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蘇吃完飯,發現夜千度和燕留白都不見蹤影,於是開始挨間屋子的找尋,最後終於在花房裡找到了夜千度,他覺得很奇怪,因爲夜千度絕不應該是一個喜歡花的人,在自己房間裡那盆名貴的什麼什麼賽牡丹的,他從來都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夜千度正在對着那一片水仙發呆,聽到身後腳步聲響,他溫柔的回頭,看傅蘇只穿了一件夾襖就過來了,不由得搖搖頭笑道:“你啊,除了貪吃之外,什麼時候又攤上迷糊這個優點了,小心着涼難受,到時候就吃不到什麼肘子豬耳朵了。”一邊說,一邊將自己身上的白狐狸皮披風解了下來,系在他的身上。
傅蘇手忙腳亂的拒絕,一邊辯解道:“恩,不會,我不會覺得冷了,以前都凍習慣了,倒是你,富家公子一個,不穿的多點會着涼的。”他忙着向下解那狐裘,卻被夜千度按住了手,聽他淡淡的道:“我有內功護體,就算三九寒天不穿一件衣服的在冰天雪地裡跑,也不會覺得冷的,這就是武功的奧妙了,改天閒下來,我也教你學武功。”其實他是要讓傅蘇踏上修煉之途,畢竟一旦自己的修爲封印解開,是要飛昇仙界的,到時傅蘇如果沒有修煉,就不可能再和自己在一起,這點可是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傅蘇驚喜的點頭:“恩,好啊,我一直都想學武功,可是拜了幾個師傅,教我不到三天就都說我太笨,一個個都走掉了。”他忽然瑟縮了一下:“不過,我好像真的很笨,千度,你到時候會不會被我氣得吐血?我的師傅們都說能教滿我一年的人,肯定會吐血而亡的。”
夜千度想一想傅蘇平時的所作所爲,頭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他想那些師傅們真是慧眼如炬,他們說的恐怕一點兒都不錯,自己想教會笨笨踏入修仙一途,恐怕要費點兒周折,不,恐怕還不是費一點兒周折就能解決的。他嘆了口氣:沒辦法,誰讓自己就愛上了這麼一個笨蛋呢,那些事,到時候再說吧,反正在人間,他還會呆個百八十年,慢慢來,不急。“
傅蘇披上狐裘後,身上果然一陣溫暖,他看了看夜千度:“你不冷嗎千度?真的不冷嗎?”見他肯定的點頭,他歪着腦袋認真的問:“那你穿這狐狸皮幹什麼?你不是不冷嗎?”
夜千度又嘆了口氣,自己看上的笨笨還真不是普通的笨。想起早上他看自己雪中舞劍竟然看的呆掉,他嘴角邊又漾出一絲無比溫柔的笑,摟住了傅蘇道:“你不覺得披上這件狐裘,會凸顯出我出衆的高貴氣質嗎?不覺得我身披狐裘的樣子要比平時更加英俊耀眼嗎?”我就是爲了誘惑你這個笨笨的心才穿的。他在心底裡加了這麼一句。然後就見傅蘇一臉誠摯的搖頭:“不覺得啊。”
夜千度身形一頓,覺得一口血就要從心中向外噴,好在在噴出來之前,傅蘇繼續誠摯的道:“我覺得你即使不穿這件狐裘,也已經非常高貴優雅了,而且你真的好英俊啊,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有時候你流露出來的氣勢,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王者,難怪你可以成爲魔宮的宮主,因爲你實在長的太好看了。”他很認真很認真的看着夜千度,很由衷很由衷的說這番話。
夜千度以手撫額,幾乎是呻吟着的小聲道:“笨笨啊,似乎……這個當上魔宮宮主和長成什麼樣子沒有直接相關吧。”
傅蘇沒有聽見他這句話,看着眼前的花海,他驚訝的叫道:“啊,我從來不知道咱們風雅山莊有這麼大的花房呢,和花小哥兒的比起來,只怕還要大幾分,千度,難道你也做賣花的生意嗎?”
夜千度搖搖頭:“我的每座行宮裡都有這麼一個大花房,不是爲了賣錢,就是爲了給各個屋子裡擺設用的,在魔宮裡,那個大花房比這個還要大呢,過年的時候,走到哪裡都能看見一盆一盆的綠色樹木和一些名貴的花卉,喜慶極了。”他忽然轉向傅蘇:“恩,蘇蘇啊,廚房裡還剩下幾個豬肘子?幾隻豬蹄?幾條魚了?”
