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漆黑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片耀眼的白色光幕,這種光幕白雲飛曾經在月河村的星輝谷見過一次,也就是那美麗善良的術士姑娘納蘭真施展的內功絕學“風沙甘霖露”,那種類似雲彩的治療能量,就是這種光幕。
但此刻夜空中出現的卻不是雲彩,而是一個巨大的人影,仔細一看好象是由無數能量聚集而成的女子模樣,她散發着光芒,就像銀河中的仙女落入凡間,把自己的靈光散發給世人,拯救世人於苦難中。
白雲飛瞪大了眼睛,失聲道:“神女霞光術?”
這是繼內功氣療術、浸沐春風術、八門定星術、風沙甘霖露、九龍化傷術、浴火重生咒之後的高等內家絕學——神女霞光術。
這厲害的內家絕學是範圍極爲廣闊的羣體治療技能,只要是在70乘以70米的範圍內,這個法術可以隔空恢復其中所有人120點體能,同時迅速治療各種外傷和部分內傷。
一看到這刺眼的光芒,鐵牛等族人一個個都捂住了眼睛,惶恐的大叫:“仙術,是仙術,她們用仙術了!”
果然,只見那些除了已經死亡的受傷女兵,其他躺着的、蹲着的、坐着的人,她們身上的傷口一下子就出現了光芒,眨眼間就恢復,而且一個個又重新拾起武器站了起來。
半空中,那“女神”的光芒越來越弱,直至慢慢的消失不見,這時那騎馬的忠者忽然道:“先輩的結界保衛她的臣民,讓勇敢的姑娘們站起來,勇往直前,剷除叛逆!”
白雲飛忽然鬆了口氣,他這時終於明白,這島上根本就沒有術士,術士使用的內功能修煉到這種程度那算是極度深厚了,換句話說,一個人能修煉成這麼高深的內功,那他寧可修煉攻擊性或者防禦性的技能,也不願去修煉輔助型的法術。
而這神女霞光術就是那個馬上的忠者施展出來的隔空治療內功,看似神女霞光術,其實遠不如術士修煉的神女霞光術內功精純,所以很多重傷的女兵也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只能說是勉強站了起來。
白雲飛隱隱覺得,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似乎與那所謂的仙術結界有關,因爲它很可能就是一種高深的氣功,被那個所謂的仙人施放在這島的上空,只是這仙人很可能是個絕世武學奇才,他不但練成了恐怖的氣功,而且還用了某種奇特的法子讓這些“氣”聚集在島上散不開,公主的似是而非的拈花指和這忠者形似神非的神女霞光術很可能與那仙人的“氣”有聯繫。
事實證明了白雲飛這個人精又猜對了,因爲那個忠者接下來果然又馬上比起手勢,運集了一陣氣勁後突然一揮手。
這時候,每個女兵的腳下都出現一道微弱的紫色光芒,看似就像一個個光筒一樣,把人籠罩在中間,紫色的光筒圍繞着人體旋轉一陣後就消失。
白雲飛這次也不再懷疑什麼,這招叫“浩氣四塞”,迅速提高人各項屬性,尤其是力量、反應、動作、速度,它的原理和“兵解大法”一樣,通過細微的內勁來激發自身潛力,一樣容易自殘人體,只不過這種武學取決於施法者使用的內勁強弱,勁力太強,激發潛能很可能把人激死過去;勁力太小,又沒有什麼效果。
那忠者當然不懂這中間的原理,拼死拼活激出來的光芒也不見得有多光亮,但對此刻的戰場形勢卻起到了絕對的逆轉作用。
鐵牛等人似也見識過這些怪光,一看這種陣勢,先前猛虎下山的氣勢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等到那些女兵再一次殺上來,白雲飛看見對方士兵明顯動作都快了很多,力量也增強不少。
他也終於醒悟過來,這些部落爲什麼打不贏女王的衛隊,原因就在於衛隊裡有忠者這樣的人才,只會外門招式的普通人怎麼可能戰勝這些會內家絕技的軍隊呢?別說鐵牛他們,就算是東勝大陸的軍隊也同樣無法抵擋,除非幾百個幾千個武林高手聚集在一起想法子纔有勝利的希望。
白雲飛這麼一愣神,女兵們早就衝了上來一陣亂砍亂殺,只聽得山澗裡一片片慘呼聲,這自然是族人們的慘呼。
鐵牛還算機靈,邊打邊退,只不過他此刻也是滿臉血污,顯然是惡戰力竭。
長老還在那裡跪拜,公主漸漸的笑不出了,因爲這殺戮實在是太過血腥,不少斷胳膊斷腿飛到她的面前,嚇得她趕緊往旁邊跳開。
白雲飛嘆了口氣,喃喃道:“唉,別無他法了!”說完,他凌空一躍,忽然出現在公主面前,手指一伸,迅速點中她肩上和前胸幾大要穴,公主頓時感覺半邊身子麻痹,動彈不得了。
“住手!統統住手,公主在此,再不住手我就殺了你們的公主!”白雲飛運起內功高呼一聲,聲音大得整個山澗都能聽見。
忠者一愣,只見一個巖洞洞口,白雲飛挾持着公主緩緩走了出來,暗夜流光劍就架在公主脖子上,公主小心的擡着頭,一動也不敢動,只是口中氣得大叫:“你,你,你使了什麼妖法,我動不了了,嗚,你,你,你敢動我,你,你真是狗膽包天了!”
