,梅太君已經氣絕。”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譁然,將軍夫人也睜大了眼睛,看着洪清羽。

“於是將軍夫人便用微臣的命,威脅微臣,構陷賢妃娘娘。”洪清羽的聲音清淺的就像溫水。

“你胡說,明明是你用錯了藥!”將軍夫人頓時看向了洪清羽,“你可知你這麼說,是會喪命的!”

“梅老太君嚥氣之後,梅將軍另下人給梅老太君灌了錯的湯藥。死人灌藥,多淤積喉管,此點,國醫院的任何人都可去查。”洪清羽平靜的語氣,讓將軍夫人的心,莫名的越來越亂。

“皇上只需請仵作驗屍,便能驗出梅老太君死亡的時間。”洪清羽說着,跪地伏罪,“微臣委曲求全,同將軍夫人上金鑾殿,便是要將軍夫人之惡行昭告天下,還賢妃娘娘清白。”

“梅長壽,你究竟想要幹什麼!”不知是哪位大臣,忽然從羣臣中跳出來,指着梅長壽道:“你竟然大逆不道,構陷帝妃的事情都能做出來!”

慕青鳳沒有想到,洪清羽最後會倒戈。她靜靜的看着洪清羽,洪清羽挺直的背影,靜靜的伏在地上。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一定是賢妃娘娘買通了洪國醫!”將軍夫人頓時大吼。

“賢妃至始至終都沒有機會接觸洪國醫!”金鑾殿外,傳來了一個靜默的聲音。

君景墨手中端着端盤,緩緩的走進了金鑾殿。邊走他邊道:“唯一的機會,便是將軍夫人親自去棲鳳宮求助,花娘去國醫院的時候。很不巧,國醫院的所有人都可以證明,花娘和洪國醫之間,並沒有任何的不妥。”

“再者,仵作已經驗明,梅老太君是昨晚辰時駕鶴西去的。而且仵作在梅老太君的鼻腔內,發現了藥渣。將軍夫人灌藥的行爲,當十分粗魯吧。”君景墨說着,走到了殿前,舉起了托盤中的東西。

“將軍府構陷帝妃,此乃以下犯上;梅家長子掠奪同僚之妻,此乃不顧王法;梅將軍治家不嚴,德行有失,再無治軍之能,請皇上削兵權,治罪!”說着,君景墨,跪了下去。

“請皇上削兵權,治罪!”羣臣跪地同奏。

梅長壽臉色慘白,轉過頭,看着滿朝文武,直直的向後倒去。

梅家,徹底毀了

慕青鳳感覺有視線看向她,擡起頭迎了上去。

四眼相對,慕青鳳第一次發現,君景嵐所處的位置,竟然是那般的高,那般的孤獨。九層高階之上,竟然只有他一人。

不,不僅有他,還有她們。慕青鳳在君景嵐的瞳孔中,看到了她的影子,棲鳳宮中,抱着孩子的影子。

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緩緩的浸透到了她的骨子中。

景帝八年,六月十一,威武大將軍削官罷權,梅家自此衰敗。

時至今日,天朝兵權,盡數集權中央。只有六王爺手中五萬,邱小國公手中五萬,分在朝臣。

慕青鳳立在棲鳳宮前,靜靜的看着棲鳳宮的宮門。

現實中,總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譬如昨日,她以爲她去金鑾殿,會有一場惡戰,然,不曾想,洪清羽半路倒戈。她不費吹灰之力,便贏了將軍府。

花娘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了棲鳳宮。

慕青鳳看着花娘的神色,袖中的手,猛地握緊。

她讓花娘去請洪清羽,可是花娘爲何如此緊張。

“洪國醫,沒了!”花娘到了慕青鳳的面前,一臉的僵硬。

慕青鳳的心猛地一抖:“沒了?”

花娘從袖中拿出了一份信:“洪國醫身邊的小童說,這是洪國醫走之前,留給娘娘的。”

慕青鳳臉色蒼白的接過花娘手中的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欠娘娘的命,微臣還清了。

恍然間,慕青鳳想到了很久以前,棲鳳宮中,她珠璣的話:

如今蘇妃已伏罪,你抵死不承認,紫霞寧死不說,便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能定洪國醫的罪。既已失去父母心,便失去了成爲醫者的根本。洪國醫,你欠我慕青鳳一條命!

