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動搖

沈湛來的已經是半夜,宋彌爾又照樣睡下,可是與以往不同的是,宋彌爾這次連燈都沒有留。

並不是宋彌爾迷糊忘記了留燈,也不是朱律和浴蘭沒有隨侍左右,宮裡的其他宮人也懈怠了。而是宋彌爾根本就是故意沒有留燈。

白日那些妃嬪們跪了一地,求着宋彌爾給她們一條生路,宋彌爾心都絞起來了,在南巡之前,要是沈湛去其他宮裡,宋彌爾心頭不會有什麼不舒服的,甚至在柔貴姬文清婉有身孕的時候,宋彌爾還推着叫沈湛去看柔貴姬,做好一個皇后的職責。

可是當南巡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她明明知道沈湛下了朝就只來了自己這裡,卻一點也不想勸沈湛去什麼雨露均沾,她明明知道身爲皇后,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可是就是不願意開口,當做什麼也不知道,把一切都當做藉口,縮在自己的宣德宮中,心安理得地等着沈湛回來,就好像這宮裡就只有自己與沈湛二人一般。兩人都不開口,也不說破。當母后委婉地提醒了自己,甚至將那皇家秘事拿來給自己看,宋彌爾有些動搖,也由此而遲疑,可是更多卻是不安和不捨。一想到自己要去勸沈湛去別的宮裡面做做,甚至要給沈湛張羅着照顧這宮裡面的各色美人,宋彌爾的心就堵得慌,難受得緊,總想着不要去面對不要去面對。

可是白日裡,自己卻不得不去面對了。不是因爲她們步步緊逼,不是因爲她們楚楚可憐,而是那才人說得對,自己不在乎身後名,難道不在乎後世對沈湛的評價嗎?!

自古以來,不是沒有獨寵一人,而仍舊有仁德賢明的帝王,後宮之事與前朝之事本來就不該相提並論,更不能合二爲一。

可是,自古以來,偏寵一人而還能夠好名聲好下場的帝王,又有多少呢?單不說利益的糾葛,就是子嗣的大事,都夠帝王們喝一壺的了。自己想要獨寵一人不要緊,可是子嗣凋零,卻是對不起祖宗先輩的事了。

事情也是一樁接一樁地來,還不等宋彌爾理清心裡的一團亂麻,午後,宋彌爾剛剛午休醒來,卻被通稟段昭儀到訪。

宋彌爾不用想,就知道段昭儀定然是因爲昨日晨省時發生的事來的。

果不其然,段昭儀就是來道歉的。

她天生一張冷冷清清的模樣,道歉起來卻十分無措,也許不是因爲不習慣道歉,而是害怕自己當真誤會了她,趕過來澄清。

“娘娘,嬪妾······嬪妾那日真的是水土不服,若是娘娘不信,立刻便去柳州調查,嬪妾沒有通天的手眼,斷斷不可能將別莊的人都收買爲自己說話。嬪妾也後悔,早知道要被人這般質疑羞辱,倒不如強撐着與陛下娘娘一同赴宴,便是爲了陛下與娘娘擋刀擋箭死在了外邊,也總好過如今被人拿那種眼神打量的好······”

段昭儀做不來如同柔貴姬那般弱不禁風的孱弱,也學不會莊妃尉遲嫣然的楚楚可憐,叫她哭也哭不出來,好半天才紅了眼,只乾巴巴地解釋,一來也不多說什麼,半點沒有虛以委蛇的客套話,倒顯得無限誠懇和委屈。

段昭儀這人,早在從前的何孟婕那檔子事,被人冤枉給柔貴姬下藥的時候,她就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偏生不肯示弱半分,一句解釋也無,當澄清了她的清白之後,她也不覺得有什麼慶幸和沾沾自喜。就好像是她做的她就絕不含糊,不是她做的她也不認。整個人是非分明一樣,叫人一眼就看穿了。

