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
恐懼如潮水,瞬間襲來。
小七驚坐而起,尖叫着喊了一句。
眼前的場景不再是那恐怖的女孩兒,而是變成了孫婷瑜的房間。柔軟的牀鋪,讓小七意識到,方纔那一幕只是一場噩夢,只不過那夢境太過逼真,逼真到她現在仍記得空氣中散發的淡淡的蘭花香。
胸口悶窒得厲害,小七不由得扶住自己的胸口,有種東西壓在那裡,讓她喘不過氣。
與其說是一塊石頭,不如說是一種情緒。
“我是你呀,你不記得了嗎?”
那奸笑之下,有種莫名的蒼涼,讓小七不由得溼了眼眶。
可是爲什麼她會哭,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那個女孩兒,皮膚蒼白到了那種地步,不是白化病,就是病入膏肓了。
難不成,這是潛藏在她肉體裡的這部分記憶?
小七來不及多想,就聽到孫婷瑜笑呵呵地在她的身側說:“醒的蠻快的,孩子,現在感覺怎麼樣?可有好一點了?”
小七看了看孫婷瑜,可是腦海中,竟全部都是那小馬上的少年。
“一隻小黃鸝呀,它落在枝頭上,落在枝頭上,輕聲歌唱……唱給她最愛的情郎,她的情郎在那裡呀,就在那棗紅的小馬上……”
這首歌的旋律,宛若鬼魅的夢魘,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徘徊。
小七一手扶額,她猛然想到,在龍七被逼服毒自盡的時候,也是聽到了這首曲子的。
是什麼……
她不知道。
她是誰?
我是你呀。
你不記得了嗎?
你不記得了嗎?
女孩兒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她的耳邊不斷重複。
難不成那個女孩兒真的是她?
可是,她既然是那個人,又怎麼會以第三視角的角度,看到自己呢?
便是夢境,也不會如此逼真。
可如果不是一個人,她爲什麼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火焰……
小七看起來還是有些神志恍惚,一旁的戰肖皺眉說道:“她到底是怎麼了,方纔只是暈倒,現在怎麼又說起胡話了。孫太醫,你是不是給軍中將士用藥用慣了,便拿捏不準劑量。我看她分明還糊塗着。”
孫婷瑜拔出銀針,又給小七把了會兒脈,肯定地說:“這脈象雖然有些浮動,但該是疼痛所致,不打緊,休息一下便是了。她能堅持下來,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這孩子,可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戰肖和孫婷瑜的對話,讓小七慢慢清醒過來。
再看看自己,正躺在孫婷瑜的牀上,接受者孫婷瑜的診治,心中不免一驚,趕忙下了牀,跪在地上。
“奴婢叩謝孫太醫救治,大人救命之恩,奴婢沒齒難忘。”
孫婷瑜讓她起來,指了指旁邊小七自己做的藥材,問道:“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
小七點頭:“是。”
“我在你昏睡之時,簡單研究了一番,發現這雖不是上等的良藥,卻是可以緩一時之急的膏藥。簡單幾味,相得益彰,合奏生肌,是外傷的聖品。你一個小小的女奴,能將這些隨手可得的藥材,做成如此聖品,實在是難得。你能否詳細告訴老夫,你的藥裡都放了什麼,如何配伍,你,又是如何得到這難得的方子的。”
“旁的也就算了,主要是你用來調膏的蠟,我行醫數十載,還從未見過這般用蠟的。”
“奴婢用了蟲蠟。”小七恭謹地說道。
“哦?”孫婷瑜眼中冒光:“膏中聖藥是蜜蠟,爲何你會用蟲蠟?這裡面,可有說法?”
“奴婢身份卑微,身上又沒有銀錢,自然是用不上蜜蠟那樣名貴的藥材了。反觀蟲蠟,平素隨手可見,放在罐中,不小心受傷,挖出一點塗抹傷口上便是。蠟本就有兩種,一個是蜂蜜凝結,積聚天地淨化而得到的蜜蠟。一個是樹木之蟲凝結而成,名爲蟲蠟。蜜蠟主胃,是蜂蜜的甘甜之味的餘氣,而蟲蠟則因樹木之蟲而得到了樹木的堅強之氣,對筋肉骨血的治療更勝一籌。平素受傷做膏用蜜蠟,是因爲蜜蠟做工考究,且能調和口感或者傷口上的舒適程度,但相比之下,反倒是蟲蠟更有奇效,只因爲外傷時用疼痛麻木,口服又會引起蟲獸之毒,故而極少使用。奴婢用蟲蠟,便是因此。奴婢不怕疼痛,只想將病治好,蟲蠟又是奴婢能夠負擔得起的,所以才……土方子罷了,讓孫太醫見笑了。”
“就是土方子,纔會得奇效。民間的房子有的時候雖然粗劣,卻能用簡單幾味藥材,起到治病救人的目的,這可比名貴藥材堆砌出來的名方更有意義。若是能調配出固定的配伍方藥,再做成膏藥發放給普通的百姓,讓百姓們在受傷的時候都能有藥醫,不至於因傷口化膿不治而死,這就是一件有造福百姓的事。”
孫婷瑜拿出紙筆,作勢要寫。
“小丫頭我記下你的方子可行?”
“當然可以了,如果這記藥方真的能幫助更多的人,那奴婢也很歡喜。”
孫婷瑜越來越喜歡小七了,笑呵呵地說:“快起來吧,好孩子,我將你這方子適當調一調,便向大王申請,將方子做成膏藥發給百姓們,軍中將士也人手一份。這是你的功勞,到時候定是要記你一功的。好了好了,你傷勢初愈,見不得涼,這裡又沒有外人,不要總是學着外面那一套,總是跪着。以後歡迎你隨時來太醫院找我,我覺得你這孩子很有根基,若是你想和我學藥,我很樂意教你。”
此言一出,戰肖都愣了一下。
他看向小七,發現她身上果然有種魅力,能夠讓身邊的人對她產生莫名的好感。
孫婷瑜從不收徒,太醫院那麼多醫術不錯的太醫想要跟着孫婷瑜學習,都被孫婷瑜拒絕了。
沒想到,這樣一個怪老頭,竟然如此輕易地被小七搞定了。
“戰將軍,你帶來的這個孩子,我很是喜歡啊。”
孫婷瑜絲毫不吝惜對小七的讚美,對着戰肖重複了一遍。
戰肖淺淺地笑了,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