卻原來,她以爲早已經結束的事情,到今天,才結束。

她的手,忽然無力的鬆開了手中的信。

花娘告訴她,梅家給洪清羽服了毒,逼洪清羽御前做假證。但是洪清羽選擇了真相,於是梅家完了,他的解藥也完了。

花娘還告訴她,若是洪國醫早些說出中毒的事情,憑藉司副職的本事,鬼門關前拉回一個人,是可以的,但是洪清羽沒有那麼選擇。

兜兜轉轉,說到底,洪清羽是在贖罪。

慕青鳳躺在榻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說實話,本宮,確實恨過你,但卻從未想要,取你的命!”

慕青鳳沒有發現,不知何時,她已經習慣了自稱‘本宮。’

兵權集中,朝政穩定,大西北隱患已除,君景嵐的帝業,正在往他需要的方向發展。

雖然梅家衰落了,但是梅老太君已經被大葬,風光無限。梅妃收到牽連,被送到了城外行宮。

後宮中,寧妃娘娘又回到了佛堂,除卻教養拂繡,她的時間,都在佛堂。

初八漸漸的長大,週歲那天,君景嵐冊封貴妃的旨意到了棲鳳宮。

藍儒也送來了賀禮。

她打開了藍儒送來的盒子,盒子中,是藍王府藏書樓中的那幅畫。還有一份信。信上言,當初迫害過蓉夫人的人,都已經去了黃泉,藍王中風臥牀,半死不活。藍家會一直等她迴應。

她走到了香爐邊,將那封信燃在了香爐中。火苗升起的那一刻,忽然照亮了慕青鳳的瞳孔。

她慕青鳳要的,從來都不是那個冰冷的帝后之位。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要的,是兒女繞膝,天倫之樂

史載,景帝九年臘月初六,賢貴妃產帝長子,帝大赦天下,當即冊封太子。同日,南蠻傳來新王登基的消息。太子滿月之日,南蠻王親臨,來送歸降書。

景帝十年正月初六,寒梅盛開,大雪下了一天一夜。

慕青鳳披着白狐錦裘,抱着手爐,靜靜的立在宣德門上。她的眼神,落在了風雪中,一身南蠻錦服的百里歌身上,百里歌單手背後,帶着南蠻使團,緩緩的朝宣德門走來。

即便穿上了南蠻王族的服裝,百里的依舊像是一奪悄悄開放的木蘭花,默默的守護着她。

百里歌,似是有所察覺,微微的擡起頭,看向了慕青鳳的方向。相隔隨遠,但是他依舊看到了慕青鳳對他,淺淺一笑。除卻笑,她的眸中還滑下了一行熱淚。

百里歌微微抿脣,收回了眼睛,靜靜的看向宣德門的前面。那裡立着他的師兄。他永遠及不上的師兄。

無所謂,只要她好,他便好。

南蠻,是他能送給她的,唯一禮物了。他要用南蠻,換她坐上後位。

他希望,她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師兄的身邊,永遠的快樂,臉上永遠有燦爛的笑,就像初遇那年,她臉上映着的陽光,猛地照亮了他的餘生。

(全文完)

番外:公良策

人的一生,總是會面臨很多的選擇,一不小心,就會選錯。本尊肩負南蠻大巫師之責,本該在這四國北羌南蠻的紛爭中,爲南蠻殺出一條血路,但是,命運卻偏偏不能盡如人意。

命運讓本尊,在美人和權責之間,做一個選擇?

本尊最後,選擇了權責,選擇了南蠻。

有時候,本尊想,如果當初,南蠻沒有蠱族存在,是不是就不需要大巫師這個人了。不需要大巫師存在,是不是本尊就可以自由了。

自由,這是一個本尊從來不認識的詞,是她告訴本尊的。

本尊記得,那日,曼陀羅花開的正盛,本尊離開了槐春園,去了月家。

月家是繼南蠻王族和苗族之後的,第三大家族,底蘊深厚,是南蠻最淵博的家族,出過十六位南蠻右丞。而本尊此行,是受邀前去。

帖子上說,月家有個女兒,中了蠱毒。

月家之人,怎麼會中蠱毒?

