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度點點頭道:“好,我明白了,行,你這就回去吧,以後自己好自爲之,你知道我不是個喜歡多嘴的人,尤其搶得是他漠無涯的東西,和我有什麼相干。”他說完再冷哼一聲,轉身離去。那麥老闆直到見他走的不見了影子,才相信自己的確是逃過了一劫,兩條腿不由得再也支撐不住,“咕咚”一聲摔倒在地上,這才發覺就這麼短短的一會兒功夫,自己早已是汗透重衣。
夜千度大步的往外走,臉色很不好看。來到傅蘇面前,一拉他的手,什麼話也不說。傅蘇跟着他往前走,不解的看着他的臉色,半晌忽然憋出一句:“怎麼了夜千度,是不是又發現這個麥老闆也不是兇手了?哎呀你不用這樣子了,咱們慢慢的找,遲早會找出兇手的。”
夜千度的心情莫名變好,嘴角綻出一抹笑容看向傅蘇:“行啊笨笨,沒想到你別的地方笨,對於察言觀色這方面倒還很拿手,恩,你是怎麼知道我排除了麥老闆是兇手的可能性?”
傅蘇掏出一粒杏脯放在嘴裡,然後點頭道:“沒什麼啊,上次你從花小哥兒家裡出來的時候,就是這個臉色嘛。所以這次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了。”他話音未落,忽然兩眼放光,緊接着就大步流星的往前面奔跑而去,把夜千度扔在了後面。
夜千度心裡一陣盪漾,這樣貪吃的笨笨,竟然還記得他見到花小哥兒時的臉色,這能說明,他其實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嗎?想到這裡,他的心情更是大好起來。
奇怪的舉目遠眺,遠遠的遠遠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他見燕留白已經跟了上來,不由奇怪的問他道:“怎麼回事?賣糖人的應該不會在這裡出現吧?不過笨笨眼裡放出的光芒的確和買糖人的時候如出一轍啊,奇怪,那個人影是幹什麼的?”
燕留白也展目張望,然後聳聳肩道:“那個人是幹什麼的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一定是賣吃的,至於賣什麼吃食我就不得而知了。”話音剛落,夜千度就搖頭道:“賣吃的?我的目力這麼好,都沒看見他擺着攤子舉着糖葫蘆什麼的,嗯,他只是拐着個籃子啊,笨笨的眼力不可能比得上我吧?”
燕留白哈哈一笑:“那當然了,這世間若說能比得上魔宮宮主的眼力的,可能也只有當今太子漠無涯了。但是傅蘇他不是用眼睛去判斷出那人的身份,他是用鼻子。”說完見夜千度一副不懂狀,他搖搖頭道:“唉,難道笨蛋也會傳染嗎?多聰明的一大好青年啊,愣是讓傅笨笨那個笨蛋給帶成這樣了。”
夜千度翻翻白眼,從懷裡摸出一錠十兩的元寶扔給燕留白,就見他立刻眉開眼笑的收了起來,然後道:“傅蘇的鼻子用來聞美食的味道,那簡直是比狗鼻子還要靈敏的,別看隔着這麼遠,他肯定是嗅到了香味。不過很奇怪,他嗅別的味道就完全沒有這麼厲害了,越難聞的味道他越遲鈍,所以我常常說,他長了一個寶貝鼻子呢。”
“恩,別說,鼻子奇異到這個程度,還真的是個寶貝鼻子,專挑好聞的聞。”夜千度也失笑,然後見傅蘇拽着遠處的那個人越走越近,一直到近前,他才聞到一股甜香之氣,再看傅蘇,手裡拿着兩塊糕吃的正香,幸虧今天沒有什麼風,否則回去他非鬧肚子不可。
“千度千度,付錢給人家。”傅蘇樂呵呵的啃着糕點。見夜千度拿出一塊元寶,他忙不迭的奪過來遞給那賣糕的人,然後把一籃子糕都捧了過來,心滿意足的道:“好了,回家了。”
