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飛首先看到的,就是女王腳上的一雙鞋。
這是一雙繡着金邊鳳凰的長筒靴子,靴子以上是條八寶分水裙,裙上是件紫色的類似公主身上的那種緊身露肩衫,而且腰間同樣是露臍條紋,但領袖卻是俱青石片金緣,繡文金鳳凰,列十二章間以五色雲,背上那件金色大披風顯示出她在這個地方的地位。
只看這身華貴而大膽的穿着,就能感覺到一股絕代芳華的氣息迎面而來,
再擡頭,就連一向定力超強的白雲飛都赫然心動。
只因這個女王實在是太完美了,白雲飛自信一生之中見過無數美女佳人,但那些女子或多或少都能挑出點毛病來,比如花如玉如仙子一般出塵脫俗,但卻有些冷淡;蘇長靈如絕色牡丹一樣雍容華貴,但卻不食人間煙火;陸新月如寒冬梅花一般傲然清新,但卻有了些男子氣。
可是這個女王,她不但擁有她們所有人的優點,而且掘棄了所有的缺點,面容、身材、髮髻、衣着,她的氣度、她的容顏、她的高貴、她的眼睛,都美得令人窒息,令人不敢逼視,這皇宮大殿彷彿都因爲她的存在而蓬然生輝。
白雲飛甚至都看得呆住了,他實在無法把這女王和那暴君聯繫起來,他已完全怔住,完全出乎意料。
“你就是那個從外面世界來的人?”女王忽然開口說道,這溫和的口氣一點也不像是個暴君的口氣。
“在下白雲飛,叩見女王陛下!”白雲飛彎腰行禮。
女王點點頭,望着他道:“你的名字叫白雲飛?”
白雲飛道:“是的!”
女王道:“你並不面生,我們似乎在哪裡見過!”說這句話時,女王緩緩伸出左手,彎曲拈指,“嗤嗤嗤”三聲輕響,只見三道隱隱而現的氣勁直衝公主胸口而去。
公主忽然一下張開雙臂歡呼起來:“哈哈哈,我可以動啦,我終於好啦,哈哈,謝謝娘!”說完她向女王歡快的跑了過去,女王微微一笑,伸手牽住了她。
白雲飛驚呆了,徹底的驚呆了。
他並不是因爲女王的話而驚呆,而是女王這解穴的手法已經把他嚇呆。
女王不但懂得東勝大陸的武功,而且還懂得他的獨門打穴手法,更可怕的是她用的是隔空解穴手法,隔空打穴解穴這種登峰造極的武功,十一郎和辛夢來都未必能拿捏得恰到好處,更駭人的是她隱約間彷彿用的不是內功,而是氣功一類的法門,而且還是舉手投足之間就發了出來。
一時間,白雲飛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他第一次見到武功這麼恐怖的人,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卻不知道該怎麼問。
女王仍然溫和道:“白雲飛,你是不是從東勝大陸而來?”
白雲飛鎮靜了下來,每逢遭遇大事他就分外冷靜:“是的!”
女王道:“我蓬萊島從未來過外面世界的人,你是第一個!”
白雲飛面無表情:“是的!”
女王又道:“我雖未曾到過東勝大陸,但對外面的世界也略知一二,你不是本島之人,本也不必遵從本島的法令,但你爲何封住公主穴道?”
公主立即道:“娘,就是他,就是他使的妖法?”
白雲飛拱手沉聲道:“在下不幸流落到蓬萊島,被明月澗人救起,陛下的士兵在明月澗屠殺那些部落族人,在下萬般無奈纔出此下策!”
女王靜靜的聽着,她的臉上也看不出有絲毫的變化,她越是沒有變化,白雲飛就越是暗暗心驚,因爲越是武功修爲越高的人,就越是沉得住氣。
許久,女王纔開口道:“你走吧,回到東勝大陸去,我不追究你的無禮!”
這下別說幾個尊者愣住了,連白雲飛也始料不及。
白雲飛定了定神,道:“我不走!”
