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殘忍的真相

197 殘忍的真相

我的一句話,讓齊太后頓時面色如紙,她看着我,怔怔看着,好半晌後才悚然回神,驚惶而又慍怒地說,“你胡說些什麼!”

她分明是惱羞成怒了。

我笑,笑得譏誚而又諷刺,緩緩走了兩步,我尋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悠閒地靠着,眼睛卻是目光如炬地凝視着牀榻上那個病容嬌媚的女人,字字清晰地說,“齊太后,齊蕊,武林盟主齊天御的長女,陸箋青梅竹馬的師妹……太后娘娘,我可有說錯?”悌

齊蕊的臉色在一瞬之間變成了蠟白,她瞪着我,用一種像是見到了鬼似的表情瞪着我,她嘴脣翕動,顫着聲音說,“你,你從哪兒聽來的?”諛

不再罵我胡說了嗎?

髮絲落下,我用手指勾了勾,繞着玩兒,眼睛裡面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我盯着她,用一種看完全陌生的人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說,“你是齊天御的大女兒,你還有個妹妹,和你同胞而生,只差一會兒工夫,她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卻比你溫柔了太多……太后娘娘,我可有說錯?”

齊蕊的臉色已然白得不能更白了,她盯着我,惶恐而又畏懼地盯着我,因爲疾病而沒了血色的脣瓣像是枯萎的花蕊,就那麼不成樣子的顫抖着。

她想說話,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就只好瞪大了眼,嘴脣劇顫,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悌諛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隨手將髮絲丟開,我冷笑着看她,“你想問我是打哪裡知道的?”

她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看着我,瞪着我,又恨,又怕,就那麼不知道臉色慘白地將我望了多久,她突然間擡眼掃視四周,渾身一個激靈,像是陡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嗓子變音兒地說,“陸箋他,他不是死了嗎?!”

還能猜到是陸箋?

我心底冷笑,面上卻是愈發平靜的神色,緊盯着齊蕊瑟瑟顫抖的身子,我笑了一下,生怕她聽不清楚,語速很慢很慢地說,“對哦,他死了。”

“正是因爲得知他死了,你纔敢對連夜說出所謂的真相,不是嗎?齊蕊,你以爲這世上再沒人能揭穿你了!”

我陡然轉厲的聲音,令齊蕊原本就在顫抖的身子猛地激靈了一下,她瑟縮着,畏懼的,朝牀榻的裡面躲。

一面躲,一面口齒結巴地說,“你,你血口噴人!你,你污衊我!”

我污衊她?

我是真的再也忍不住要和她好好說一說了。

擡腳勾過一張椅子,我施施然坐下,雙手交疊,放在雙膝上面,我凝視着齊蕊那張慘無人色的臉,似笑非笑地說,“哦,對哦,是我的錯!您年紀大了,又生了病,難免記性不好……怎麼,需要我來幫您回顧一下嗎?”

她搖頭,一臉畏懼的搖頭,看向我時,眼神就像是見了鬼似的懼怕。

她怕不怕我都是要說的。

“齊蕊,你聽着,聽聽看我可有說錯?你出生於武林世家,又是長女,因而甫一落地便得到了萬千寵愛。但因爲你身上有一塊褐色的胎記,長的位置不合時宜,所以被你父親嫌棄,你得到了千百人的呵護,卻從不曾得到那個叫做父愛的東西。”

“你的妹妹,齊妍,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一樣可愛,一樣粉嫩,一樣招人喜歡,而且,她的身上沒有胎記。她是你父親捧在手裡怕摔了的掌上明珠。”

“你記恨她被父親寵愛,你認爲她奪走了你的東西,三歲那年,你偷偷拿針戳她身子,還威脅她不許對父母講;五歲那年,你把她推進水裡,害得她從此弱不禁風,莫要說是學武繼承家業,就連拿起一把大刀,都沒有力氣。”

