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1895年夏天事情,充滿了一種爾虞我詐的政治氣味,這對沈從雲來說及其的不適應,卻又必須去面對。儀仗着對歷史的先知先覺,沈從雲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段令人難受的時光。
五十名來自天津武備學堂的學員,排着整齊的隊伍走上甲板的時候,一直站在高處的沈從雲,默默的看着這些日後很可能成爲自己家底的青年們。
“終於逃出來了。”看着海闊天空,沈從雲如是感慨。
啓迪一聲長鳴,輪船緩緩的離開大沽口,朝大海上駛去,朝南駛去。碼頭上的一個角落裡,毓秀格格目送着輪船的離開,嘴角里緊緊的咬着手絹。
“沈從雲要是能安生的聽朝廷招呼,這事情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不過眼下,你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我倒是要看看,這小子在越南能折騰出什麼來。”這就是毓秀數次進宮,苦苦哀求得到的答覆。
沈從雲慢慢的走到甲板上,學員們都到各自的船艙裡去安頓了,看着髒亂的前甲板,沈從雲不由的皺着眉頭。
早晨的一場大雨讓道路變的泥濘,學員們沾滿泥巴的鞋,將甲板上踩的一片狼藉。
“去,讓學員們緊急集合。”沈從雲頭也不回的厲聲道,李耀祖笑道:“是!大人。”
沈從雲看着李耀祖一副鬆散的架勢,完全沒有一點正規軍的氣派,眉頭皺的更厲害了。編練新軍,談何容易啊,現在完全就是一個在紙面上的規劃而已,還有的就是李耀祖這些當初跟着自己在越南拼命的兄弟,還有五十個學員,和三千民兵。
其實,駐紮在越南的萬樹生以及曹毅他們帶領的那三千多兵,準確的說是一羣拿着槍的農民,說他們是民兵都客氣了。河內阻擊戰,三個小時不到損失過半的慘痛教訓,沈從雲還是記憶猶新。
要想練出一直精兵來,就得從現在做起,從這些未來的軍官們抓起。
天津武備學堂的教官,基本都是聘請的外國教官,教的也都是西方的那一套。沈從雲一個緊急集合的命令下去,學員們的反應倒是非常的迅速,不到五分鐘五十名學員已經在甲板上完成列隊。
“各位,臨時把大家叫來,是有幾句話想說。今天開始,你們就正式的編入了新軍第一鎮的行列了。在我的軍隊裡,軍人每天都是必須要操練的,即便是在船上,每天的操練也都必須要進行。看看你們腳下的甲板,髒成什麼樣子了?這裡就是你們在船上的操場,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麼?”沈從雲趁着臉,目視着這一羣鬍子茬還嫩的青年,一羣熱血青年。
“知道!”五十人整齊的大聲回答!
沈從雲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點了點頭道:“很好,我給你們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以後我要看見乾淨的甲板,整齊的隊列,還有一羣精神飽滿的軍人。現在開始計時!”
沈從雲摸出一塊懷錶來看了看時間,這是盛宣懷昨夜送給沈從雲的禮物。
呼啦一下,五十名學員快速的散開,忙碌開了。時間僅僅過了25分鐘,乾淨的甲板上五十名收拾利索的學員,整齊的站在沈從雲面前。不用說,這些學員在天津武備學堂沒白呆。
“很好,都是好樣的。回頭你們自己推選臨時的一正一副的隊長出來,在路上就由隊長們負責指揮每天的操練和行軍。每日操練,是我訂下的第一條紀律,每一個人都必須服從。今天是第一天,現在開始選隊長。”
輪船漸漸的駛向大海的深處,海面上的波濤漸漸的顯示出威力來了。沈從雲不暈車,不暈飛機,不等於他不暈船。看似平靜的大海,實際上總是有波浪在起伏,第一次乘坐這個時代的貨輪的沈從雲,沒多久就抗不住了,趕緊領着盛小七回到自己的船艙裡,沈從雲捧着預備好的痰盂,吐的個一塌糊塗。盛小七倒是不暈船,在一邊不住的給沈從雲拍着背。
整整一天,沈從雲只是喝了點水而已,開始的時候還嘗試着吃一點東西,結果吃多少吐多少,接下來就知道在適應暈船前放棄吃食物了。