“你晚上還要吃晚飯的,知不知道啊?”夜千度無奈的搖頭,到底這傅蘇腰上那軟軟的一團肉是不是肚子啊?怎麼倒像個無底洞似的,逮着什麼吃什麼,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呸呸呸,自己說什麼呢?不過是吃東西,怎麼連梟雄的常用語都拿出來了。夜千度撫着額頭:唉,都是讓這個貪吃的笨笨給折磨的。
“我知道,杏花村說了,今晚有鹽水雞八寶鴨銀絲捲蘿蔔糕合蒸臘肉糖醋排骨菜肉包子……”他一口氣說了十幾個菜名,比說書的還溜,聽得夜千度目瞪口呆:“你啊你,對吃的東西還真是用功啊。”
夕陽西下,三個人的影子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慢慢走着。燕留白看着前面兩個人,夜千度寵溺的看着不住往嘴裡塞糕的傅蘇,眼神柔如春水,那溫馨的場面讓他心中沒來由的就是一陣嫉妒。深吸了一口氣,卻壓不下那股堵得悶悶的感覺,他乾脆拔足狂奔,一直將那兩個人遠遠的甩在身後,他才吐出口長氣:恩,果然心情好多了。
“留白,你在幹什麼呢?”傅蘇氣喘吁吁的追了過來,有些擔憂的看着好友:好奇怪,和留白在一起六年了,沒看他發作過羊角瘋啊,難道他其實身上是有這種病潛伏的嗎?
燕留白一眼就看穿了傅蘇的想法,不由得惱羞成怒道:“不許胡思亂想,我沒有病,也沒有瘋,只是看到你們每次在一起膩歪着的樣子,就會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似的,乾脆你們以後要研究案情就自己去研究吧,不要再拉着我了,像個隨時要打在鴛鴦身上的棒子一樣。”他滿懷怨憤的說着。
“啊,留白你是怪我冷落了你嗎?”傅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我是因爲夜千度他能拿錢給我買東西吃了,你放心,我以後會照顧你的。”
“我以後會照顧你的……”這句話一說出來,燕留白的臉色就變得慘白無比。他記得就在出事的前一夜,那個人也是一臉深意的摟着他這樣說。他忽然大吼道:“不許對我說這句話,我死都不要聽,我不要你照顧,誰都不用。”他吼完,又繼續向前跑。
“千度,留白,留白他是不是真的瘋了?”傅蘇嚇壞了,自己明明就沒有說什麼啊。他拉着夜千度,想和他一起追上去。卻被對方制止。那雙似乎飽含着睿智的眸子望着燕留白的身影,輕聲道:“笨笨啊,難道你還沒有發覺,留白的身份不簡單,決不可能是普通的富家子,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且也壓抑的太久了,但他心裡的結,也只能靠他自己解開,我們是愛莫能助的啊。”
傅蘇眨着眼睛,這番話他聽得似懂非懂,搖搖頭,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留白和自己在一起六年了,都沒有什麼事情,可能這一次不過是他隨便發泄一番而已,等到明天的太陽升起,他就還是那個見錢眼開活力無限的燕留白了。
回去的途中,正碰上花小哥兒出來買燒臘。夜千度想起之前的問題,便叫住他問道:“我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水仙花一般都是在新年開放,可如果一株本該在新年開放的水仙花,卻提前一個多月就枯死了,這會是什麼原因呢?”
花小哥兒呵呵笑道:“這個原因可就多了,不過總的來說,還是養花的人不會好好照顧,不是忘了澆水就是澆水澆的太多,或者放在外面把花活活的凍死了。”他說完,夜千度沉吟道:“那如果拋開了是人爲照顧不妥的原因呢?還能有什麼緣故?”
