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左臂(已替換,可放心看)
深吸了口氣,將剛纔的經過一一講述。高城在聽完後就走到那棵樹旁蹲身而下,手指輕捏了一塊泥,我走過去詢問:“是這土有問題嗎?”
“浸了汽油。”
“是車子後來漏油所致吧。”提出來我就立覺不對,被燒燬的車子離開這棵樹就只有一米多遠,假如汽油流到這裡,還不把這一片全燒光?我問:“車子爲何燒起來有查到嗎?”
高城頭也沒擡地回:“自燃。”
我一愣,車子是自燃的?環轉四下,“是沒有查到縱火的痕跡和火種嗎?可這也不能就此肯定是自燃呀。”高城直起身:“自燃也可以是人爲。等他們把那條殘臂找上來後再作定論。”剛纔在我與徐江倫獲救時,那本在草叢裡的殘臂已經不知滾落到哪裡去了,張繼獲知後安排人下去搜找了。
等待期間,高城問我要了答卷。
我凝着那樹上的標記,一字一句說:“之前是我們方向錯了,以爲頭尾都是字母,中間肯定就也是字母。曾想過lmk的意思可能是letmeknow,或者代指吳炎、於秀萍、杜向遠三人,可直到剛纔才明白完全錯了。中間那個根本就不是m,也不是任何一個字母,而是符號&。之後一共多劃了十三下,他一定想不到,再多的掩飾,也能被一層層剝去,透露底層的真相。”於我而言,每一筆劃下的順序、起筆與收筆都可清晰地辨認出來。
之前覺得手握畫筆,不過是自己喜歡,想畫一些想象空間內的東西,可也就在剛纔,我明白一件事,周圍無處不是圖畫,大到一片天空,小至一個劃痕,都其實可以用我擅長的專業來記錄辨別。
正自想着,耳旁傳來高城的聲音:“不,他想到了。只是超出了他預估的時間。”
我心中掠動,“他是故意的?”
高城不答反問:“說說爲什麼前一次的標記,你沒看出這些來?”
“因爲你把標記刻在了印膜上,筆觸亂了,不對,你說過那人刻的時候太急,他沒有時間來做太多的掩飾,所以本就是連筆刻過去的。”我明白他意思了,吳炎屋內的標記可能因時間緊迫沒法作過多掩飾,那麼這樹上的,絕對是有充足的時間,如果此人要掩蓋什麼,有的是方法與機會。但他偏偏唯獨在中間這字做功夫,目的彰顯。
“張狂而剋制,大膽而謹慎,審天時懂地利,如影隨形。”高城眸中閃翼精光,“總算碰到個有點意思的對手了。”
心神一凜,能被高城這樣肯定的,我還是首次見到。要知道吳炎案中,他一眼就看破了案情始末,幕後黑手杜向遠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這時下崖搜尋的刑警上來了,殘臂沒找到,卻在崖下發現了另一具男屍。
法醫與痕跡偵查員立即下崖探查第一現場,張繼過來詢問高城是否要一同下去時,我本以爲他會拒絕,但沒想他說:“去看看也罷。”並低眸對我囑咐:“你在上面等着,別瞎折騰了。”要知道爲圖效率,一干刑警都是從我滑坡位置拉着引繩翻爬而下的,他們受過特訓並不爲奇,可高城卻也沒任何猶豫地拉住繩子向下蹤躍,很快消失在叢木中。
轉念想及我跟蹤他到吳炎樓層的那個晚上,擡手之間就被他完全控住,顯然是個練家子,也就釋然了。反正以他的個性,不可能做自己沒把握的事。
等候時,我始終都在看着那方哭泣摟抱一起的人,小童悲慼地抱着中年婦女,爲她抹淚,剛纔將我驚嚇得滑跤的應該就是她。但我並不怪她,沒有哪個母親在看到女兒身首異處不悲慟的,可以看出她們母女三人感情定十分的好。
心裡澀澀的難受,爲小童母女的悲,也爲自己。已經有多久沒與母親通過電話了?
初次高城分析我時,其實是戳中了我心中痛處的,因爲自己都不想承認確實親情淡薄。假如我不主動聯繫,母親可以整年都不給我打電話,即使我打過去了,她的態度也極冷淡。多次嘗試過後,我也罷了念,或許真的母女情淺薄吧。
高城上來時,一干人的面色都很沉,唯獨他舒展着神色,眼底斂浮精光。走到我身邊時,聲音裡難藏興奮:“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我茫然搖頭,他突然伸手過來拉了拉我垂在肩上的發,再縮回手時眼睛放光:“摔死的。”
不明白那男的摔死了,他要這麼開心幹嘛?
