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王有油哈哈一笑:“夜宮主,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閣下貴爲魔宮宮主,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會來這麼一個小小的縣城,但是我相信,縣太爺能得宮主相助,是他的運氣到了,而那個兇手竟然選擇在這種時候行兇,則是他的晦氣到了。”

夜千度的驚訝轉瞬即逝,悠然笑道:“哦,竟然是我看走了眼,低看了王老闆,沒想到這小小的南嵐縣城,竟果然是個藏龍臥虎之地。但不知王老闆現在的真正身份又是什麼?”

王有油苦笑道:“落魄之人,哪還談得起什麼身份。我知道閣下乃聞名天下的魔宮宮主,還是因爲在建造風雅山莊的時候,便知道那是爲魔宮主人建造的行宮,如今公子住進那裡,身邊有一條大狼,所以我很容易就知道是宮主駕到了。不過宮主有一句話說得沒錯,這南嵐縣衙的確是藏龍臥虎之地,只是在這裡隱姓埋名的人,就等於是死過一次,再將他們舊日的身份重新曝露在人間,無疑是斷掉他們重生的機會。我知道宮主有通天手段,因此在這裡懇求宮主,還是不要查清各人舊日的秘密吧。”

“好,爽快。”夜千度拍了幾下手掌:“我可以不去查,但是我想知道前夜王老闆都在哪裡過夜,還有,王老闆的武功如何?我想,您一定不用我再行試探吧?”

王有油笑道:“前夜好大的雪,正好幾個夥計也不想回去,便都在我家裡用了飯,大家打了一夜的馬吊。至於武功,唉,本來能得以和魔宮宮主一戰,這是我無上的榮幸,但我聽聞宮主向來狠辣無情,出劍必見血,所以我想還是自己這條命重要,就還是不要以身喂劍了。若說起武功,沒錯,我比十八爺略高一籌,但是我卻從沒有對他起殺心,他不過是欠我幾十斤的油錢,之前我什麼日子沒過過,如今雖然落魄了,也斷不致爲了這幾個小錢殺人,我只是恨那老東西每次欠錢不還卻又動不動就拍碎桌子示威的行徑,有時也想給他個教訓,但轉念一想,自己躲在這裡所爲何來,又何必非要去爭這口氣呢,因此也就強忍下來了。夜宮主應當知道,武林中人的心胸,的確比劉老闆之類的商人要寬大的多的。”

夜千度點頭道:“這個自然。”他見傅蘇的茶杯只喝了一口,心想笨笨是覺得不好意思了,於是起身告辭。待來到店外,意外的傅蘇卻對這個搶白了自己一句的王有油老闆十分敬佩,點頭道:“這王老闆快人快語,爽朗直言,我想兇手定不是他。”

燕留白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哼了一聲道:“傅蘇啊傅蘇,你真是白學了聖賢之書,白看了那些傳奇破案小說,明明之前總和我說破案最忌主觀臆斷的,可你看看你現在,哪個不是靠主觀認定,如果沒有夜千度,我真不知道你這個縣太爺會釀出多少冤假錯案來。

傅蘇紅着臉道:“的確,我也發現我似乎不是破案的料子,但好在有千度啊,到時候我只要賴在他身邊就行了。”他轉向夜千度:“你說是不是啊?”

夜千度微笑道:“歡迎之至。”一邊想着你如果不賴我了,那才麻煩呢,大概到時候要把你綁到我身邊才放心。嘴上卻仍耐心道:“這王老闆深不可測,定不是簡單人物,雖然他說不會爲了十幾兩銀子殺人,但難保他不會因爲被十八爺戳穿自己以前的秘密而殺人滅口,他自己也說過,是死了一次的人。也許這番話,只是以退爲進來迷惑我們。”他輕輕的搖了搖扇子:“好了,還剩下一家燒臘鋪子,我倒要看看那家的老闆又是什麼樣人。”

“燒臘鋪子?”傅蘇的眼睛開始閃爍着星星般的光芒。夜千度輕輕敲了一下他的手:“你不要忘記,你的肚子裡是有兩個東坡肘子墊底的,兩個啊,連骨髓都被你吸了個乾淨,竟然還去想什麼燒臘。”

“我……我沒有。”傅蘇狡辯:“我……我只是想起無法無天了,它可能……可能是南方的狼,或許……或許會很懷念它家鄉的口味,燒臘不就是南方人吃的東西嗎?”他越說就越覺得自己有道理,最後乾脆伸出手來。夜千度看了一眼,皺皺眉頭道:“幹什麼?”然後他看見傅蘇振振有辭沾沾自喜的晃着腦袋:“真是的,孺子不可教也,伸手給你還能要什麼?給錢了,我要負責給無法無天買些燒臘回去,順便也讓小白打打牙祭。”