話音剛落,傅蘇就滔滔不絕的道:“啊,這個你問我就算是問對人了。剛剛我才從廚房出來,還剩下六個肘子,十八隻豬蹄子,活鯉魚剩下二十多條,都是兩斤多重的,死鯉魚還有三條,周師傅說是今天中午和晚上要紅燒的。草魚沒有活的,只剩下兩條了,但都在三斤以上,對了對了,還有六條鱸魚,龔師傅說這可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味……”他滔滔不絕眉飛色舞的說着,一邊用手拼命的比劃。
夜千度又嘆了口氣,果然如此,談起吃得來,傅蘇沒有什麼不知道的。忽聽一個爽朗的聲音笑道:“啊,夜莊主和縣太爺過來了,你看看,這人老就是不中用,我剛剛在外面倒騰花土,隱隱約約就覺得這裡有人聲,卻是聽不真量,呵呵,來的遲了。”
傅蘇驚喜的上前,看着推着輪椅的老人,大聲道:“老爺爺,你在這裡生活的還好嗎?哦,這些天因爲一個案子,我和千度都比較忙,所以也沒顧得上來看你,你吃得好嗎?穿的暖不暖和?屋裡有沒有爐子?”
那個老人就是之前他們在路上撿到的叫花子,只是此時他已經根本不復之前那襤褸頹敗的樣子,滿面紅光閃爍,聞言朗聲笑道:“託縣太爺的福,小老兒到了這裡,簡直就像是到了天堂一般,不但吃得好穿得暖,屋裡暖洋洋的就像春天一樣,而且最重要的,是竟然有這麼一大片花兒讓我打理,呵呵,我是最喜歡花的了,以前做叫花子的時候,雖然吃了上頓連下頓都沒有,但我只要聽到哪裡有什麼花展或者奇花異草,就算爬也要爬過去的,呵呵,沒想到夜莊主這裡的花卉,比小老兒這一輩子見到的還多,哈哈哈,在這裡哪怕住上一天,我也死而無憾了,何況現在我的身體硬朗着呢,天天聞着花香,哎呀,我簡直不知該如何感激夜莊主和縣太爺了。”
夜千度淡淡笑道:“這沒什麼,你過的習慣就好。”他拉着傅蘇在花房邊上的兩張椅子上坐下,有一個負責在花房服侍的小丫頭奉上香茶。那叫做陳花子的老人一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了,和傅蘇說一些他經歷過的關於花卉的趣事。這些話題本來夜千度是不感興趣的,但他見傅蘇聽得雙眼放光,那副樣子真是可愛憨厚到了骨子裡,心裡微微的一蕩,暗道讓他們再說一會兒吧,反正自己也不急,等說完了再問那個問題也是一樣的。
卻聽陳花子剛結束一個話題,又開了一個新的,神秘兮兮的問傅蘇道:“縣太爺可知道這世上最神秘最美麗也最價值的花是什麼嗎?”說完見傅蘇搖頭,他自豪的笑道:“說起這奇花,老花子我是無緣得見,但我總是知道它的一點來歷。傳說在天竺,有一種千瓣蘭,據說那蘭花是三十年一開花,一旦開花就三年不敗,它的花朵大如小盆,足足有幾千片花瓣,瓣瓣的顏色都不一樣,可說是將世間的顏色都集齊了,而且異香撲鼻,隔着老遠就能聞到。就算是心情再煩悶的人,只要聞了那花香,就會心曠神怡豁然開朗,將所有的憂愁煩悶一掃而空。”
傅蘇失聲笑道:“果然是傳說,世間哪有這樣的花啊,我是連聽都沒聽過的。”一語未完,陳花子已經急道:“我之前也是和縣太爺一樣,以爲這是人杜撰出來的。別說你沒聽說過了,這世上知道這種花的人恐怕也不多。恩,對了,那個燕師爺他就知道,有一次他到這花房裡來,我和他提起這種奇花,他竟然是小時候就知道呢,言談起來也深以不能見到這奇花爲憾。”
傅蘇驚訝道:“什麼?留白知道這種花?還以不能見面爲憾?難道這種花真的存在於世間嗎?那是在哪裡啊?一定是在某個不爲人知的絕谷或者無法攀登的山崖吧?”說完那陳花子得意搖頭道:“非也非也,那花據說只出現過一次,是三十年前一個天竺富商的家裡,之後這花就不知所蹤了,三年前,我忽然聽說,咱們中原武林的絕公子買了一株千瓣蘭,已經快到花期,想來就是那一株,只不過還不等這千瓣蘭開花,當朝太子忽然下了一道旨意,讓絕公子將這千瓣蘭養到開花之日,然後送進宮中。呵呵,小老兒聽說這千瓣蘭異常的難養,只怕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因此才令絕公子養到開花之日送進宮去,只是這樣一來,慢說那愛花如命的絕公子了,就是換了任何一個人,他也不甘心啊,何況我也聽說,那絕公子是費了不知多少的心機,花費了萬貫家財,纔將這千瓣蘭弄到手,哪裡甘心送入宮中,可太子是什麼人,普天之下除了那位魔宮宮主之外,有誰敢違抗他的命令,又有誰能違抗得了他的命令啊,因此這絕公子也是沒有辦法,只不過到最後,太子也沒得到這千瓣蘭,因爲絕公子在兩年前,忽然連人帶着那盆千瓣蘭,一起從人間消失了蹤跡,呵呵。”