“七歲那年,八歲那年,以後的每一年裡,你都如此,你把欺負齊妍,當做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這樣的事情,一直在持續,持續到你從她那裡奪走風流師兄陸箋的心,持續到她有一日出了山莊遊玩,被連國的陛下看中,要進宮選爲妃子。”

我才只說到這裡而已,齊蕊的身子,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她看着我,眼睛瞪大,瞳孔渙散,一副畏懼到了極點的樣子。

她的手指幾乎把身下的錦被給抓破了。

但我不想饒恕她,我的胸腔之中,同樣激盪着無處可以釋放的怨氣。

咳了一聲,我眯着眼,冷笑着,繼續說,“連國皇帝看中的,是你妹妹,這一殊榮,幾乎成了你們齊家百年難遇的盛事。你父親爲此張燈結綵了數日,人前人後都盛讚你的妹妹,幾乎把你氣死。”

“你氣不過,你不服氣,那年十五歲的你爬上了師兄的牀,用自己的身子,換來他替你出氣。”

“你告訴你的師兄,說皇帝看中了你,你說你不想嫁,你說你要和他私奔,你說皇帝下達的聘書就在某一間房子裡,你讓他放一把火,把那個房子燒了,你們就浪跡天涯去。”

“只有你知道,那間房子裡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聘書,而是你的親妹妹,齊妍。”

“上天庇佑,齊妍沒有被燒死,而你和你的好師兄,被你父親抓到現行,他震怒之下,親手將你的師兄打得氣息奄奄,逐出師門,並直接丟進了荒山野嶺之中。”

“而你父親獨坐祠堂半夜之久,最終決定,把你,和你那被燒得失去聲音的妹妹,一起乘了馬車,連夜送進了連國京城。”

“你父親雖然暴戾,可卻也是條漢子,他把

事實呈現在先帝的面前,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女兒啞了,看他是否還要。沒有人知道你使了怎樣的手段,居然把她和你,一起送進了宮裡。”

“秀女遴選,人前人後,巧笑倩兮逗得上下喜歡的,都是齊蕊你。夜深人靜,牀榻繾綣,代替你承受牀上運動時酷愛虐人的連國先帝蹂躪與摧殘的……是你那連聲音都發不出的妹妹。”

“我真好奇,這許多年,你把她藏在了哪裡?接受無數賞賜的人,是你,坐擁萬千崇敬的人,是你,而她,被先帝用各種奇奇怪怪的道具折磨,卻連哭,都哭不出聲音……齊蕊,你的心,真的是人肉做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頓住了,我在看齊蕊的反應。她的臉色很白,慘白,她凝視着我,恍惚,遊離,好半晌之後才訥訥地問,“誰,是誰告訴的你?”

“是誰很重要嗎?”

她點點頭,很機械地點點頭,那雙盈滿了恐懼之色的眸子裡,卻是隱約綻放出一抹亮光來,她怔怔看我,喃喃地問,“是師兄……是師兄……他還活着,他還活着對不對?”

我並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說,“你認爲陸箋會出賣你?”

齊蕊愣了一愣,下一霎,她搖頭,斬釘截鐵地搖頭。

那雙慘白慘白的嘴巴里吐出兩個字,“不會……”

是的,不會。早在君國那艘畫舫上面,陸箋告訴我說,昔日的齊妃,當今的齊太后,是他摯愛的女子。

他把她形容得如同詩畫一般完美,他說他們是青梅竹馬,說她被先帝奪走,說連夜是他們兩個的孩子……

那時,他並不是在故意維護齊蕊,也不是要故意拿那麼惡毒的玩笑,來拆散我和連夜,而是——他真的以爲,齊蕊告訴他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知道齊蕊騙了他,也不知道先帝看中的是齊妍,更不知道,他視若珍寶一般的蕊兒,根本就是一個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的瘋子。

他被逐出師門,被君瀲所救,併成了君瀲的皇夫,可他的心裡,從來都不曾忘卻過齊蕊。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各種打探齊蕊的消息。

她不見他,他就旁敲側擊,她躲着他,他仍然不肯放棄。爲了討她歡心,他甚至殺妻棄女……

可直到前一陣子,他才查出,齊蕊騙他,她一直都在騙他。

一個曾經侍奉過齊蕊並被逐出宮去的老太監被陸箋抓到,他告訴陸箋:如今的太后娘娘,當年的齊妃齊嬪,早在進宮那年,就被診出隱疾……她根本就沒有懷孕的可能!