女王道:“哦?”
白雲飛道:“我來這裡是爲了一件事!”
女王道:“什麼事?”
白雲飛道:“爲那些死去的人討回公道!”
女王沒有說話。
白雲飛道:“島上的這些男子犯了什麼罪?陛下爲何要趕盡殺絕?”
女王沉吟着,道:“我既已答應讓你走了,你爲何又多管與你無干的事呢?”
白雲飛道:“我不得不管,因爲無論是誰,都無法忍受這樣的暴行!”
勇者忽然從一旁站出來厲喝道:“大膽,你敢如此與陛下說話。”
白雲飛道:“我和誰說話都一樣,誰是人我就和誰說人話,誰是畜生我就和誰說畜生話!”
一聽“畜生”兩個字,公主忍不住又怒了:“畜生,你說誰是畜生?哼,我告訴你,這裡是皇宮,我娘就是蓬萊島的唯一的仙家真主,仙人怎麼會是畜生?你還真是狗膽包天,敢跑來這裡送死,哼,白雲飛,你今天別想活着離開!”
白雲飛忽然笑了。
他在這種時候居然都還敢笑,膽子着實不小,就連忠者都不禁露出了驚奇之色。
白雲飛大笑着道:“仙家?真主?你們真以爲你們是神仙麼?別以爲會兩手內功手法就可以稱王稱霸了,這世上男女平等,人人自由,沒有人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就連自己都不能!”
女王怔怔的看着他狂笑的姿態,似已看得如神,喃喃道:“好像,真的好像!”
勇者也不愧是個勇者,暴躁的脾氣一點不比公主差,一看白雲飛狂笑的神態頓時勃然大怒,“嗖”的一下就拔出了黑色披風下的金色短刀,一個箭步就衝了上來。
“呼”的一聲,短刀破空之聲特別的大。
這一刀當然挨不着白雲飛的邊,因爲白雲飛的輕功身法在那裡擺着,像他這種9級都能有300多點身法屬性的武學怪才確實是太少了,別說勇者的刀沒有十一郎他們那些高手的劍快,就連武學修爲原理她都根本不懂。
所以她這隻有外門招式的短刀劈過來,白雲飛很容易就避開了。
不過勇者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刀未中立即變招,劈變削,削變刺,刺變扇,扇變捅,一變就是好幾種招式,而且後招連綿不斷,更妙的是她根據白雲飛的後退步伐跟着前衝,可以這麼說,在白雲飛眼中,這個勇者基本上是把基礎刀法和衝殺劍術練得精熟無比了,而且一旦被她佔了先機,不動用厲害一點的輕功根本就脫離不了她的刀鋒範圍,隱隱中這些招式無一不是妙到顛毫的巧着殺着。
正應武學中那句至理名言:一分長一分強,一寸短一寸險。
勇者把這個“險”字完全發揮到了極至。
白雲飛並沒有還手,他邊退邊嘆氣:“你若是懂得內功和身法的運用,你的刀法足以和那個該死的陸震風媲美了!”
聽到這句話,女王忽然愣了愣,也就是這時,白雲飛退得差不多了,他忽的向後掠出,忽然雙腳蹬在柱子上,然後整個人向正前方掠出,“噌噌噌”的幾個翻身在柱子之間來回跳動,人一下子就掛在了大殿上的橫樑,像只蝙蝠一樣掛在那裡,看似就要俯衝了下來,他人雖未動,但殺氣卻已瀰漫四周。
勇者等一行人全愣住,公主卻又興奮了,拍手笑道:“呀,又飛起來了,輕功,是輕功對不對?”
白雲飛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只是手動了動,暗夜流光劍的呈現出金色光芒,光芒映亮了他的臉,也映亮了整個大殿。
這時候女王忽然道:“勇士!”
勇者立即轉身道:“陛下!”
女王緩緩道:“你退下,你不是他的對手!”