“啊?還有人能在當朝太子的手下脫逃的?”傅蘇驚叫,漠無涯在他的心裡,那就如同無所不能上天入地的神仙一般,他的狠辣絕情和通天手段早已爲鳳尊皇朝的百姓臣子們津津樂道,尤其是他六年前,以十二歲的稚齡就能將東宮太子逼迫到縱火自焚,穩穩得到太子寶座的事件,其他的諸如他九歲時就自動請纓上戰場,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等英雄事件,更是層出不窮,聽說在六年前他冊封太子的大典上,那些見過他的人都信誓旦旦的說,他絕對不是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孩子,不是面貌不像,而是氣勢不像。
因此當今天傅蘇聽說竟有人能在當朝太子漠無涯的手下順利逃脫後,他才驚訝的無以復加。夜千度也挑了挑眉毛,心想絕公子?聽名號倒是挺響亮的,不過自己怎麼沒聽說過啊,照理說武林中的頂尖高手沒有自己不知道的。算了,回去讓秋月報告一下他的資料也就是了。
趁着傅蘇和陳花子喝水的空檔,夜千度不失時機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因爲他看這兩個人的架勢,如果自己再不把握機會,恐怕一直到吃晚飯,自己也插不上話的。
“我看咱們這裡也養了不少水仙花。陳老爺子莫非也精通於養水仙嗎?”夜千度指着面前的一大片含苞待放的水仙問。卻見陳花子有些難爲情的搓搓手,呵呵笑道:“莊主千萬別這麼叫,你就叫我陳花子得了,老爺子這個稱呼,小老兒萬萬擔不起。”他回頭看了看那片水仙,臉上露出驕傲自豪的神色,點頭道:“莊主說的沒錯,其實也不是我精通養水仙,而是水仙這種花兒好養,凡是會養花的人都會養它。不過咱們家這些水仙都是特別的品種,花期長,都在過年開花,耐寒性強,呵呵,等到今年除夕的時候,就可以看見咱們這風雅山莊到處都是或黃或白的水仙花,那股撲鼻的清香就足以讓人流連忘返了。”
夜千度心想我這是私人山莊,又不是供人蔘觀的地方,弄一幫子人流連忘返算什麼道理。不過嘴上沒說,只是沉吟着問道:“既然如此,你覺得如果一盆水仙花正在盛放就凋零了,會是什麼理由呢?”這個問題他之前曾經問過花小哥兒,但是今天偶然間走到這花房,不由得就站下了,心想花小哥兒畢竟只是一家之言,也許還有他也不知道的原因呢。因此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和傅蘇一起進來,將這問題又問了一遍。
“啊,說起來也無非就是養護不當,不過能把水仙花給養死了,這人也夠粗心的。”陳花子呵呵的笑,聽夜千度緊接着追問了一句:“只有這一個理由嗎?難道再不會有別的理由。”他搖搖頭道:“其他的理由,小老兒倒委實不知了,總不成是有人故意作踐花兒,在那土裡面下毒把花兒毒死了吧?”
陳花子這本是無心之言,然而夜千度卻豁然站起,失聲道:“沒錯,天下的奇毒也多,怎知就沒有下在花土裡的。”他這樣一說,陳花子到愣了,他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哪想到夜千度竟然當真了,張口結舌了半天,剛想訕訕的收回自己的話,卻見夜千度猛地拉住傅蘇的手,大聲道:“走,我們去把十八爺家的那盆水仙給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