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環本來想說讓李林甫幫忙解除馬璘和楊氏女的婚約,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是馬璘的幕僚,這話只能是馬璘自己說,絕對不能由他來說。
離開了李林甫的府邸,杜環只感覺頭重腳輕,不知道怎麼走到之前那家青樓的。
平康坊是長安最有名的煙花之地,杜環選擇這個地方在平康坊也是大大有名。那些文士們都已作樂完畢,早已是各回各家了。杜環叫過來一個珠圓玉潤的女子,直接就進了帷幕之後。
不把心中的恐懼宣泄出來,他只怕立馬就要發瘋。
金刀亂唐!楊國忠要反!
李林甫的話如同驚雷一般,時刻在他腦袋上轟鳴。可憐他不過是個小小的藍田縣子,哪裡受得了這個。
發泄完畢,杜環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延康坊的。到了扶風侯府邸之外,便看到月光之下一輛華貴的馬車,馬車周圍站着幾個豪奴。路人見到這輛馬車,都是連忙繞道而行,根本不敢靠近。
馬車正擋在府邸門口,杜環走到馬車邊還未說話,便聽到馬車裡有人怒氣衝衝的說了一聲:“打!狠狠地打!”
聽聲音是個女子,而且還極爲熟悉。杜環心中一動,還未來得及開口,兩個豪奴便走到跟前,二話不說把他按在地上,另外兩個豪奴拿着鞭子便是劈頭蓋臉的抽了起來。
可憐杜環只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哪裡是這些豪奴的對手,未待反抗就被人制住。他雙手緊緊地抱着腦袋,伸着脖子看着馬車的窗簾,想要看清楚裡面的人影,卻根本看不到。
他也是堂堂藍田縣子,有身份的人了,人家卻絲毫不管不顧,鞭子上的力量極爲沉重,很快他的背上便是鮮血淋漓。虧了他這年來在安西軍伍裡身體強健不少,若是原來的杜環,只怕早已被這幾個豪奴抽死了。
“韓國夫人,是你嗎?”杜環忽然大叫道。
馬車窗簾掀開一個小縫,後面有女子輕輕地“咦”了一聲。
“住手吧!”
聽到馬車裡的人發了話,拿着鞭子的豪奴停了下來,杜環卻依舊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馬車窗簾掀開,露出一個女子的美麗臉龐。女子似乎年紀已不小了,卻保養得極好,肌膚如嬰兒一般,完全看不透她的真實年齡。女子妝容做的極爲精緻,看着杜環皺眉道:“原來天子新封的藍田縣子,就是你這個登徒子。”
“夫人還記得我!”杜環神色激動無比,“自前年元日見過夫人被夫人斥責一頓之後,我便去了安西求取功名,如今總算是略有所成。今日方回長安,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夫人……”
“閉嘴!”韓國夫人臉色微冷,打斷了杜環的話,“你這小子胡說什麼!不過是個小小的藍田縣子,有何資格這般和本夫人說話!”
杜環感覺兩個豪奴按得更加用力了,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知趣的閉上了嘴。
馬車內傳來一聲女子的竊笑,聽聲音年紀甚輕。那女子哼了一聲,板着臉冷冷地道:“藍田縣子,我今日來此所爲何事,你心裡應該清楚!你回安西去告訴那個馬璘,少玩這些鬼名堂!他和那個高句麗女子的風言風語,我也有所耳聞。讓他不要再癡心妄想,好好準備迎娶我家幼娘是正經!”
“天子賜婚,金口玉言,我楊家是斷不會違抗的。扶風侯已和楊家在一條船上,想要羞辱楊家,就是羞辱他自己!今日之事暫且算了,看在初犯的份上我饒了你們這些狗奴才,若是再有這樣之事,小心本夫人把你們全部亂棍打死!”
