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何時離開。”
蕭毅背過身去，問道，語氣間帶着幾不可察的顫抖。
“機不可失，自然是越快越好。”
“帶誰？”
“奴婢一人足矣。”
“你一人？”蕭毅側頭問她。
“大王說過，奴婢是要處以極刑的逃奴，身邊有夥伴，豈不是奇怪。”
說起出宮，小七一點都沒有懼怕，甚至語氣中還充滿了亢奮。這分明是一項極其兇險的任務，不死在朱本的手裡，也很有可能被抓捕逃奴的自己人抓到，直接處死。
可是，小七一點都不擔心。
蕭毅深吸一口氣說：“你不必如此快回答，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後，宮門落鑰之前，你都有反悔的機會。”
小七趕忙行禮：“奴婢明日早晨便跟着宮中的馬車出發，多謝大王、信任，奴婢定不會辜負大王的期待的。”
果然，興奮是壓抑不住的。
小七得到了蕭毅的准許，很是開心，笑呵呵地站起身，繞到蕭毅的身側。
“大王，朱本交給奴婢來抓，您還不放心啊。等奴婢抓到了朱本，湘西的事情自然就解決了，大王也不必日日心焦了。身體要緊，大王還是吃些東西養養精神，等待審問朱本的那一天吧。”
蕭毅冷哼一聲，不由得笑了：“人還沒出宮，竟然妄想抓到朱本。若朱本能讓你抓了，還要監察司做什麼，還要戰將軍做什麼，我也成了飯桶了。”
小七趕忙說：“大王怎麼能這麼貶低自己呢，是大王親手打傷了朱本呀，纔給大家許多機會抓捕他。大王多用飯，朱本就能早點滾蛋。”
“去去去，氣都氣飽了。”
蕭毅嘴上說着，腳還是誠實地向飯桌邁去了。
……
濃重的夜色下，宮中安靜得只剩下呼呼的風聲。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直落在了蕭毅的身後。
蕭毅看了眼身旁晃動的燭光，脣角輕勾：“旭兒那裡的伙食不錯，將你養的胖了許多。”
禹喜撓了撓頭，很是不好意思：“嘿嘿，該是重了幾兩而已。”
蕭毅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止幾兩。”
小七因爲還在養傷的緣故，蕭毅許她晚上不必侍奉，於是，今晚，蕭毅的身邊並無旁人。
禹喜拱手道：“大王無需煩惱，小七姑娘心懷大志，志在天下，這與大王不謀而合。能遇到這樣的知己，也是一種幸事啊。”
方纔小七和蕭毅的對話，禹喜站在屋樑上聽得清清楚楚。
“你真相信她說的話？”
“大王不信嗎？”
蕭毅搖頭，又點頭。
他不是很確定。
“大王不信，爲何還讓她出宮？”
“因爲我不瞭解她。不知道她想要什麼，就不能投其所好。不能滿足她的願望，就會每每覺得惴惴不安。救了她的妹妹，幫她屏退王后和美姬，甚至許諾了她姬妾的位分，但是似乎，她都不感興趣。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禹喜笑道：“大王，你也無需太過傷神。我效忠大王，阿紫姑娘也效忠大王，還有戰將軍，他在戰場上九死一生，貢獻卓著，我們都未曾想過要想大王索取什麼。可見，付出不一定是需要回報的。也可能是目標一致，人以羣分。”
蕭毅也笑了：“你是爲了你的母親報恩，阿紫也是，至於戰肖，他想成爲一代名將，認爲我對他有知遇之恩。你們的情況，與小七不同。”
“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不一樣的地方，是在於她是湘人。湘人是不會幫着楚人抓湘人主將的，所以大王覺得，這一切都是不可思議。”
蕭毅點頭：“你覺得可能嗎？”
“小七給太后的解釋是，她覺得朱本處事過於極端，他不能扭轉乾坤，只能讓楚湘的關係日漸惡化，破壞短暫的休戰合約。一旦休戰結束，受苦的還是湘人。她希望能遵從湘國皇族的意思，與我楚國和解，這樣，才能保住更多湘人的性命。”
“她竟這樣說？”
蕭毅有些震驚了，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想法。小七，只是一個女奴而已，怎麼會有這般深刻的見解呢。
“不僅大王覺得不可思議，太后娘娘同樣是稱奇。或許，是大王知人善用，有帝王之才，纔會吸引到這麼多天下奇士，爲大王獻計獻策。想來，那小七也是看中了大王這點，所以才放下她是湘人的束縛，甘願爲大王任用吧。大王自小在楚國長大，並不瞭解湘人的風土人情。其實，湘人長期生活在草原或者山區，民風很是淳樸，他們認定的，是會用一輩子守護的。我在奴房的那兩年，所見到的湘人都是如此。”
禹喜很樂觀地說道：“拋開戰敗國和奴籍的標籤，其實，他們也是普通的百姓，以真心待他們，他們也會真心待自己。小七是個通透的姑娘，她明白一個國家的滅亡，不能單單隻怪罪攻打他們的國家，更多的，是陳年腐朽的政策，和不能崛起朝代更替罷了。她與大王接觸，大王及時的幫助和對待奴籍的態度，讓小七感受到了希望，她來幫你也是正常。”
被禹喜這般分析，蕭毅輕輕點頭，覺得有些道理。
“小七聰明，卻也很膽大，我實在擔心，她爲了抓朱本心切，再出什麼差錯。你去暗中幫她吧，正巧，最近青雲社也有動作，你在宮外接應也能方便一些。記住，不論如何，要保證她的安全，不能讓她死。”
蕭毅給了禹喜命令和底線。
禹喜立刻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大王安心，交給我的任務，保證完成。”
青雲社，是蕭毅在外的諜報組織，如今，端國上下都在抓捕朱本，自然不能少了青雲社的參與。
禹喜是青雲社的重要成員，他平素負責宮內的接應，和傳遞消息，如今，只在宮內並不能第一時間與青雲社相互接應，蕭毅便派遣禹喜與青雲社首領青竹會合，共謀其事。
有了禹喜在，蕭毅忐忑的心情總算放鬆了許多。
與此同時，小七在房裡將風箏的最後一個眼睛畫好了。
這是她許諾給蕭旭的風箏，此番出宮，不知是兇是吉，她不能再讓蕭旭失望，索性熬夜給他弄了一個最好看的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