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辛夢來走上前拱了拱手。
蘇長貴點點頭:“辛莊主辛苦了!”
辛夢來皺眉道:“白雲飛已掉下山崖,那暗夜流光劍也墜入海中!”
蘇長貴怔了怔,道:“無妨,這羣烏合之衆既然來了,就跑不掉。”說完,他走上前,看着皇帝冷冷道:“事到如今,難道你以爲還能逃脫嗎?”
皇帝冷冷道:“朕受命於天,你敢妄動?”
皇帝的聲音不大,但話一說出來仍然隱隱有股威嚴。
蘇長貴盯着他道:“哼,暗夜流光劍現已失落,你別再妄想找什麼寶藏!”
皇帝忽然道:“真正的寶藏朕已經找到!”
“哦?”蘇長貴和辛夢來同時怔了怔。
皇帝淡淡道:“真正的寶藏便是天下,平天下、安萬民,保家衛國、愛民如子,這便是先帝與燕大俠留給朕的寶藏,朕到此時終於真真正正的領悟了!”
蘇長貴看着皇帝,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你這昏君,你真不愧是個昏君,死到臨頭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滿口的昏話!”
皇帝看了看受傷的衆人,面對着茫茫大海默默道:“這一路行來,死的人實在是太多,流的血實在是太多,而這,早就違背了先帝和燕大俠平天下、安萬民的準則,朕直到方纔才明白,朕一己之慾鑄成大錯,讓這大好江山不保,其實朕的江山要不要都無所謂,關鍵是江山易於賊人之手,只怕蒼生將來受苦,朕也淪爲千古罪人,唉,古語有云,唯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朕現在終於明白了!”
諸葛先生咳嗽着,道:“皇上聖明,老臣雖知道了這事情的起因經過,但老臣以爲皇上依舊是皇上,依舊爲黎民百姓所着想,現在即使明白得晚些,但並不遲!”
蘇長貴大笑道:“你們莫要再惺惺作態了,今日這天劍山,就是你等昏庸之人的墳墓!”
說完,他一揮手,百多名士兵緩緩的走了上來。
也就這時,所有人忽然感覺到山頂小路的路口上涌來一股極爲強烈的殺氣。
這個人人未到,但他的氣息已令人不敢小覦。
蘇長貴、辛夢來、金澤遠都齊刷刷的轉過頭,只見狹長的山道上走來兩個人。
一男一女,一前一後。
他身着一件雪白的長衫,走在最前面,胸膛挺得筆直,腰間斜插着一把類似木棍的長劍。
這把劍,在場大多數人都曾見過——九州神光劍!
十一郎!
這個人赫然就是十一郎!
十一郎的神態還是那麼安靜,他走上來的時候,才真正像一個皇帝走上了屬於自己的領土一樣,因爲他那種淡漠、那種冷靜、那種氣度,別人無論如何裝,那都是裝不出來的。
十一郎的身後,一個絕色女子步覆蹣跚的邁着腳步跟在他身後,她與十一郎雖然保持着一小段距離,但是無論誰都可以看出,她絕對與十一郎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
不過,也只有真正經歷過滄桑生死的人才能看出,他們一定是對甜蜜恩愛的情人,雖然他們之間連手都未牽,但奇妙愛情的聯繫,有時候並不需要肢體來表達。
這個絕色女子正是曾在靜月湖邊打撈十一郎兵刃的蘇長靈,她不但撈起了九州神光劍,而且還救起了十一郎。
“爹!”蘇長靈跑到了蘇長貴面前。
蘇長貴吃驚道:“靈兒,你怎麼來了?你怎麼和這個人在一起?他沒死?”
蘇長靈的眼淚立即掉了下來:“爹,你老人家怎麼做出這種事呀,你收手吧,你可知道誰纔是真正的皇上?”
蘇長貴咬着牙冷冷道:“你一個女孩子知道什麼?”
蘇長靈拉着蘇長貴的手,哭泣着道:“爹,你怎麼這麼糊塗呀,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呀!”
蘇長貴道:“怕什麼,再等一會咱們大事一成,你將來就不是郡主了,而是公主了!”說到公主兩個字時,蘇長貴的眼睛都在泛光。
蘇長靈搖頭道:“我不要做什麼公主,我只要爹你和大哥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蘇長貴立即覺察到了什麼,趕緊追問道:“你大哥呢?”
蘇長靈道:“大哥已經率軍回到了京都,此刻已和滿朝文武正在尋找寶印!”
一聽到這句話,蘇長貴和金澤遠的臉色都變了,蘇長貴盯着她,道:“你告訴他的?”
蘇長靈無奈的點點頭。
“啪”的一聲,蘇長貴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臉,蘇長靈頓時撲倒在地。
蘇長貴冷冷道:“你這個不孝女,竟然連你親爹也出賣?”
蘇長靈捂着臉哭道:“爹,你回頭收手吧,皇上他不會責怪你的!”