接到帖子,本尊立馬便決定去看看。

苗家與本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若苗家敢動盪南蠻根本,便是要和守護南蠻的本尊開戰了。

本尊進了月家的大門,迎面便甩來一隻鞭子:“快給老孃讓開!”本尊不悅蹙眉,側身躲過。這月家的人,便是如此待客的?

本尊本不欲糾葛,豈料動手之人,敢上前來抓本尊的衣服,本尊怒了,一把抓住了那人伸來的手臂,冷冷的看向了那人。

令他沒想到的,動手的竟然是個小姑娘,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含苞待放的年紀,身子已經張開了,不,正確的說,比同齡的人,似乎更加的。

“看這位大叔似乎五行不全,缺陽光,你幫我一把,我送你一點陽光。”

大叔

本尊雖然實際上能當上大叔這個稱呼,但是本尊養於天地靈氣之間,容貌從弱冠之齡,便沒有變過。她竟然喊本尊大叔

按照規矩,本尊那一刻的眸中,會溢出一些淺淺的殺意,來警告她。

可眼前的小姑娘,絲毫不畏懼本尊,反而掛在了本尊的身上,雙眼都是精光。

她問:“怎麼樣,怎樣?你就說,你是我的男人,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本尊覺得,不怎樣。

本尊正要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丟開,忽然聽到了月族長的喊聲:“三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這也不嫁,那也不嫁,你想要賴在我月家,當米蟲嗎?快來給苗六爺道歉。老爹我保證,只要你同意了婚約,老爹就不打你。”

原來,這丫頭,便是苗六看上的那個丫頭。

苗家要和月家結親,所爲何?

本尊閒得慌,非常的想要插一腳。於是,這一腳插過去,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三娘掛在本尊的身上,對着他老爹吼道:“你看苗六,頭頂都沒幾根毛,這纔是我月三娘看上的男人!”

本尊承認,本尊聽到這話,有些鬱悶。他和苗六相比,優勢只是頭上多了幾根毛?

月族長見了本尊,又見她的女兒掛在本尊的身上,還說出了那番驚天動地的話,立馬上前行禮:“大巫師大人,三娘她不懂事,不是有意衝撞大人的。”

“沒關係。,本尊直接將身上的丫頭提到了他的面前:“岳丈大人,今日聘禮忘帶了,明日送來。”

月族長似乎眼珠子瞪出來了,不過沒關係,本尊可以給按回去。

“又來一個要娶老孃的,不嫁不嫁不嫁!管你是什麼師,快點放開老孃!”

自本尊開口說要娶她,她便仇視本尊,經常與本尊爭吵。

不過沒關係,她吵不過本尊,例如:

“你想讓老孃一輩子給你生孩子帶孩子,門都沒有!”

“有窗”

也有本尊輸了的時候。比如:

“老孃要的你給不起,公良策,放老孃走!”

“你什麼?”

“自由!有了自由,老孃可以看山看水吃遍全天下!”

自由,只是個陌生的詞。

大巫師只能住在槐春園,她自然也只能住在槐春園。本尊,確實給不了她,那個叫做自由的東西。

那要如何?

“沒關係,等你死了,本尊會立在眉山之巔,將你的骨灰,灑向天南地北。這樣,你就能和你的山水永遠自愛一起了。”

“老孃反抗!你這是挫骨揚灰!”

“反抗無效。”

就這樣,她成了本尊的未婚妻。

大巫師娶妻,南蠻前所未聞之事。而去娶的,還是苗家老六看上的姑娘,更是觸了苗家的眉頭。

本尊善於解蠱毒,但是並不代表,所有的蠱毒,本尊都能解。

本尊強勢的將三娘帶回了槐春園,終究是惹怒了苗家。一時間,流言四起,說本尊娶妻,會給南蠻帶來災禍。

爲了給本尊報復,他們不惜對無辜的百姓下蠱毒。

最終,本尊的槐春園被圍了,被苗家圍了。

這是本尊最狼狽的時候,也是本尊第一次發現,本尊的未婚妻,不是個兄大無腦的人,她還會做飯。

本尊之前爲解救百姓,身上靈氣散盡,幾乎成爲了廢人。她託着本尊,四處逃命,幾次險些喪命。

本尊問他,爲什麼不自己逃?