“這個我卻是不知了。”花小哥兒撓撓頭:“還能有什麼原因呢?不會有其他的原因了,怎麼?公子家裡的花兒枯死了?不打緊,不若我再送你一盆吧,你喜歡什麼顏色的水仙花,純白的還是黃色的?”
夜千度微笑道:“哦,不用了,我不想養花。”他的心情再度低落下來,十八爺是個粗人,也不喜歡養花,那麼那盆水仙因爲他照顧不周死掉也是很自然的,可惡啊,這個案子的契機到底是在哪裡呢?
案子一下子陷入了死衚衕中,夜千度那天晚上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是信手拈來般的簡單容易,誰料越是想盡心辦好的一件事情,越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現一把的時候,竟然讓他遭遇到了這麼大的挫折,這該死的老天爺就像是故意和自己作對似的。雖然傅蘇什麼也沒說,不過看到他那忽然間有些憂慮起來的眼神,看到他驚人的飯量忽然間驟減,甚至在飯後利用平時尋找零食的時間來發呆,哦,不是,是思考的時候,夜千度明白,他一定也感覺到了這個案子的難辦之處,從而開始焦急擔憂起來。
不過不管如何,傅蘇還是一個心寬的人,雖然他的身體一點都不胖,不但不胖,甚至還很瘦,不過這絲毫影響不了他的樂天性格。所以當夜千度清晨起牀時,看見他還在牀上呼呼大睡,那鬱悶了一夜的壞心情竟然一掃而空。他慢慢踱到傅蘇的面前,仔細看着他並不出色的臉龐,手指在上面輕輕撫摸過那雙緊閉的眼,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子,抿的緊緊的嘴巴。
挫敗頹廢感一掃而空,夜千度的目光再度回到之前的深邃睿智,帶着強大無比的自信,他直起身來,臉上重新籠罩上指點江山睥睨天下的神采:“蘇蘇,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那個兇手的,我絕不會……允許讓你的臉上出現那些不快樂的表情……相信我……”他低聲的喃喃自語,在傅蘇的臉上印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控制住拼命想往人家嘴脣上挪的嘴巴和胯下那根明明沒得到什麼色情暗示卻一下子豎了起來的兄弟,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戀戀不捨的看了傅蘇一眼,連忙轉身走了出去,否則他生怕自己會再也走不出去,而且立刻化身爲發情的禽獸,老天,就算要製造什麼慘叫聲,他也絕不希望是在大清早這種美好的時光裡,紅燭搖曳簾幕低垂月色如水的夜色中,纔是做這種事情的最佳時機。
聽着夜千度逐漸消失的腳步聲,傅蘇慢慢睜開眼睛,疑惑的摸上自己被吻過的地方,他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道:“恩,千度爲什麼要親我呢?是因爲我長的像他的媽媽嗎?恩,不會吧,我是男人呢,如果像他媽媽,那他媽媽長的也實在有點……太砢磣了吧……要不然就是他餓了,所以先來我臉上啃一啃?也不對啊,啃我的臉也啃不下肉來,有這種功夫還不如去廚房找點東西吃呢,何況他也沒啃啊……恩,那會是因爲什麼呢?”
燕留白剛來到傅蘇的房間外,就聽到這番自言自語,他險些跌了個跟頭,暗道我和傅蘇一起六年了,怎麼就沒發現這傢伙還有這麼活寶的一面,像夜千度的媽媽?哈哈哈,夜千度如果聽見這番話,恐怕多的沒有,半盆血是肯定要噴出來的。嘖嘖,這傢伙在感情方面,還真是笨的要命。他想到這裡,猛然又想到自己的戀情,心情黯然下來,暗自尋思道:“別說,該遲鈍的時候還是不要太聰明瞭,我不就是對感情太敏感了,人家不過剪下一支蓮花插進自己寢宮的花瓶裡,宴會上專門撿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往碗裡堆,結果自己就自以爲人家是看上自己了,付出了全部感情,最後落得個這麼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