緊隨着他又道:“男的左臂與左腳都裝了義肢。”我微微一怔,這倒是出乎意料,倏的想到什麼,緩緩迴轉頭看向白布遮蓋的屍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童子琪也是左腳受傷植入兩根釘子未取,而她失去的是......左臂。
自從被高城灌輸理念後,“巧合”兩字再不貿然引用。隱約明白他興奮的點了,必然又推敲出了什麼。這時後續刑警已經將那具男屍給從崖下拖上來了,小童與童母被喊了過去辨認男屍可認識,那是一個男人,微胖,面目全非。不知要怎麼形容,那張臉有些像被摔爛了,又像是被什麼啃噬過,完全看不出本來面貌。而不知是摔下去時義肢脫了,還是剛纔法醫在初步檢查時卸下了沒裝上,左臂和左腿都不在,顯得特滲人。
小童她們很害怕,匆匆看過之後說不認識。確實,這樣的屍體誰能辨認得出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現場基本都已被勘測過也錄入,警方作善後工作。安排了人相繼將小童母女和兩具屍體送回市區,採證人員也得立即回去作進一步探查,我與高城一道回程了。
路上我見高城始終都一副若有所思狀,也就沒去擾他。只待車子安靜地開進城時,我對前座的刑警司機低語。高城突然問:“幹嘛去醫院?”我回眸看他,“今兒一天,有兩個人爲我受傷躺進了醫院,總得去看一下才放心吧。”
“哼,還是警察,連蛇抓七寸的道理都不懂。”
知道他是在說徐江倫,我低聲反駁:“警察也得看時宜處事,當時他若猶豫一分,那就是我被蛇咬了。”高城嘲笑:“想英雄救美,實力不行。”
我抿了抿脣,眼睛飄向窗外:“當時你這師傅在哪?”準備呼救的那一霎腦中閃過的是他,來的卻是徐江倫。身旁靜默,我回轉頭,見他臉難得黑沉着。
聽完醫生說徐江倫的蛇毒已完全清除,心頭重石終於放下。病房裡徐江倫正昏睡着,頭頂掛着點滴,那隻受傷的手已被紗布包起來了。護士說他得睡到明天才醒,毒素清理後身體需要一個休息的狀態。
退出病房時沒見着高城的人,徑自走向另一側。江燕的氣色仍不太好,面白如紙,但精神要比之前我離開時好許多了。浮光瀲灩背後,江燕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拉着我的手淺聲低訴一個女人從創業到逐漸成功的艱辛,而這些艱辛都抵不過情感不能走至人前的苦。她說她可能一輩子就這樣過了,慢慢把苦與澀嚥進心底,把笑與堅強放在臉上。
若說之前對她還有偏頗的看法,此時已全然消去。心靈的碰撞,大抵就是如此吧,也明白爲何她將功利看得重,是因爲只有站在人前被矚目,才能掃滅她心底的陰暗。
臨離去前,江燕噙着抹淡笑問:“夏竹,我們是朋友了嗎?”
我回以一笑:“不早就是了嗎?”
朋友,並沒有特殊的界定,前一刻或許心中對她仍有微詞,後一刻觸及了彼此的心,一瞬間的感覺,心靈的碰撞。
走出病院大樓,四下不見高城身影,我想了下拿出手機撥過去:“你在哪?”
“在你身後。”
迴轉頭,果見他從電梯處走來,不由奇怪地問:“你去哪了?”
他的回答是:“隨便逛逛。”我仰頭看了看,大樓各處燈火明亮,再看看他,給了句評價:“你這趣味真夠獨特的。”他輕哼了聲,黑着臉走了。
這晚註定不平靜,剛坐上出租車,高城的電話在響,他淡瞥了一眼就掐掉。但只過了一分鐘,車廂內又有手機鈴聲響,這次卻是我的。是未署名的陌生人電話,我略一遲疑按了接聽,冷沉聲裡帶了寒意:“高sir是否在你身邊?”
通話完畢後我看向高城,“張繼打來電話說,在童子琪體內找到一枚戒指,正是吳炎案中始終沒找到的那件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