她說:“我不想當啊。”

那個時候,南蠻百姓身上中的蠱毒,還在肆意傳播。

本尊本想,待靈氣恢復,本尊搗了苗家的老巢,便可以和三娘回槐春園了。但是本尊錯了。

苗家不僅圍了槐春園,還圍了王宮。王族之中,僅剩下的一絲王族血脈,生死不明。

本尊兼顧不了她和整個苗族,最終,本宮決定,選擇放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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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後,本尊才發現,沒有他,本尊便沒有了陽光。

她是本尊的陽光。

這一別,是十年之久。

本尊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委身於別人了。

她還怨恨本尊。

她說,她羨慕她的慕慕,韓承懷一直陪着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不像本尊,薄情寡義。

本尊當初也曾想帶着她,但是本尊,帶不動。因爲當時的她,等於那些亡族的謠言。南蠻不能再有謠言了,再有謠言,許真的會亡族。

本尊本欲將她的慕慕還有那個姓韓的一起抓來,還沒等本尊動手,他們就送上門了。本尊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和南蠻流落在外的血脈相識。

不過,更吸引本尊目光的,是他們兩人身後的那個姑娘,眸中閃着耀眼的和執着。

恰好,本尊那個時候正在籌備動南武林的馮家。如此便從南武林開始下手吧。

有的人,是最好利用的。

本尊的徒兒有,那姓烏的女子有。既然有,那便都爲本尊所用吧。

如本尊所料,這羣年輕的娃娃的感情,稚嫩的經不起一點風浪。

她的慕慕和那姓韓的分開了,而且,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還沒有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三娘。南武林又傳來消息,那個王族血脈,正在籌備,掀了南武林的天。

如此甚好,本尊正有此意。不掀了南武林的天,如何能動搖馮家。馮天化敢睡他的女人,不可原諒!

事情都按照本尊的預料發展,唯一的變故,便是她的慕慕,讓那個年輕的帝王,動心了。

本尊承認,那個小姑娘聰慧睿智,和其它的女人有些不同,那雙眼睛尤其好看。

三娘說,沒想到韓承懷,和本尊一樣薄情寡義,她當初就不應該將慕慕託付給他。

本尊想,本尊或許找到了一個一雪前恥的機會。

本尊告訴她,身在高位的男人,扛的是天下,無論是誰,都會選擇天下。

現在,那個年輕的帝王,一如當年的本尊。

她的慕慕,一如當年三娘她自己。

本尊要用天下和美人,讓那個年輕的帝王做選擇。

結果,本尊輸的灰頭土臉。

那個年輕的帝王,不僅選了江山,更選了他懷中的美人。

劍柄坡的事情,傳到了本尊耳中的時候,本尊便想,當初,若是本尊帶着三娘一起回槐春園,她是不是就不會流落在了大雲的土地,被迫委身於他人。

或許,本尊,從一開始選擇就錯了。或許,三娘說的對,本尊,是薄情寡義的。

劍柄坡一事,已經讓本尊看到了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天朝的那個帝王,不僅贏了美人,還贏了民心。

本尊想,南蠻的未來,本尊該做決斷了。

而和本尊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僅是本尊。

五妹回來了,還帶回了百里歌。不,入了南蠻,當喚他王。

他立在了槐春園中,告訴本尊,他要南蠻。本尊不是第一次和王見面,之前,本尊逼着他爲南蠻百姓,稱王。這一次,他卻是自己要稱王。他眸中,有炙熱的光。

很好,本尊很喜歡。

南蠻正缺少一個名正言順的主子。但是,不徹底的毀了苗家,即便他坐上了王位,也不會穩定。

他拿出了一份信給本尊,是那個年輕的帝王寫的。

原來,那個年輕的帝王,已經把手伸到了南蠻。

難道本尊老了嗎,竟然沒有發現。

本尊按照信中所言,給吹雪樓去了一封信,得到了吹雪樓的迴應。

苗家,在本尊,在這個歸來的王族正統血脈,還有吹雪樓的步步緊逼之下,漸漸的分崩瓦解。

苗家徹底的毀了。本尊一把火燒了萬毒林,蠱毒這種傷天害理的東西,徹底的消失在了人世間。

本尊終於可以歇歇了。

王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本尊帶着三娘離開了槐春園。

或許,當初是本尊虧欠了她,所以本尊,要用餘生,來給她自由。

千山萬水天下美食,本尊要陪她看完。

只是離開了槐春園,便離開了這方養生聖地,餘下歲月未知,本尊不知還能陪她,走多久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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