說着韓國夫人拉下窗簾,嬌喝一聲:“走!”兩個豪奴這才放了杜環。馬車啓動向前,豪奴們跟着馬車快速離開。
杜環站起身來,慘然一笑。他的背上滿是鞭痕,這時卻全然不覺痛疼。
當日長安市上的邂逅,雖只是春風一度,卻讓他沒齒難忘。也就是從那時起,他才喜歡上這等珠圓玉潤的女子。
回到長安,本想找機會遠遠的再看上一次,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更沒想到見面居然是這等光景。
他已成爲藍田縣子又如何?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國夫人。當初的春風一度,不過是她耐不住寂寞而已。長安市上多有楊家姐妹的風言風語,和她有過這般露水姻緣的何止他一個。
心裡雖是明白,卻終究是放不開。縱然遠走安西,卻還是一樣。
一時間杜環覺得興味索然,竟然至於了無生趣。看着眼前高大的扶風侯府邸,覺得一切的努力都沒有意義,在侯府外的臺階下坐下,久久沉默不語。
他不再想去看他在藍田縣的封地,也不想再向昔日舊交誇耀他的功績,只想着早日離開長安,逃得越遠越好。
……
精緻的馬車碾壓着延康坊的青石大道,在幾個豪奴的護衛之下向着前方緩緩而行。馬車之內,韓國夫人神情古怪,兩側各坐着一個美麗的少女。
左側的少女乃是廣平王李俶的妃子崔氏,打扮雖是少女,其實已經是嫁給李俶有些時間了。崔氏看着韓國夫人,掩口笑道:“母親,這個藍田縣子我也見過,我聽他說話便記得他了。”
韓國夫人臉上現出忸怩之色,哼道:“丫頭,你這是取笑母親麼?幼娘在這裡,你不要亂說話。”
“我哪裡有亂說話,真的是記起他了嘛。幾年不見,這個杜環倒是精壯了許多。”崔氏嬉笑道。
韓國夫人瞪了女兒一眼,看着右邊的少女,輕咳一聲道:“幼娘,你若是不想嫁這馬璘,就跟姑母說。雖說是天子賜婚,可你真不想嫁,咱們就有不嫁的法子。左右不過是一介武夫,算什麼良配,男女之事總要自己心裡快活纔是,可不要委屈自己。”
“是啊幼娘,以你的身份,嫁個王爺也輕而易舉。若你不想嫁給這軍漢,直接進宮告訴姨娘便是。”崔氏也是嬌笑道。
那少女身材單薄,面容清稚,與韓國夫人母女的豐滿大不相同。聽了韓國夫人的話,少女輕輕搖了搖頭,清冷道:“姑母,姐姐,你們有所不知。賜婚之事,並非是姑母和父親決定的,而是我去宮中求了姑母,纔有了這樁事情。如今讓我再進宮去求姑母,我哪裡還有這個臉面。”
“馬璘今日這般羞辱咱們家,難道就真的這麼算了?”崔氏嬌聲道。
“他是大將軍,可未必能贏得了我這小女子。我在京師遊俠兒裡,也聽過他的名聲。這樣的夫君,我是嫁定了!他想不要我,哪有那麼容易?”少女目光微微閃亮,咬了咬嘴脣道,“他不是送了幾十個侍妾到府邸了麼?反正以後這裡就是我家,明天我就搬去侯府,我倒要看看他的那些部下能在我的面前玩出什麼花樣兒來!”
“看來你還真是鐵了心了!也罷,你既如此想,就隨你了。咱們楊家的女子,也就你這丫頭是個異數。”韓國夫人嘆口氣道。
少女不再說話,轉頭看着馬車之外,星眸裡有着光芒閃現。
……
在府邸大門外坐了好久,杜環才平靜了些。進入府邸之時,他已經打定主意,完成將軍大人交待的任務之後,就立刻離開長安返回安西,走得越快越好。
沒想到第二日一早,還沒出大門就再次見到了韓國夫人。在韓國夫人的身邊,站着一個身材單薄的漂亮丫頭。
杜環看着韓國夫人便說不出話,小丫頭鄙夷的撇了撇嘴。韓國夫人狠狠地瞪了杜環一眼,道:“這就是我的侄女兒幼娘,未來的郡侯夫人。反正扶風侯暫時不回長安,天子也沒確定成婚的時日,我這侄女兒想要早日爲夫家做些事情,從今天起就開始掌管這裡的家業了。今後你們只要在長安,都要聽她的,明白麼?”
杜環怔了一下,連忙點頭,看着那明豔照人的小丫頭,心中嘆息一聲。
讓楊家悔婚的計劃已經失敗,那麼自動已經進入第二計劃。他並不知道將軍大人有什麼佈置,不過卻是知道這丫頭是註定活不長了。
按照馬璘和他所說,只要第一計劃失敗,事情就自動脫離他的控制。他只管完成任務返回安西,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進行。
楊國忠的母親是張易之的妹妹,生下的女兒自然樣貌不差,這是杜環早就預料到的。然而親眼看到了這個小丫頭,這丫頭的容貌還是讓他極爲震撼。
真真是人間絕色,這樣的女子就這樣斷送了,未免太過可惜。
來宣佈完這件事情之後,韓國夫人再次瞪了杜環一眼,便即直接離開。而從楊家來的大量奴僕和侍女則是在小丫頭的命令之下,直接接管了整個侯府。
尚未過門就住到夫家,這在長安城來說的確是件稀罕事,不過杜環知道楊家的女子向來行事出人意料,也就見怪不怪了。
把帶來的商隊向楊幼娘做了交接,杜環便匆匆出門而去,前去尋找願意去安西的巧手工匠。這是軍務上的事情,自然不能讓她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