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佐藤君的妻子是說,”
在女兒小嘴停下休息的間隙,木村拓哉話問道一半,扭頭看副駕駛座位上的妻子。
“佐藤君也要去參加這次的開放日?”
“是的,三年了,他還是第一次去。”妻子木村黑子應聲道。
“久美說,她老公讓她帶個口信,要向你學習,還說到時候請你多關照。”
這位佐藤健是木村拓哉在早稻田大學的學弟,上學時有過交往。畢業後,木村拓哉先在報社工作了幾年,後來經推薦給國會議員做秘書,直到兩個月前成爲新任首相的私人秘書。佐藤健家族產業主要在關西,但畢業後佐藤健也沒有繼承家業,而是進入法務省工作。
三年前女兒考上早稻田的初等部,新生入學那天看到了自己的這位學弟,也是送自己的女兒來報到,二位的女兒由此成了同學。
木村拓哉一面聽妻子木村黑子說話,一面心裡在想,佐藤可是個嚴謹的人,應該不會突然心血來潮的。
那就是要見自己,自己的電話佐藤那兒應該有的,爲什麼不直接聯繫自己,而要繞這麼個彎子?是因爲自己現在的身份?佐藤健應該不是這種人,想到自己成爲首相的私人秘書才幾個月的時間,感覺自己越來越進入角色了。
汽車拐了一個彎,後排女兒興奮的叫到,“老爸,你可以看到我們學校了。”
受到女兒的興奮勁感染,木村將車停在學校不遠處的停車場,一下車就看着學校外景大聲誇讚道。
“好漂亮的學校,只有這樣的學校才配我家的幸子。”
“謝謝了。”
女兒調皮地行了個屈膝禮。
一家人步行走向學校,剛進校門,佐藤健一家三口迎面上來,看來已早在這兒等候。
雖然兩家的女性成員送孩子上學日天天見面,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全家成員一道還是第一次,二個家庭各自互相問候,佐藤健隨即說道:“辛苦你們帶孩子先去,我想請木村君給我介紹一下校園,參觀一下了。”
聽到如此勉強的託詞,木村拓哉示意妻子和應該早就會意的佐藤健妻子佐藤久美陪同孩子們先去。
佐藤健注視着二位夫人和孩子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的入口,轉身對木村拓哉微微躬身。
“打擾了,實在不好意思,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了。”
“佐藤君,您客氣了。我聽到您的口信,也的確挺疑惑。”
“時間倉促,事關重大,我就直奔主題了。”
“您請說。”
“二個月前,防衛廳依照內閣會議決定,着手整合情偵系統。”
“您說的是內閣會議415號決議案通過的國家情報系統調整案嗎?”
“是的,就是您說的。因這個,我由原來的法務省公安調查廳調到情報本部第二幕僚室,有情偵一線轉爲情報分析與溝通協調。”
“是嗎?他們可能是想發揮佐藤君長於思考的特長。”
“謝謝誇獎,或許是嫌我年齡大了,擔心我跑不動了。”佐藤健自謙的笑笑,“不過,我在新崗位上,發生一個特殊事情。”
佐藤健再次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木村拓哉。
“新的崗位有項工作,是將各方情報彙總整理後呈報防衛廳與內閣。但我在着手整理這段時間情報文件時發現,前期公安調查廳上報的一份文件遺失了。”
“哦?”
木村拓哉有點驚訝,木村拓哉原本想問,會不會是偶然遺失的?但想到情偵工作流程設計縝密,工作人員素以嚴謹爲要,不可能有情報文件遺失事件發生。看來這也與佐藤健見自己的原因有關了。
“是的,因爲這是我在公安調查廳參與的最後一份工作,文件上報後,我就來新崗位任職了。”
佐藤健見木村疑問的眼神,斟酌一下,繼續說道,“這是一份關於日本社團在中國大陸動向的資訊。”
聽到涉及社團以及中國大陸,木村內心一緊,對中國的外交拓展是日本外交一個新的重要方向,首相正在努力提升推進與中國的關係。
“第一時間發現這份文件遺失,我就聯繫了原工作的公安調查廳,讓他們再上報一份副本。”
這種補救措施對做事嚴謹的佐藤健來說應該是非常痛苦的,木村知道,如此應該也是情非得已了。
“但是,公安調查廳反饋說,沒有這份文件。”
看到佐藤健掩飾不住的失望與疑慮,木村拓哉也不禁警覺起來。
“這份編號A019871104015文件是我彙總的,幾乎參與了該情偵文件資訊收集分析覈實整理的所有作業過程。但就是找不到了,從源頭它就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人爲的?”