忠者忽然揮手朗聲道:“停!”
女兵們全都住了手,鐵牛等人也拖着自己人的屍體往洞口退。
忠者忽然跳下馬,走上前,拱手道:“本將是女王陛下皇家衛隊的忠者,敢問你是何人?”
白雲飛還未答話,公主卻搶道:“他是外面世界來的人,是我的人,你們不準跟我搶!”她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把白雲飛看作是她的某件物品一樣,這公主當真是讓白雲飛無話可說。
忠者看上去當然年齡也不大,而長相卻很是嚴肅,一個女人長得像她這麼濃眉大眼的也着實難看,而且更難看的是她臉上居然還有三道觸目心驚的刀疤,顯然是長年帶兵打仗留下的創傷,而且她的聲音更是粗聲粗氣的:“外面世界所來之人?”
公主道:“對,他,他叫什麼白雲飛,是外面世界的人!”
忠者低頭皺眉,沉思片刻後忽然拱手道:“白雲飛,本將欽佩你武藝高強,但也請你不要傷害公主,我奉女王陛下之命前來找尋公主,所阻攔之人一律格殺勿論,你是個外面世界的人,我不管你的閒事也希望你不要多管閒事,我們這個島不歡迎男人,你從什麼地方來就回什麼地方去吧,本將絕不爲難你!”
白雲飛點點頭,這個忠者顯然很懂得先禮後兵,也不是個白癡傻子,他開口道:“我若要害她,她早死了!”
忠者點了點頭,她在等,等白雲飛開出條件來。
白雲飛繼續道:“你們帶公主走可以,但也請不要再來屠殺這裡的人!”
忠者的臉色沉了下來:“這些下等人竟敢反抗,只有死!”
白雲飛嘆了口氣,道:“我不懂!”
忠者盯着他:“你不懂什麼?”
白雲飛道:“我不懂這裡的可憐人,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錯?你們爲什麼不肯放過他們,把他們折磨成這個樣子?”
忠者道:“女王陛下的命令,我爲臣民,不得不遵照她的旨意執行,若有叛逆,立即誅殺!”
白雲飛瞪着她,道:“殺人能令她快樂?”
忠者拱手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老臣一生忠於女王陛下,她即使要老臣死,老臣也不得不死,何況這些下人?”
白雲飛忽然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又遇着一個冥頑不靈的人,而且肯定是個老女人。
不過這時的巖洞口卻傳來一陣哭聲。
男人的哭聲!
白雲飛從來也沒有聽到男人哭得這麼悲慟的,但他現在總算聽到了。
回過頭去,只見鐵牛抱着一個男人的屍身失聲痛哭。
“鐵牛!”白雲飛輕輕的喊着他,鐵牛立即抱着那屍體走了過來,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悲傷和哀痛,只因他懷中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而且屍體上斜着幾把插着幾把長矛,顯然是被亂矛捅死,死狀極其淒厲恐怖。
鐵牛忽然哽咽道:“真神大人,這是我的兄弟,他叫蠻牛!”
蠻牛?