等相處得久了,也是在南巡那一會,船上無聊,不過也就那麼幾個人,宋彌爾才與段昭儀熟悉了起來,才知道她也是個有情緒的人,只不過這情緒一般不外露,受了什麼也自己忍着,只有熟悉的人,纔會認真的解釋兩句。

因此,段昭儀進得宣德宮,就直來直去的解釋,在宋彌爾的面前才露了幾分難過。

不過,宋彌爾也覺得,柳疏星與那梅玉容做得太過分了。便是真質疑,也該在私底下來說,在晨省時候太后面前大喇喇地將話說出來,哪裡又是在質疑,分明就是要將段昭儀打下去!張南光已經沒有威脅,這次南巡的,位分最低的就是段昭儀,爲了不讓段昭儀威脅到自己,所以就要先發制人,就算段昭儀是被冤枉的,流言蜚語之下,她還能好好地活嗎?!

宋彌爾對上段淼黑白分明的眸子,又想起她說寧願死在外面的那些話,身子不由得一抖,彷彿又看到了那雙透亮的眼睛,是不是在死前還等着自己看向她······?

“本宮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別擔心!”

宋彌爾回過神來,語氣堅定。“本宮相信你。”

段淼露出感激地一笑,又十分不好意思起來,小坐了一會,她才離開。

等到她離開了宋彌爾纔開始犯難,要如何做,才能好好地給段昭儀一個交代?

宋彌爾心中一直掛着事,用過晚膳,一個人悶着打了會絡子就歇下了。

打絡子其實是初空愛做的事情,初空負責宋彌爾的衣飾,除了幫着宋彌爾選材搭配以外,平日裡沒事就會打打絡子,繡繡花,甚至做幾件小首飾,做幾件衣裳,她年紀又小,與宋彌爾差不多大,又沒那麼多輩分尊卑的體悟,有時候就在宋彌爾寢室外間打絡子,也順便值班,有時候宋彌爾擡起頭,就能看見她。

宋彌爾表面上看着還是一樣的過,似乎連張南光都沒有過多的責備,除了有些逃避之外,其餘什麼都好好的。可是實際上,宋彌爾周圍的人都清楚,她有多難過。不自覺地就想做初空曾經愛做的事情,不自覺地就要重演初空還在時候的場景。滿肚子的情緒都憋着,半句話不說,也叫看的人難過。

甚至連不知道內情,只知道初空在南巡時候意外身亡的乏雪與醉竹都有些唏噓,入宮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過這般的主子?

等沈湛來的時候,絡子打了一半放在了榻上,人已經睡得迷迷糊糊,屋內等都沒有。若不是沈湛撞到了架子,根本不知道榻上還有東西,饒是這樣,宋彌爾都還沒有醒來。

沈湛默默嘆了口氣,叫外頭候着的安晉退到一邊,自個兒摸了火石點上了燈,見宋彌爾睡得熟,眉心卻還是緊皺的,沈湛站了半晌,心頭一陣煩悶,總覺得有什麼在悄悄流逝,或者本來南巡時候還好好的,哪怕出了事,兩人逃亡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可是自從知道了初空的死,又或者回到了宮中,就好像有什麼在慢慢的變化了。沈湛一時間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心頭煩悶得很。

他轉過身,徑自越過繡架,就往外間走去。

“陛下?”