他說得理直氣壯,夜千度卻要哀嘆了,他徹底的服了傅蘇,雖然在此之前已經有數次徹底的服了這個傢伙,但這一回是五體投地的佩服了。竟然連無法無天都能找出來當偷嘴的藉口,搖搖頭,他斬釘截鐵的道:“去到再說吧,這時候不給。”

“切,小氣鬼。”傅蘇嘟着嘴巴跟在他身後,旁邊的燕留白卻因爲燒臘二字勾起了傷心往事,也沒心情和他鬥嘴。就在這難得的沉默下,三人來到了老麥燒臘鋪子,還不等走到,傅蘇就跳了起來道:“啊,前面肯定就是那家燒臘鋪了,我聞到了肉香耶。”

夜千度和燕留白都懶得理他。果然走了十幾步,拐了個彎兒,前面便是一家有着小小匾額的燒臘鋪,擡頭看去,匾額上兩個大字:“老麥”。一個人正在鋪子裡忙的滿頭大汗,因爲午飯將近,許多人到這家口碑良好的燒臘店去買燒臘,回去給老婆孩子吃,雖是南方的口味,但因爲味道好,而且特別,所以十分受縣城裡人的歡迎。

“夥計,麻煩和你們老闆通傳一聲,就說縣令過來了,請他出來說話。”夜千度向着那個滿頭大汗的夥計儘量“和藹”的道,事實上他已經氣的快吐血了。因爲傅蘇一進了鋪子,就把他的訓誡給丟到耳後,眼睛就如同掉進那些燒臘盆裡一樣,看來早上那兩個東坡肘子算是喂進狗肚子裡去了。

那個“夥計”一怔,然後滿面陪笑道:“啊,我就是這家燒臘鋪的老闆,參見縣太爺,那個,可否請太爺先在一邊等一下,我做完這幾個人的生意就過來。”他一邊說一邊向東邊牆上一指,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卻依舊轉身招呼他的客人去了。

夜千度心裡窩火,心想竟然敢這樣的對待縣令,這人究竟是太過貪財,還是根本不把自己一行人放在眼裡。不過他只是冷笑一聲,接着拽過傅蘇在牆邊站着,一邊冷眼打量那老闆的動作,過了不知多少時候,總算店裡的燒臘盆子見了底兒,而一撥又一撥的客人都走光了,那麥老闆纔回過頭來,滿面堆笑的請他們到屋裡坐,一邊將所有剩下的燒臘倒進一個大盆裡拿進裡屋去。

夜千度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堂堂魔宮宮主,什麼時候被人如此慢怠過,只不過爲了傅蘇這個縣令不至於在任上就被朝廷免職,爲了幫他破這個案子,才選擇忍氣吞聲。只不過一進屋,他就冷冷的道:“麥老闆真是買賣興隆啊,就是苦了我們三個,白白給你做了半個多時辰的保鏢。”

麥老闆臉上一僵,他是生意人,精明伶俐着呢,哪能看不出夜千度動了氣,連忙打疊起能把寒冰都融化的諂媚笑容,一邊跪下磕了三個頭,嘿嘿笑道:“對不起對不起縣令大人,我這人就是這樣,一做起生意來,就把什麼都忘記了,慢怠了大人,該死,實在是該死。”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打了兩個嘴巴,他完全的把夜千度當成縣令大人了。

傅蘇搓了搓手,向燒臘盆子看了一眼,然後對着那盆子道:“起來吧起來吧,這做生意,顧客盈門是件好事,嗯,麥老闆這剩下的燒臘還會往外賣嗎……”一語未完,手上就捱了夜千度重重的一下,他委屈的癟癟嘴,看了看夜千度的前胸和袖子,戀戀不捨的再看那燒臘盆子一眼,才把目光收了回來。

麥老闆一怔,心想這隨從挺大膽的啊,竟然敢當着主人的面就盯着那些燒臘,他本來覺得將這些燒臘送給縣太爺大人討個好兒是應該的,但想了一想,還是捨不得,便假裝沒看見傅蘇的留戀目光,嘿嘿笑道:“是的是的,這剩下的燒臘還是要做生意的,啊,縣令大人請喝香茶。”一邊說一邊奉上三杯茶。

夜千度和燕留白只看了那茶杯一眼,就同時瞪大眼睛。夜千度咳了一聲,目光如炬的看着那麥老闆,一字一字道:“我不是什麼縣令大人,這位纔是,我只是他身邊的一個跟班而已。”他說完注目看着麥老闆的臉色,果然見他大大的愣了一下,然後面上發了一會兒紅,但隨即就陪笑道:“哎喲公子可是說笑,你這身氣派,哪能是跟班啊,我老麥別的不敢說,但這雙眼睛卻是不會認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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