佐藤健說的情況令木村拓哉已經不止是驚訝了。
面對木村拓哉的疑問,佐藤健凝神看了看自己的這位學長,良久繼續說道。
“這份資訊當時雖覺得有異常,倒也沒有顯得特別,主要也是想與其他如貿易振興會方面能交流一下,看看他們那方面的信息。但當出現後面情況後就不一樣了。”
“是啊,能讓公安調查廳一份入檔的文件消失,在日本恐怕沒人能做到吧。”
“這幾年這些社團很活躍,伴隨日中經濟交往的加深,他們在中國大陸的投資數額不小,企業數也已近三十家了。這份文件記載的資訊是該社團在極其秘密的轉讓這些資產,而且價格極低。”
“哦,海外行賄?”
木村拓哉平日接觸首相政治資金的募集,與企業交往也很密集。
“不太像,沒有特定接收人。”
“那你們有結論嗎?”
“初步研判:第一,操作中對隱蔽的要求高於轉讓速度;第二,價格極低又顯示急於完成轉讓。所以,他們應該有非正常原因準備撤出中國大陸市場。再結合文件消失一事,可能就更加不平凡了。”
佐藤健說完深深的一鞠躬。
“麻煩學長了,真是不好意思,讓您涉及此事。”
“您太客氣了。”
木村拓哉鞠躬回敬。心裡明白,如此不正常的諮訊出現在當下,佐藤健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可他要向首相傳遞這個信息嗎?
十天後的一個夜晚,新宿一家中餐館內一間卡座內,二位男子已從傍晚喝到現在,一堆清酒空瓶擺在餐桌的一端。這家中餐廳是佐藤健推薦給木村拓哉的,是日本公安廳掌握的爲中國收集信息的據點之一。年輕的那位男子再次端起酒杯,恭敬的舉起。
“石巖前輩,我再敬你一杯。”
“謝謝,木村君。我們幹!”
石巖真太郎看着眼前的年輕人,由衷的說道,
“您說的消息令人震驚,謝謝您對我的信任。顯而易見,他們是不願意我們在亞洲有獨立的朋友交往了。”
“前輩的研判很準確。這也是令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原因。”
年輕人滿臉糾結。
“就像今天看來,前首相時期的‘廣場協議’與我們而言弊遠大於益。當初我們許多人可都是興高采烈地涌到美國,開出支票,拿出含金量急劇增加的日元,恨不得買下半個美國,在這點上,不得不說,山姆大叔的眼光遠高於我們啊。”
“去年不是簽訂了《盧浮宮協議》終結了廣場協議了嗎?”
“這些都是按照山姆大叔的意願進行的,對今天的日本恐怕已是於事無補。”
“前輩擔心目前的經濟?”
“豈止是擔心?木村君,快則一年,慢不過三年,就應該見分曉了。”
“難道就不能做點什麼嗎?畢竟如前輩所說,還有段時間啊。”
“您別忘了,今天的大佬們背後都是誰呀,這點你我就不要有幻想了。原本照目前的發展速度,與我們日本而言也的確不太適合,能安穩的做好老二的位置已經非常難得了。”
“前輩教導的是。”
“只是今天如此看來,不僅是讓我們永做老二,還是個被閹割老二的老二,成爲一個永遠孤獨的跟隨者。我們也是夠令人傷心的了。”
“我看他們對我們在那裡受歡迎的程度有點嫉妒。”
“是啊,如果我們僅僅在那兒掙點錢,或許他們不會太在意,但對於文化的輸出,我看他們遠比我們想象的在乎。”
木村拓哉聞聽此言,木然無語。許久,端起酒杯高高舉起。
“我再敬前輩一杯。”
石巖真太郎端起眼前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我很欽佩首相的一爭的想法,日本作爲一個依賴於貿易的國家,中國對我們是不可或缺的國家。”
“前輩英明!”
“作爲早稻田大學的高材生,想必您對福田諭吉應該不陌生吧。”
“您說的是慶應義塾大學的創立者福田諭吉先生嗎?”
見石巖真太郎點頭示意,木村拓哉感慨道,“作爲近代日本思想的啓蒙人,日本教育之父。爲開創近代日本居功至偉,一直是晚輩敬仰的先賢。”
“福澤諭吉大先生爲了表明明治時代人們的勇氣曾說的:‘無獨立之心者,思國豈能深切。立國非公,是私也。’這句雄渾的話,真希望今天我們能再爲自己把它取回。”
“是啊,大先生的名號據說就和中國有點淵源,真彷彿是冥冥中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