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淚之城,督軍大營。
無名古寺一戰已過去三日,自皇浦欽正死後,兩千黑騎禁軍全部收縮回城,雖然有白虎青龍朱雀三位指揮使施發軍令,但統帥一死,軍心已然動搖,卻不知爲什麼,白蓮魔教竟沒有趁虛而入,讓很多人不禁揣測,這羣妄圖顛覆人間的妖魔,是不是還有更大的陰謀?
不理會外面妖魔亂舞的世界,蘭若獨自坐在房中折了千隻紙鶴,但都是有去無回,那個重傷在自己刀下的人,此刻仍然沒有一點消息,心裡隱隱窒悶,在不經意間糾纏……
心死,絕望!那一個傷口,傷了的又何止一個人?
不知不覺間,擡頭一望,天色竟然已暗,那漫天的星光如水波流動,也許明天會好的吧,也許明天醒來,她會發現自己身在皇宮,睜開眼便能撲進父親懷裡撒嬌,再也不去奢望那斷人心腸的情愛,做一隻用皇權籠中的金絲雀,她在心裡這般悄悄地想着,柔白的腳走在地面上,從腳底傳來了一陣涼意,解開腰間玉扣,一根錦帶從腰上滑下,她緩緩脫下外衣。
突然有種悚然的感覺襲上心,蘭若明顯的感受到房中還有第二個人的氣息,正疑惑着,聽到身後有喝茶的聲音,心急跳幾下,她一陣心慌,慢慢回頭望去。
黑山坐在桌邊,拿着她剛纔倒的那杯茶好整以暇地慢慢品嚐,看到這一幕,蘭若只覺得荒誕不已,腦中片刻空白一片,隨即感到了危險的氣息,輕抿一下脣,她猶豫要不要叫喊出聲把侍衛召來,隨即又放棄了這個想法,黑山的妖法她是見識過的,連燕赤俠都對他深深忌憚。
“不想看他們死的話,你最好不要出聲!”黑山悠閒地喝了一口茶,視線緊緊盯鎖住蘭若,半含欣賞半含複雜,“別緊張,我只是來拿回你和交換的東西!”
蘭若微怔之下,心下百回千轉,平穩一下情緒,她平靜地說:“你想要什麼?你不就是想覆滅人間嗎?”
凝視着蘭若波瀾不驚的眼,黑山心情更加複雜,情不自禁想起林中一遇,這個女子爲愛的執着和無所畏懼,心裡某處被觸動了一下,他伸手接過茶,一飲而盡,靜靜道:“我從幽冥深處而來,不止一次穿過焚身溺水,不顧一切的完成轉世,也只是爲了感受一下人間真愛,倘若這世間沒有了愛,那和幽冥煉 獄又有什麼區別?
一震,蘭若臉顯錯愕,似有苦笑,似有感嘆,這世道是怎麼了?妖渴望人的感情,不再像妖,人沉淪仇恨,爲權貴爭名奪利,反倒更像妖魔。
黑山內心再也不能平靜,看着眼前的蘭若,混亂的感覺攪得他難以思考,從第一眼見她就無法忘懷,那顆心帶給他的感覺,是一種久違的溫暖,縱然龍丹可以讓他不死不滅,但比起一顆人間女子的真心,他情願像人一樣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從位子上站起身來,湊到蘭若面前,蘭若受驚之下騰然站起身往後退,可惜手腕被抓住,黑山一個用力,把她帶入懷中。
深吸一口氣,蘭若冷靜下來,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樣你還不明白嗎?我想要的女人一向都只會搶,但對你...”
半句話含在嘴裡,無限旖旎,語帶曖昧,黑山說道,“我要你心甘情願的把真心給我!”
蘭若惱意上揚,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陣頭暈,身體控制不住向後傾倒,完全地沉入黑山的懷中,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一偏首,對上了那雙情義流露的眸子,輕佻的語氣顯示了他堅定的決心:“你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嗎?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無論皇權富貴!”
蘭若掙扎了幾下,冷然道:“我是朝廷郡主,宮廷富貴用得着你來給?”
黑山邪魅地一笑,道:“你想要什麼?不妨說說,看我黑山能不能辦到!”
蘭若楞住,百感交集中,她想起曾經也有人似乎也這麼承諾過,心一顫,她出聲提醒,聲音冰徹不含感情:“我的真心早已經給了燕大哥,你別費心機了!”
半眯起眼,黑山的表情驟然有些狡獰,他耐不住嫉妒加大手中力道,禁錮住她的身子,一字一字擠出:“燕赤俠殺了你爹,你都不在乎嗎?”
在聽到他說起這件事的那一刻,蘭若臉上明顯現出了痛苦之態,像不能呼吸了一般,重重喘了口氣,才勉強維持住了那盈眶的淚水,帶着堅定的幽然注視着黑山,半天才擠出話來:“我爹曾說過,上一輩的恩怨已經一筆勾銷,反倒是你這隻妖,就算皮了一身人皮,難道就不是妖了麼?”
黑山隻手擡起蘭若的下顎,指間輕輕摩挲着手中脂滑潤感,臉色沉了下來,溫柔卻陰毒地說:“看來你還是對他餘情未了呢,但如果他死了呢?”
蘭若看他眼神灼熱,暗深的眸子似乎在暗示某種警告,黑山邪佞地道:“你可知他已經重傷瀕死,我此時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不置可否,黑山當初可以救燕赤俠,此刻同樣可以殺他,至於爲什麼沒有把事情做到最絕,只怕在他心裡,是不願讓這個柔情百媚的女子傷心欲絕,不願她心真的就此死去。
即使那心缺了一角,也比沒有好!
蘭若淚水滴滴如雨,黑山的一席話讓她真切地預感到,今生今世已無法和心愛人長相廝守,如果還有希望,只希望燕大哥好好的活着,這是她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小小心願。
黑山看她淚流滿面,心中一痛,輕撫上她的頰,吻上她的眼,在她耳邊輕呢道:“不要哭,我答應你不會取出你體內的龍丹,只要你真心對我笑,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老死!”
不厭其煩地安慰着懷中人,黑山有種不見她收淚決不罷休的架勢,蘭若心中牽掛着燕赤俠的安危,她相信他做得出,此刻早已心慌意亂,胡亂地點了幾下頭。
慢慢睜開眼,對上的是黑山既驚且嘆的眼神,這才鬆開對她的鉗制,把她橫抱在懷裡,信念一動,房門轟然四分五裂,一院的侍衛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的千金郡主已經被妖人掠走,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