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裡那兩個小的已經能夠乾點活了,平日直接跟着我,還能幫着做點雜事,跑遠一些沒關係。”
羅氏道,“且春桃雖說能幹,到底是個小姑娘,許多時候面皮薄,這邊也更好上手一些。”
眼下俞春桃這個還沒完全成年的小姑娘要挑起養家餬口的重任,若是去個新地方,生意做不好的話心裡到底會慌得很。
再者,東大街那來往的人,身份到底比西大街這裡要高一些。
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若是碰到那些個油嘴滑舌,仗着身份說上幾句佔便宜話的登徒子,白受委屈不說,興許連名聲都要跟着受牽連。
而在西大街就不同了,夏記的招牌,幾乎就是保護傘。
武熊這幾日接連又放出來了不少的狠話,揚言說但凡跟夏記作對的人,只要在這金丘縣城裡頭,往後便別想有好日子過。
“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就該一文錢都不收,白讓這些人加盟才成。”馬氏道,“此外,也得將那些料的做法盡數教會了旁人,還得允許那些加盟的自己做葷菜,不必非得從夏記那買,這才成。”
如此相處,方能長久。
且礙眼。
“這夏娘子,心眼當真是不錯。”
原本吃瓜看熱鬧的人,這會子再看馬氏時,眼中滿都是鄙夷和厭惡。
“是,謝謝夏姐姐,謝謝夏姐姐。”俞春桃衝着夏明月福了又福。
“人夏娘子可從未說自己是個好人,不過是我們覺得她是個好人,誇上兩句罷了,這是其一。”
而在這平和日子的背後,是有太多人在前線賣命。
唾沫混了些濃痰,落在地上後瞧着刺目。
馬氏情緒激動,衝着地上又啐了一口。
“這也就罷了,葷菜和料都要從她那裡買,硬生生又扒了一層皮去,這哪裡是做好人幫襯旁人呢,分明就是要靠這些個人給她賺銀錢的。”
而俞春桃明白羅氏的用意,連聲道謝,“真是謝謝羅嫂子了。”
這聲音在一片應和和誇讚聲中尤爲刺耳,衆人側臉,瞧見了此時滿臉不屑的馬氏。
戰亂多年,好容易過上了幾年消停太平的日子。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反而是個生意人,往後可還指望着你們生意做了起來後,在夏記多進貨,我也好從你們身上多賺些錢。”
其中年歲最大的馮氏斜了斜眼睛,“照你這般說,夏娘子該怎麼做纔算是個好人?”
“那夏氏嘴上說的好聽,先收一兩銀子,看着這加盟便宜了許多,可實際呢,剩餘的錢皆是要每個月付給她,根本就是一個子兒都不帶少收的。”“這也就罷了,誰不知道這吃食裡頭門道最是多,她還偏偏整出來個要緊的東西都要從她夏記那買,這不是卡着那些人,防止她們學會了手藝,當賊來防那!”
馮氏一邊捻着手中的線,將那細棉線和麻繩完全搓到一起,接着將粗大的針在已是花白頭髮的頭皮上蹭了一蹭,用力地刺入手中的千層布鞋底中。
“真是個好人。”
夏明月自嘲打趣,惹得衆人忍俊不禁,卻也互相看了一眼。
不說自己是個好人,卻是個十足的好人呢……
一邊慢條斯理道,“其二,這冷鍋串串加盟的銀錢,本就該一筆交清,夏娘子特別針對這些家中有了變故的婦人優惠,這已是她的好心,但凡是個人,都是會知足且感恩的,除非這人不是人,所以才貪心地想着什麼都要。”
“這般客氣便是見外了。”夏明月急忙制止,卻也對羅氏和俞春桃的這般行爲而欣慰不已。
一語驚醒衆人。
“是呢,惦記着孤兒寡母的,給她們指了條路呢。”
利益在前,考慮自己的,也考慮旁人的。
“謝我作甚?”羅氏笑着擺手,“按理說,咱們都該謝夏娘子纔對。”
“旁人辛辛苦苦,每日風吹日曬地去擺了攤兒去賺錢,可倒手的錢大半都得再給了夏氏送過來,這不是坑人麼?”
而聽說前幾日有個想着算計夏明月,長得瘦高,先前做滷味的人,被揍的爹孃都認不得,門都不敢再出。
馬氏這一通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裡啪啦,讓在場衆人皆是面面相覷。
“否則一文錢沒少收,還要從那些人身上扒層皮,卻要擔了這好人的名頭,這不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是什麼?”
而看到衆人皆是在瞧她,馬氏衝地上啐了一口,“怎麼,我說的不對?”
“是啊,好人……”
俞春桃在西大街擺攤,是最合適不過的。
接下來的幾日,“好人”這兩個字,猶如和夏明月三個字焊死在了一起一般,頻繁地出現在金丘縣城中街頭巷尾那些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做活的婦人口中。
“好人?你們這眼皮子啊,比那擺席時候的盛菜碟子還淺,一丁點的小恩小惠,竟是把你們全都收買了去。”
給了他們賺錢的門路和機會。
“這種人那,我呸!”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到是有意思了,本該賺錢的人不能賺錢,日子也會過不下去,我倒是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替那些人鳴不平的,還是因爲那些加盟的人賺了銀錢,你眼饞肚飽,所以藉着在這裡說道夏娘子的機會,將他們的活路給堵死的?”
“冷鍋串串是人夏娘子安身立命的東西,張口閉口就要讓她盡數都教給旁人,憑什麼?就憑你命苦?這苦命的人多了,哪裡就輪得到管你了?”
“有人加盟,夏娘子是能多賺些銀子,可那些加盟的人賺得更多,日子也能跟着過得更好,你這口口聲聲地說人夏娘子這不該,那不該,是打算着將夏娘子惹急眼了,往後不再對外放加盟,甚至將所有的加盟都收回去,你就高興了?”
她們家中亦或者親戚中,總有那麼一兩個,過得是刀頭舔血的日子。
一旦有了變故,家中的妻兒老小,日子過得何其艱難,她們也接着看在眼中,甚至心生憐憫。
只不過衆人皆是尋常家庭,家中亦有幾口子人一睜眼便等着吃飯,沒有多餘的糧食和銀錢去實現她們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