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二)

那個陳老闆不知道爲何,方纔還囂張的派頭,現在卻恭謹得不得了:“是是是,三娘子,您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蘇繡是上品,可是這蘇繡嘛,如今還沒入得我們百繡樓,是旁邊這兩位娘子的。”

“哦?還有你們百繡樓不曾收到的繡品?”

三娘子這才轉過頭,看向朱律與宋彌爾兩人。

她眼中帶着點審視,待看清宋彌爾與朱律的裝扮模樣後,那一點審視又換成了不屑,不過那一點不屑藏得很好,若不是宋彌爾與朱律不同常人,也發現不了。在常人看來,就是那三娘子輕輕柔柔地笑着,十分溫和地問:“這兩位就是這塊繡品的主人?我倒是非常喜歡這蘇繡,出個價吧,我這兒有個圖案,三日之後照這花樣,繡一副屏風出來,告訴我你們地址,我上門來取,價格不是問題。”

三娘子說話似乎是十分耐心體貼,不問兩人來歷,當即就訂了繡品,出手也闊綽得很,當真是一件好差事。旁邊那掌櫃的都急紅了眼,恨不得替宋彌爾她們給答應了下來。

可作爲當事人,宋彌爾與朱律怎麼聽不出這位三娘子語氣中的輕蔑與不屑一顧,她身邊丫鬟適時拿出的花樣是一幅松鶴延年圖,結構十分複雜,若是要屏風那麼大的尺寸,兩個手藝精湛的繡娘恐怕要不眠不休繡上一月有餘,才堪堪出來,這三娘子分明就是強人所難。可偏偏她又說得這般輕鬆這般體貼,輕鬆得讓人覺得這好似天上掉餡餅的活計,只要伸伸手就能辦到,體貼得讓人覺得若是宋彌爾與朱律不答應,就是不懂事,不識好歹。

偏偏那三娘子還一直矜着手,居高臨下笑吟吟地望着她們,就好似她們是塵埃,三娘子與她們說話是紆尊降貴。

老闆急了:“誒!你們怎麼不應!是死人嗎?!瞧瞧三娘子多麼好心,多麼心善,給你們機會你們要珍惜啊!常聽人說三娘子慈悲心腸,今日卻叫小的有幸遇上,小的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三娘子蔓蔓一笑:“哪裡。”又去看宋彌爾與朱律:“你們可是怕錢少?放心,我三娘子從不騙人,這樣吧,今日我先給五十兩定金,待成後,再給你們一百兩,如何?”

那叫阿珠的丫鬟也在旁邊幫腔:“沒眼色的!還不快快答應!一百五十兩夠你們二人吃喝玩樂一輩子啦!上麼裡去找這般的好事?!我家娘子心善,你們可別不識好歹!”

“你!”朱律眼都急紅,簡直虎落平陽被犬欺!哪裡來的一個三娘子?!“不要太看不起人了!”

“哦?這位娘子怕是誤會了,我不曾看不起你們,你們,不本就是這樣麼?”說完,三娘子低頭輕輕一笑,“這位娘子,你想得太多了。”

“我……”朱律本聰慧多智,也沉得住氣,可偏偏如今落到無力還手的境地,她也急了。正要再次辯駁,被宋彌爾一把拉住,只聽宋彌爾緩緩道:“這位三娘子,不是我們不識好歹,只是工期太緊,我們二人恐怕無法完成,只得辜負三娘子一片好心了。百繡樓想來有不少手藝精湛的織繡師傅,我與妹妹二人便不在諸位面前獻醜了。”

“是嗎?”三娘子微微挑眉,面上仍舊帶着笑意,可眼中已經沉沉一片:“看來是我們沒有這個緣分了。想來這位娘子也大致知曉,我本是爲了我家祖奶奶生辰而來,本是瞧中了你們的手藝,結果……看來是我心不夠誠,真是遺憾……”她話鋒一轉:“不過,買賣不成仁義在,方纔我聽這位娘子嗓音柔美,你這位妹妹身段也是不錯,我們家有兩個樂姬恰好犯了事,如今也正在招人,你們倆……我倒是可以替你們引薦一下,雖說模樣不行,但好歹也有一兩樣能拿出手的。倒是比這繡花來得快多了!”

三娘子一派循循善誘,似乎十分好心。可她哪裡是好心?!樂姬是什麼?!不過是大戶人家狎玩的物件,哪裡有良家女子會去做樂姬的?!這三娘子分明就是被拒羞惱,侮辱她們了!

她這話一出,不僅宋彌爾與朱律變了臉色,就連那小人模樣的掌櫃也一幅驚詫不忍的模樣,沒想到三娘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三娘子想來是注意到了掌櫃的動靜,微笑着朝那掌櫃的撇上一眼:“說起來,我下一季的衣裳,本是要去越繡閣訂的,不過今日我看百繡樓也是不錯的,倒是可以稟了大夫人,叫屋中娘子,都做百繡樓的了。掌櫃的,你說呢?”