第二天一大早,餓的臉色蒼白的沈從雲,依舊出現在駕駛艙外的船舷上,臉色蒼白,靜靜的看着前面甲板上學員們和護衛們組成的隊伍在操練。
李耀祖他們十幾個,都是沒有受過正規訓練的,這一番操練下來,很快就成了害羣之馬。新任隊長餘震和副隊長趙星龍二人商量了一下,又趙星龍領着李耀祖他們,單獨接受隊列訓練,其他人有餘震領着進行每天的操練。
李耀祖他們這一下可算是遭了罪了,學員們在學堂裡,隊列訓練的教官是一個退役的德國軍人,完全是按照德國軍隊的習慣來折騰學員,一個正步走的站立姿勢保持的,一站就是半小時。趙星龍也以身作則擺了個正步走的姿勢站着,李耀祖他們也只好跟着做。
晚上的時候,李耀祖摸到沈從雲那裡訴苦,結果給沈從雲一通臭罵,最後來上一句“不想幹就滾蛋。”
李耀祖灰溜溜的回去了,次日一早沈從雲出現在高出的船舷前時,下面依舊是一片口號聲,一、二、三、四。
輪船在大海上整整走了十天,總算是到了廣州,沈從雲從第三天開始就不怎麼吐了,基本適應了在海上的航行,說明身體素質還是過得去的。
整整十天,這讓沈從雲非常的懷念飛機,從天津到廣州不過兩個多小時而已。就算是有鐵路,坐火車有個三四天的,也就到地方了。
“鐵路!真的需要一條鐵路啊!”沈從雲走下輪船時,這個願望變得越發的強烈了。
慢慢的走出碼頭時,遠遠的聽見有人在喊:“來的可是沈從雲沈大人?”沈從雲順着聲音看過去,之間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手上拎着一根文明棍,穿着長袍馬褂,帶着小瓜皮帽,領着兩個隨從不慌不忙的走了過來。
文明棍是西方人喜歡用的玩意,這個精瘦的中國男子,一身中國打扮偏偏拿着文明棍,怎麼看都覺得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可是從這個人的表情上來看,人家感覺良好,一點都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一派我行我素的作風。
“正是在下!閣下是?”沈從雲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這位老兄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言語神態間自然客氣的很。
“在下辜鴻銘!現爲張督跟前幕僚,見過沈大人!”
又是一個歷史
大名鼎鼎的人物!辜鴻銘何許人也?他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等九種語言,博士學位就拿了13個,倒着讀英文報紙嘲笑英國人,說美國人沒文化,第一個將《論語》《中庸》翻譯成英語德語流傳到西方,與列夫、托爾斯泰書信往來,給日本首相上過孔學課,被印度的“聖雄”甘地成爲“最尊貴的中國人”。
辜鴻銘學貫中西,卻偏偏是個保守派,他喜歡痛罵西方人,而且都罵在點子上,很多西方人崇信辜鴻銘的學問和智慧到了癡迷的程度,這麼一位超級變態的boos站在沈從雲面前,沈從雲還真的是半點欽差的架子都不敢拿。
“原來是辜先生,晚輩有禮了。”沈從雲依足了後進的禮數,客氣的拱手長揖。
“呵呵,客氣了。世人都說沈子歸是豎子狂生,還傳出了一個瘋子的外號,我看不然。可見留言之以訛傳訛,不足信也。”辜鴻銘很滿意沈從雲的態度,笑了笑很不客氣的就受了沈從雲的晚輩禮,驚的身邊的一干人,個個都拿敬仰的目光看着辜鴻銘,其實就盛小七和李耀祖他們,如何曉得辜鴻銘是哪路神仙啊,不過是見沈從雲如此恭敬,自然也都跟着敬仰罷了。
沈從雲心中暗暗苦笑道:“我就算再狂,在您老人家跟前,我也要有狂的本錢啊,你頭上頂着13個博士學位呢,我就一學士,考驗還失敗了。”
“慚愧慚愧,從雲以往行事魯莽了。”
“別客氣了,跟我走吧,張大人正等着見你呢。本來不該我來接你的,不過聽說你是從西洋回來的,中法再次開戰以來你沈子歸可謂是一時風頭無兩,於是便向張大人討了這個差事。呵呵,想見識一下當今最富盛名的青年俊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