遠處的皇帝嘆了口氣,道:“蘇長貴,你別再執迷不悟了,犯下滔天大罪,你爲何不知道回頭?就連郡主知曉箇中厲害!”
蘇長貴冷冷道:“昏君,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他邊說邊低頭看了看蘇長靈,忍不住心一軟,嘆息道:“靈兒,聽爹一句,這件事與你無關你站在一邊不要插手!”
蘇長靈哭泣着,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十一郎。
十一郎走到山崖邊,掃視了一眼衆人,道:“白兄呢?”
飛大夫喘息着,道:“白,白公子方纔,方纔已被姓辛的一掌打下山崖,只怕,只怕是難以活命了,暗,暗夜流光劍也掉入海中。”
十一郎頓時愣住,好半天他才轉過身面對着茫茫大海,喃喃道:“白兄,我來遲了!”
說完,他忽然向遼闊的海天拜了三拜,他的話語永遠很短,這兩句話實是無法表達他內心的情緒,因爲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他的情緒在波動。
他平生唯一的朋友已經死了!
這種打擊,對於一個名劍客來說,是種永遠也難以彌補的創傷。
因爲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朋友的生命,而且是能瞭解自己寂寞生命的另一個生命,而這另一個生命,有時候甚至比他自己的生命都還珍貴,所以友情纔會令那麼多的英雄豪傑無比珍惜尊重,纔會令人不惜拋頭顱,灑熱血。
一股足以將萬物燃燒的怒火讓十一郎轉過身來,面對着辛夢來。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他心中的憤怒,但他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他忍了下來。
他居然忍了下來。
只因他知道這個時候,怒火可能會毀了他自己,所以他忍住了,他需要保持冷靜。
風!
大風!
大風颳起了漫天的沙塵,也如刀鋒一樣刮在十一郎和辛夢來的臉上。
但是他們的眼神比刀鋒還冷,還利。
也只有他們這樣的名劍客相遇時,纔會散發出如此令人心驚膽戰的殺氣。
劍未出鞘,但殺氣已瀰漫了整個天劍山山頂。
昔年燕南來與陸震風在這裡決戰,那一戰震撼了全江湖;今天,十一郎和辛夢來似乎也會在這裡進行最後的決鬥,這一戰勢必更加驚人。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靜靜的看着他們。
辛夢來忽然道:“原來你沒死!”
十一郎淡淡道:“只有我死,所有追查我的人才會自動離開!”
辛夢來恍然大悟:“原來你用閉氣龜息大法沉入水底,等所有人離開後再出來!”
十一郎道:“你不死,我亦不會死!”
辛夢來的眼睛眯了起來,緊緊的盯着他,忽然道:“白雲飛並非我所殺!”
十一郎神態不變,沒有說話。
辛夢來道:“他自己墜下了山崖!”
十一郎道:“但你仍然得死!”
辛夢來道:“哦?”
十一郎道:“我乃寶藏守護者,清君側、祭國難,是我職責!”
辛夢來盯着他,道:“你存心於我爲敵?”
十一郎道:“是!”
辛夢來道:“你非要逼我出手?”
十一郎道:“是!”
辛夢來忽然笑了,仰天哈哈大笑。
十一郎還是老鷹似的盯着他。
辛夢來笑夠了,才說道:“當日靜月湖一戰,老夫當真終生難忘,那一戰酣暢淋漓,痛快無比,像你這麼劍法高明的對手,老夫可說一生之中也未曾遇上幾個,而你就是其中之一,劍客互爲敵人,本是天命所定!”
十一郎靜靜的看着他。
辛夢來道:“不過老夫可以告訴你,當日那一戰,老夫並未盡全力,只用了六成功力而已,以你的武功,縱然盡全力,我在二十招之內也可取你性命。”
十一郎的瞳孔忽然收縮:“二十招之內?”
辛夢來看着他:“你不信?”
十一郎道:“我信!”
辛夢來道:“所以我勸你此刻還是趁早改變主意,莫要真死了後悔!”
十一郎道:“我不改!”
辛夢來驚訝的盯着他,道:“哦?”
十一郎道:“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辛夢來盯着他:“什麼事?”
十一郎冷冷道:“此刻我一招之內就可以取你性命!”
辛夢來的瞳孔忽然也開始收縮:“一招之內?”
十一郎道:“是!”
辛夢來道:“我不信!”
十一郎沉聲道:“我知道你不信!”
辛夢來靜靜的看着他。
十一郎道:“劍道如天道,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你逆天行事,必死無疑!”他頓了頓,道:“心中無天下,劍便不能通靈,但劍本殺人,與天下蒼生之念相違,劍法越高,殺人越快,同時責任就越大,慈悲之念就越盛,所以天下莫爭之劍,絕非刻意殺人之劍,你劍法雖高,但全無慈悲之念,是以劍客所不取,今日你我雖未戰,但你已敗了!”
聽到這番話,一旁的皇帝讚賞的點了點頭。
辛夢來冷冷道:“好,待今日老夫來領教你的天下莫爭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