宋彌爾含混不清迷迷濛濛的聲音在沈湛身後響起。

宋彌爾是突然被驚醒的,似乎也沒做什麼噩夢,睡着睡着,突然就驚醒了,心頭難受得很,好似心臟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一般,一會兒是初空的往昔的音容笑貌,一會兒又是段昭儀發紅的眼圈,一會兒又是母后的欲言又止,甚至還出現了之前柔貴姬挺着肚子柔順又心不在焉的笑意······宋彌爾一口氣喘不上來,卻聽見有腳步聲,她虛着眼看去,暗紅色的龍袍在燭火下熠熠閃着光。竟是沈湛來了。

“這麼晚了,湛哥哥可是要休息?”宋彌爾說着便要起身,隨意從牀尾的取了一件薄衫披上,套了鞋子便下了牀。

“我看你已經睡下了,又起來幹什麼?快回去睡吧。”

沈湛掛起一個笑來,擡手摸了摸已經走到她面前的宋彌爾的頭,“夏夜雖好,起了風就要涼一些,你窗戶又開着,這般一個薄衫哪裡能擋住夜寒?聽話,快回牀上去躺着。”

宋彌爾遲疑了一下,“那湛哥哥不在這裡歇息嗎?”

沈湛不答反問,“彌兒很想我在這裡休息?”

宋彌爾猶豫了一下,沒看見因爲她這一點猶豫而變沉的沈湛的臉,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咬着脣思忖了片刻,擡起頭覷了覷沈湛。

沈湛心頭一沉,面上卻是不顯,只仍舊笑着鼓勵似的捏了捏宋彌爾的臉頰,“彌兒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在朕面前還需要猶豫顧忌嗎?”

宋彌爾一個怔愣,垂下眼睛不敢看沈湛,只小聲地說道,“也沒什麼別的事,只是昨日忘了說,段昭儀在晨省的時候被人刁難了,說是她在柳州生病是故意的,居心叵測,段昭儀不善言語,也受了好大的委屈。今日下午她又特特跑來找我澄清,感覺她挺可憐的······”

宋彌爾話未說話,沈湛已經先一步截了她的話,“彌兒的意思,是叫朕抽空去看看她?”沈湛的語氣已經十分不好。宋彌爾像沒聽出來沈湛的語氣,又像是聽出來了卻恍若未覺,只露了個笑出來,稍稍擡眼看着沈湛下巴那道漂亮的美人溝,“我只是想着,若是陛下能幫着她澄清一二,她的日子想來也好過一些。湛哥哥連張南光都能夠不作處罰,想來對段淼應該更寬容纔是。”

宋彌爾心慌意亂,更本未曾察覺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話裡話外竟都是埋怨。

這埋怨沈湛自然也聽出來了,不僅有埋怨,還有對自己的逃避和推拒,甚至是推到別人的宮裡!

沈湛從昨晚看到那本冊子,又稍稍打聽了壽康宮裡發生的事,就一直等着宋彌爾的動作,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自己還生怕她因爲南巡和那初空朱律的事而不快活,心頭不好,前朝爲了南巡和春闈的事雞飛狗跳的,那麼地忙,自己都還想着每日來宣德宮看看她,就算不能做什麼,也有個撫慰,卻沒想到,自己一片赤誠,在她這裡卻連一個宮女也比不上,連一個昭儀也比不上,甚至,連張南光的事,面上不顯,內心卻是這般與自己計較!沈湛覺得自己的尊嚴都受到了踐踏!紆尊降貴爲人着想,人卻絲毫不領情還責怪自己?!

甚至今日上午的事,沈湛也都知道了,當時還想着,不知道彌兒受了多大的委屈,自己寵着誰去誰的宮裡,難不成那些不知所謂的妃嬪們跪一跪就能決定的嗎?難道自己就要被她們牽着鼻子走?!

沈湛心頭還想着,處理完政事,去宣德宮時定要好好安慰安慰彌兒。也叫她安心,不用管那些人。

誰知道自己纔到宣德宮呢,就被狠狠地打臉!宋彌爾哪裡需要安慰關心?她哪裡擔心,她是擔心自己不去別人宮裡吧?!她究竟有沒有心?!有沒有爲自己考慮過?還是在她心裡,什麼都比自己的情緒重要?!

真是他的好皇后!

沈湛心頭甚怒,卻怒極反笑,“好啊,既然彌兒這般大度,朕也不能辜負了梓潼的一番心意!皇后就好生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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