這實在是個很可笑的名字,可惜白雲飛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爲蠻牛的眼珠子幾乎完全凸了出來,死魚般的瞪着白雲飛。
沒人能形容這雙眼睛裡所包含的悲痛與怒火。
白雲飛自信一生中雖見過無數死人,但此刻還是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腳下升起,掌心也沁出了冷汗。
曾經在小界山山神廟殺死九如天幾個人的時候,他們死亡的眼神都沒有這麼詭異可怕,而且蠻牛的右手臂已經被人切斷了,肚皮也被一把利刀劈開,裡面的腸腸肚肚全部掉了出來,沾染着那些地上的鮮血沙土……
這幅慘狀簡直沒有人正眼敢看,就連那忠者也不由得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白雲飛忽然轉過身,瞪着公主,道:“低下頭,看着他!”
公主還是一幅無所謂的模樣,甩着頭,根本就不理睬白雲飛。
白雲飛忽然怒吼一聲:“我叫你看着他!”
公主嚇了一跳,就連鐵牛都被嚇得不輕,白雲飛發怒的模樣實在讓人吃驚。
“看就看,有什麼大不了的!”公主嘴裡雖嘟噥着,但頭還是低下了,因爲暗夜流光劍的劍鋒邊緣已經劃破了她的皮膚。
她頭一低下,就看見了蠻牛那雙可怕的眼睛,那一刻她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白雲飛冷冷道:“打仗是不是很好玩?”
公主臉色慘白,囁喏道:“不,不,不好玩!”
白雲飛也低下頭,這一次,就連忠者都不得不佩服白雲飛的勇氣,因爲白雲飛直視着蠻牛的眼睛,他從蠻牛的眼睛裡看到了蠻牛臨死前想說的話:請真神大人救救我!
白雲飛看着他,一字字道:“兄弟,我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
這句話一說完,蠻牛的眼睛忽然就合起了。
這詭異的畫面頓時讓一大羣人都嚇壞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幾步。
公主早就嚇得面無人色,她畢竟也是個人,只要是個人都會感到生命的不幸與脆弱,死亡的殘酷與恐怖,因爲這是人的本能。
白雲飛看着她,道:“是不是很想吐?”
公主點了點頭,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白雲飛道:“天天看着這樣的死人,然後再去吃飯,你願不願意?”
公主一陣反胃,立即搖頭。
白雲飛道:“還想不想這裡打仗死人?”
公主終於吐出三個字:“不想了!”
白雲飛又在劍上稍微用了用力,道:“告訴她,讓她們離開,不再來騷擾這裡,我就放了你!”
公主擡起頭看着忠者,忠者趕緊道:“公主殿下,陛下不會放過這些叛賊的!”
白雲飛冷冷道:“我知道你現在就有法子放過,對不對?”說完,公主的脖子上流出一股殷紅的鮮血來,顯然是劍已經在慢慢的划動。
忠者的臉色也變了,她趕緊跪下道:“請你住手,我,我放過明月澗人便是!”
白雲飛道:“我看你也是個忠臣,忠臣應該不會言而無信!”
忠者吐了口氣,不甘心道:“是!”
白雲飛點點頭,撤下劍,道:“好,我跟你們走!”
鐵牛等人頓時愣住,趕緊跑上前抓住白雲飛的衣腳道:“真神大人,你這是……”
白雲飛回過頭,看着他溫和笑了笑,道:“我說過,我一定給蠻牛兄弟討回公道!”
鐵牛道:“可是她們,她們……”他似領教過這些女人的厲害,一害怕就說不出話來。
白雲飛笑道:“放心,我一向命大,死不了的!”
鐵牛忽然又跪下,不停的給白雲飛磕頭,也許真的是在給真神磕頭,因爲他已把白雲飛當作了拯救自己族人的神!
白雲飛忽然笑了:“鐵牛,起來!”
鐵牛立即站起,挺直了腰板。
白雲飛看着他一字字道:“我並不是真神!”
鐵牛又愣住,白雲飛笑了:“我是人,我叫白雲飛,是你的朋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
月光忽然灑了下來,灑在白雲飛那張帶着溫暖笑容的臉上,這笑容已足夠衝散他生命中所有的不幸與哀痛。
鐵牛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握着,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表達自己內心對白雲飛的感激和尊重,因爲他這一生中從沒有任何人對他表示過半分憐憫與同情,只有白雲飛,只有白雲飛當他是朋友。
朋友,這兩個字是多麼的奇妙,這種感覺是多麼的奇妙,在這一刻,鐵牛甚至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比平時流得快些,他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但那絕對不是悲痛或是憤怒,而是一種激動,一種熱血,一種男人本能的激揚。
白雲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養傷,我會回來的,相信我!”
鐵牛激動的點點頭,赤身裸體的站在荒野中,依依不捨的目睹着白雲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