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沈湛特意爲自己豎立的擋箭牌,便不利爲有利,她何樂而不爲呢。
當然,這其中也有不明真相的袁晚遊與秦舒涯二人。
宋彌爾無法直言,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一開始袁晚遊與秦舒涯給氣的,以爲宋彌爾就這麼妥協了,後頭才發現這個中玄機,自然也“興高采烈”地加入了時不時“撩撥”尉遲嫣然的隊伍之中。
宋彌爾作壁上觀,樂得清靜。
不過,太后那處,卻是始終將消息瞞着,只說是尉遲嫣然的父親對朝政有所進益,爲着獎勵和平衡,這纔將尉遲嫣然從莊妃提成了貴妃。
太后雖說是醒了,但精神頭卻仍舊不算太好,每日都靠蔘湯補養着。孟尋也說,太后年事已高,並不能使那些立竿見影的法子,唯恐太厚經受不住。她精神不好,聽了沈湛與宋彌爾的解釋,也不曾多問,只私底下對沈湛千叮萬囑,千萬不能再走柳疏星的老路,更不要重蹈去歲的覆轍。太后的意思,就是怕沈湛再虧待了宋彌爾。她在病中都仍舊關心着沈湛與宋彌爾的事情,叫兩人愧疚不已。
兩人之間的隔閡也隨着時間與沈湛的主動而漸漸消弭,至少,沈湛不用日日夜夜再窩在美人榻上側臥而眠,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二人也時常談論到尉遲嫣然一事,心知瞞住太后的風險太大,若是以太后的性子,知道莊妃變成貴妃後頭還有這些因她而起的“交易”,難保不會大發雷霆,加重病情。
可如今瞞着,卻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一日,宋彌爾與沈湛同往常一樣,照例來到壽康宮用午膳。
太后坐在榻上,見宋彌爾與沈湛攜手而來,精神都看着好了幾分。她拍拍榻邊,“彌兒,來,坐母后這兒來,叫母后看看你。今日母后命人做了蟹黃豆腐,哀家瞧你這幾日都愛吃這道菜,今日便命人多做了些,待會可要多吃點。”
宋彌爾與太后素來親厚,也不扭捏,當即大方地坐在了榻邊,先是仔仔細細瞧了太后的臉色,放下心來,“母后,咱們都可是日日能見呢,怎麼看彌兒就看不夠呢?是不是彌兒太過貌美,將母后也給迷到啦?”
宋彌爾說着,還捧起自己的臉,佯裝得意害羞。
“你這小丫頭片子,真還什麼都敢說。”太后支起手點了點宋彌爾的額頭。“哀家一直覺得對不住你,眼下瞧你與湛兒終於言歸於好,哀家也就放心啦。哀家這個身子,竟也撐到了這一天,哀家心裡頭高興呢。日後下去見了你們父皇,哀家也能揚眉吐氣說一聲,哀家可有好兒子好媳婦陪了後半輩子,哪像他,下頭又哪裡去找真心的人?哀家可高興。”
沈湛與宋彌爾一聽這話可慌得不行,“母后,您在說什麼呢,不過是一時精神倦怠。御醫不都說這幾日您已經好多了嗎?我們眼見着精神也是一日比一日好。”
“哪裡喲,”太后擺了擺手,“哀家總覺得,這不過是迴光返照啊。當年先皇駕崩前便是這樣,原本眼都睜不開的人,卻十分有精神地站了起來。哀家與他好些年沒說過話了,那會他卻顛三倒四說了好多話給哀家。一會兒又說對不住哀家與湛兒,一會兒又說這本是應當的,湛兒不經歷磨鍊怎能做好帝王?一會兒說他念着哀家不變,一會兒又提什麼勞什子先貴妃,亂七八糟的,哀家現在想來都頭疼。等趕明兒哀家下去了,碰見他,一定要好好問問他,這些稀裡糊塗的話,究竟都是什麼意思。”
一般突然提到已逝的人,還對往日早已模糊的記憶變得歷歷在目,這本就是一種徵兆。
沈湛與宋彌爾都懸起了一顆心。可他們現在哪兒敢召御醫過來惹太后不快?
可是明明太后的情況日漸好轉,這是大家都看到的。尉遲嫣然也沒那麼大膽子將衆人玩弄手心。要知道,她求的不過是利益,若是太后當真突然暴斃,頭一個被處死的,便是她與她的家人。
可究竟是爲什麼,叫太后說出這一番話呢?
沈湛與宋彌爾回宣德宮的路上,便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
“或許是母后這段時日都纏綿牀榻,心裡頭瘀堵,這才精神不快,老想着往事?”宋彌爾試探地分析道。
“無不可能,”沈湛點點頭,“可是好端端地,提哪些事情,總是叫人心慌。彌兒你也知道,當年先帝是如何對待我們母子,母后對其耿耿於懷再正常不過。可是這麼多年,她從未提起,今日卻……還有母后說先帝駕崩時說的那些模棱兩可語意不明的話,我當真有些害怕。”
“湛哥哥,”宋彌爾握住沈湛的手,“你莫要擔心,有我在呢。”
兩人相視一笑。
“眼下最該擔心的,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雖說,尉遲嫣然爲母后醫治的事都是暗中進行,如今母后醒了,就連問脈都是孟尋在做,母后的情況也都是請了淑節姨母在記錄,再讓尉遲嫣然知曉對症下藥。可我這心裡,卻總是不踏實。”
“是,”沈湛面露沉色,“母后的情況一日不好,尉遲嫣然一日不除,終是威脅。”
“不知孟尋那邊研究得怎麼樣了,他可是神醫的傳人,總不至於什麼進展都沒有吧?”
“倒是有了些眉目,至少知道尉遲嫣然用香的手法和順序,若再將每一段的成分分析出來,恐怕也就七七八八了。”
“幸而如今咱們放了暗衛在尉遲嫣然身側,處處監視着,防範着她再次下手。否則,就憑她這一手出神入化的香毒,還真不好說。”
“平心而論,”沈湛接口道,“她也算是個人才,只是可惜了。不過幸而她只將這心思放到了後宮的爭權奪利上。若是她眼光再寬闊些,野心再大點,當真對我用了香而無知無覺,恐怕眼下這朝政,都要改寫一番了。”
“說到底,還是我們的疏忽。我不愛用香,她不好下手,母后常護着我,恐怕便是這樣,叫她起了殺心。梅玉容、溫曉曉與她毫無瓜葛,她也能殺得乾脆利落。這都怪我,擋了她的道。”宋彌爾嘴角滑過一絲譏諷。
“又說什麼胡話呢。”沈湛抽出手將宋彌爾環抱住,“好在如今她過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