阿珠丫鬟適時幫腔:“是極是極,我家大夫人可最疼我家三娘子了!三娘子說什麼大夫人都會答應的!”

掌櫃的兩眼放光:“是是是,三娘子說得對!”轉過頭衝宋彌爾與朱律道:“那兩誰!三娘子給你們恩賜,怎地還不謝恩?!無知小兒!”

宋彌爾強忍住心中怒氣,一字一頓道:“我只聽說皇天誥命需要謝恩,沒想到三娘子的施捨,能與皇天誥命並肩。”

三娘子臉色一變:“住嘴!你胡說什麼!我何時說過要你謝恩?!掌櫃的!你放肆!”

掌櫃趕緊打了自己幾個耳巴子:“是是是,小的愚魯,說錯了話,三娘子見諒!”

宋彌爾趁勢追擊:“如此,我與妹妹福薄,如此模樣也怕傷了貴人的臉面,多謝三娘子擡愛,我們承受不起。”

三娘子也知方纔一句錯話,恐叫人抓住把柄,如今又是她想要過繼的非常時期,萬不能給自己帶來麻煩!這兩人看着軟硬不吃,何必啃硬骨頭!可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冷笑一聲:“哼,也罷,不與你二人計較!不過我三娘子的名號,想來你們隨便也能打聽得到,三日內,我隨時歡迎你們回心轉意!”

她拂袖就走,身後丫鬟阿珠翻一個白眼:“不識擡舉!”

鬧了這樣一場,掌櫃怵着三娘子,又知這兩人不是那麼好糊弄,也不好再有什麼動作,加之自己當着跑堂的與這二人打了自己耳巴子,也落了顏面,灰溜溜地回了裡屋,宋彌爾與朱律將地上散落的繡品收拾好,也徑直離開了。

可是繡品沒有賣出去,今日又是一事無成。

二人一路默默無言,耽誤了這麼一陣,已到了飯點,朱律身上還有些零散的碎銀子和銅板,她小心翼翼地詢問宋彌爾:“主子……咱們要不去吃點餛飩吧?這個天氣,吃完餛飩喝碗熱湯,能暖和些……”

哪裡是要暖和,璋州偏南,已經是冬日也不見得十分地冷,只不過是因爲囊中羞澀,也只能吃得起街邊的餛飩了。

宋彌爾也不拆穿,微微點點頭,穿過一條小巷,巷口正好是一對一老夫妻開的一家餛飩店。

巷口的另一邊,是一個幼學堂,正值午休時間,不少孩子在巷口打鬧嬉戲。

餛飩店裡還有幾位秀才模樣的中老年人在吃餛飩,大概是學堂裡的先生。

宋彌爾與朱律一人叫了碗餛飩,南方人溼氣重,更喜辣,熱騰騰的餛飩配上紅彤彤的辣椒油,看上去令人十分有食慾。

宋彌爾舀起一個餛飩輕輕咬了一口,立時皺了皺眉。

“主子,怎麼了?很難吃嗎?”

朱律試着咬了一口,“呸呸呸!什麼味道,太難吃了!”

餛飩裡頭有股餿味。

朱律一拍桌子:“店家,你餛飩都餿了還煮出來!教人怎麼吃啊!”

冬季裡不好買肉,本就又是偏遠地方,肉食更是稀缺,大多數人都是趁着天氣冷一次多買些肉存着,有冰窖的還好,平民百姓沒有冰窖的,只拿冷水與冰鎮着,放的日子久了,可不是就容易餿?

其實原本也只有一點點餿味,平日這餛飩又是醬油又是辣椒的,尋常人根本吃不出來。可宋彌爾與朱律,她們過慣了安逸生活,嘴本來就刁,宮中也好宋家也好,哪怕吃一個餛飩,新鮮肉不說,還得用各種方法先去了腥味,再將味道調得頂頂好了,這才讓主子丫鬟吃到。

她們在來璋州之前,仗着身上還有些銀子,吃得不算太好但也不壞,雖然偶爾也食難下嚥,但在逃命之中,也顧不多許多。

如今未嘗逃命,又本就心情不好,本想吃個食物來點慰藉,卻偏偏吃到了餿的,自己不要緊,主子怎麼辦?如此一想,怎叫朱律忍得住?當即從前那一套做派便拿了出來。

“兩位小娘子,兩位小娘子,”店家是個半百的老頭,作着揖過來:“見諒見諒,這……您看要不我煮兩碗麪給兩位?這兩碗餛飩就不算您二位的錢了?”

朱律見是一位老人,脾氣下了一半,點點頭:“也罷。”

身後斜方坐了個教書先生,中年人,斜着眼看看朱律,舀起一顆餛飩吃下去,抹抹嘴,語氣不輕不重,不陰不陽,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朱律與宋彌爾二人能夠聽見:“有些人,穿得倒人模人樣,可偏偏吐不出來象牙!無事生非!就是貪圖兩個小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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