勇者立即收起了刀,垂首退在了一旁。
只見大殿中央一行人全部散開,女王慢慢的走了下來,仰頭看着白雲飛。
白雲飛比了一個劍式,冷冷的看着她。
他的表情雖然還很鎮定,但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
來到這島上後,他還沒有遇到過一個真正懂得武學修爲的人,但這女王十有**都懂,而且肯定比東勝的很多高手都厲害得多,白雲飛要戰勝她,實在是沒有一點把握。
不過他正是這種人,就像個賭徒一樣,哪怕有一丁點的機會他就要賭下去,只要被他賭中一把,對方就得叫苦連天。
女王還是顯得很平靜,全身上下沒有半分動作。
白雲飛不敢大意,一聲清嘯,整個人猶如一支利箭一樣疾射了下來,暗夜流光劍在空中根本就聽不到任何聲息,但劍身卻火一般通紅。
白雲飛一動,女王忽然輕飄飄的一掌推了出來。
白雲飛頓時就感到迎面吹來一股大風,這氣浪絕不像辛夢來那混元無極掌的掌風威猛霸道,而是彷彿一股柔和的水流,整個人陷入了洪流之中。
人陷身於洪流,進不能,退不了,越強衝越無力,越掙扎陷得越深,那種感覺實是難以形容,因爲這種“水”的力量本來就是萬物之源,無所不能,那一瞬間白雲飛的“橫劍擺渡”一下子變爲了“浪裡尋花”,身子忽然橫向旋轉開來,劍也旋起陣陣紅光,連綿不斷的“水流”紛紛被削斷,被劍彈射到一旁。
這種招式也許他現在功力還不夠發出極大的威力,但要說到純熟,那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用得最好了。
大殿裡“呼”的一下就像是四處亂颳大風,內勁和劍氣紛紛四散飛射,公主等人只感覺眼睛都睜不開,紛紛後退躲向柱子後面。
剛一躲進去,柱子上就立即“嚓嚓嚓”接二連三的出現雜亂的劍痕,大殿裡的紗帳紛紛被掀起、撕裂、破碎。
那勇者見到這陣勢早就駭呆了,別說她沒見過這等劍法,而且剛纔白雲飛若是存心要她的命,她有幾十條命現在也不夠這劍絞殺。
只見白雲飛邊絞邊進,劍眨眼間就到了女王胸前。
女王似乎早算準了他要來這手,單掌推氣一下子變成了雙掌放勁,“呼”的一聲,這一次就連公主等人都看清楚了,女王雙掌推出來的是一面類似長刀的氣勁,這“長刀”簡直與人一般大小,刀尖旋轉着“砰”的一聲就撞在了暗夜流光劍的劍身上。
還好白雲飛一向眼睛夠尖,一看陣勢不對,猛的落地架劍。
“哧——”這“長刀”一撞就把白雲飛撞得退到了大殿門口。
白雲飛站穩之後頓時面色慘白,公主等人並不知道,女王的氣功徹徹底底把白雲飛的內功和劍氣頂了回去,而且白雲飛體內翻江倒海一般,已經受了極重的內傷。
白雲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喃喃道:“秋,秋風遊刃!”
他實在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震驚,他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練成了這麼強悍的招式。
這女王的“秋風遊刃”事實上可算是術士流派的絕學,主要體現在隔空的威力上,而術士流的人一般都是練習治療或者防禦的武功,像納蘭真那樣的內家高手若要學習攻擊性的武功,少說需要好幾十年的苦練,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被十一郎殺死的那個少林空智大師,那“拈花指”其實就是術士大類的武功,少林高僧一生修爲也只能彈出一絲“鋼線”般的內勁,而這女王卻是輕描淡寫之間就放了一片“砍刀”般的內勁出來,這種修爲,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了。
白雲飛站在那裡早已嚇呆,但女王卻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詫聲道:“飛燕六式第二式,浪裡尋花!”
白雲飛更驚訝,道:“你,你怎麼知道這是飛燕六,六……”最後那個“式”還未說得出口,他只覺得眼前一黑,視線一花,迅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