陸箋所謂的先帝破了齊蕊身子的那夜,破的,是齊妍的身子;陸箋所謂的齊蕊遞給他的粉雕玉琢的孩子,是齊妍和先帝的孩子……

齊蕊是這世上最最殘忍的那種人,搶了別人的孩子,騙了別人的感情,卻不肯珍惜。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欺騙陸箋連夜是她與先帝的孩子時,可有考慮過那個被她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齊妍?

她身在曹營心在漢放蕩地在牀榻上與陸箋赤/裸交歡時,可有考慮過陸箋在君國的妻女?

她沒有,她從來只顧自己快活,全然不管自己所做的事,是否符合情理,甚至……倫理。

所以她對連夜從來心狠至極,她撫養他,不爲別的,只爲他日後爲帝,她便是這天下最最尊貴的女人。

所以她對君瀲母女憎惡得很,她認爲,即便她成了連國皇帝的妃子,她的師兄,也該爲她守身一世。

所以,連夜成爲她手中謀取權勢的棋子,所以,君瀲和君凰,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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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這些隱情我是如何得知?

不難,我好歹是陸箋的女兒,他卑鄙,我也差不到哪裡去。

山洞裡,他逼我爲他和齊蕊牽線,山洞裡,我騙他齊蕊昨夜暴死,趁他失神,將銀針射進了他的身體裡。

莫問曾告訴我說,那銀針上淬着的毒,很奇異,能讓人陷入深度催眠,問幾答幾。

這麼給力的東西,是在藥王谷裡的時候,我送給他那十萬兩銀票之後,他送給我的。作爲謝禮。

收到這份禮物,我曾經天真至極地想過,索性拿這些銀針,射進連夜和卿安的身體,然後問他們,真的喜歡我嗎?又喜歡我哪裡?

可莫問說了,銀針上的毒,很是霸烈,對被施針者是百弊而無一利。

這樣的東西,我怎麼能在連夜和卿安的身上用?我沒有用,所以莫問才費事兮兮地舉辦了那場令人崩潰的比試;我沒有用,所以,它們纔有機會,被扎進陸箋的身體裡。

當然我並不是蓄謀要用銀針招待我的父親的——我只是沒有想到,他還活着,他還要再爲那個害死我孃的女人,再逼我一次。

是他逼我的。

那日送我走時,陸箋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他安然無事。但那之後,他必不會再笑得那麼得意。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誰永遠佔盡先機,更沒有誰,能把另一個人生生逼死。

他只會把她逼急。

陸箋陷入催眠的時候,我曾問過,你喜歡齊蕊嗎?他說喜歡。我問,即便她變態成這個樣子,你還喜歡?

他沒有猶豫,仍是那兩個字。

我沒再往下問了。

原因再簡單不過,齊蕊是個變態,他,也是。

我答應他幫他和齊蕊牽線,我做到了,我牽了。

從元清宮裡走出來時,我擡頭看天,天幕高遠,視線下移,看到了倚在廊柱上正滿面焦急地等待着我的那襲緋衣。

看着他,我攥了攥拳,心中想着:對不起,原諒我不肯讓你知道你真正的身世……

“風雅!”

他迎上來,眉目擔憂,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上下打量,生怕我出了什麼事。

我說,“太后瘋了。”

連夜頓時渾身僵窒如死。

我低下頭,心中淒涼:連夜,爲了一個將你的親生孃親生生摧殘死的女人,你這麼難過,值得麼?

你,你這個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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