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的鎮南關傷痕累累,半年前那場戰鬥的痕跡依舊,城樓上一羣工匠正在修補傷痕累累的城牆。隊伍走過鎮南關的時候,沈從雲立馬回望。
“殺賊!”那震天的吶喊音猶在耳!彷彿隆隆的炮聲還在耳邊迴盪,在巍巍羣山中迴盪。
“大人在想什麼?”詹天佑悄悄的靠了上來,低聲問道,這是詹天佑第一次主動找沈從雲說話。
“我在想那些犧牲的將士們,總有一天我要在這裡豎一塊碑,讓後人永遠記住這些爲國捐軀的將士們。”
說罷,沈從雲猛的朝羣山吶喊:“兄弟們,我沈從雲又回來了。我發誓,只要我在一天,絕對不會讓洋鬼子的軍隊出現在鎮南關前。”
吶喊在羣山中迴盪!好久才平靜下來,沈從雲揚鞭縱馬,直指河內。詹天佑望着沈從雲的背影,若有所思。
中法戰爭結束後,滇軍、桂軍大部依舊駐紮在越南境內。沈從雲離開的時候,東線桂軍的總指揮是馮子才,西線滇軍統帥是岑毓英。當時兩軍主要駐紮在黑內一線的山西、北寧兩地。沈從雲的三千多人,走的時候由曹毅率兩營人佔了甘塘,胡宇率兩營駐紮在廣寧,其他的由萬樹生率領在西貢安了家。
後來的調動變化,沈從雲不得而知。不過沈從雲走的時候有交代,曹毅和胡宇部人馬,死活都要把地方佔住了,誰來了都不讓。原因很簡單,甘塘是一個大銀礦,越南王簽署了轉讓書的,廣寧則蘊藏着大量的優質無煙煤,而且還是天然裸露的礦層。
沈從雲走的時候,私下裡找的馮子才,提出讓那一萬戰俘一半在廣寧修公路,另一半則從河內往西貢動工,擴建原有的道路。沈從雲的理由很充分,不能浪費大米飯,得讓這幫侵略者用勞動來洗刷他們的罪惡。
馮子纔對沈從雲言聽計從,這可就苦了那些法軍戰俘了。越南還有很多法國移民,沈從雲打下西貢後,以各種罪名也抓了三千多的壯勞力,走的時候吩咐萬樹生好生看押,讓這些人從西貢往河內修路。
越南北部道路崎嶇,翻過涼山後便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再次回到越南,沈從雲恍若隔世,彷彿又完成了一次穿越的壯舉。
遠遠的看見河內的時候,前哨突然發出一陣歡呼聲!從廣州出發足足走了半個月,總算要到達目的地了。
沈從雲大聲朝前喊道:“李耀祖,亮旗號!”
一路上沈從雲吩咐低調行軍,現在到了河內了,今後就是這裡的土皇帝了,還有啥好顧忌的。
“沈”字大旗被亮了出來,由李耀祖舉着走在最前面,學員隊伍則另外打了一個旗號,紅色的氣質上,繡着一頭雄師,旗幟上還寫着一行字,“新軍第一鎮”。
話說這個年代,中國人在越南還是相當受歡迎的,這和清王朝的對外政策有關,周邊國家只要你表示願意當小弟,每年派人送一點不值錢的土產到北京朝貢一下,得到的好處比送出去的要多的多了,而且屬國的內政,清王朝也基本不干涉。
所以,越南這個屬國,其實也就是一個面子工程,實際上中國從越南撈到的好處是零。
旗號一亮出來,立刻吸引了衆多路人的旁觀,“沈”字旗號在越南現在可是名聲赫赫,打着沈字旗號的隊伍,自然說明了威震越南大敗法軍的沈從雲在隊伍中,以沈從雲在越南的威名,不吸引點眼球那纔是怪事了。
“轟!轟!轟!”三聲炮響,河內城裡出來一隊人馬,領頭的正式老將馮子才。
“哈哈哈!子歸老弟,你總算是回來了。”馮子才老而彌堅,嗓門大的驚人,老遠的一嗓子,彷彿半天上響了一聲驚雷。
“馮老將軍!一向可好!”沈從雲看見馮子才,也是一陣激動,翻身下馬快步前行,馮子才亦然,兩人四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沈大人!”跟在馮子才身後的萬樹生走上前來,目光中帶着一絲的激動。
“提參將了吧!”沈從雲鬆開馮子才,親熱的拉着萬樹生的手說道。對萬樹生講客氣那就是見外了,對於這些個跟着沈從雲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兄弟,沈從雲託馮子纔在奏報上是大書特書了功績的,曹毅、胡宇提了協領,李耀祖的頭上還頂着都司的官銜。說起來這一次朝廷對沈從雲手下的這些人,在給官上面還是很大方的,可惜有點空有其名的意思。
接下來和一干前來迎接的各路將領一番寒暄,客氣之後一起往城裡去。一路上馮子才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沈從雲走以後的情況。
按照慣例,中國是不在越南駐軍的,中法戰爭初期,也只是暗地裡支持黑旗軍而已。戰爭結束後,迫於國內戰後的亂局,越南王請求清軍暫時留下,幫忙維持秩序。就這樣,滇軍岑毓英、湘軍王德榜等部先後都撤回了國內,只留下了馮子才的軍隊還有沈從雲的人,劉永福的黑旗軍也沒有走。
歷史上的劉永福後來被清政府丟到臺灣去了,甲午之後臺灣割讓給日本,劉永福還率孤軍抵抗,很是讓日本人吃了苦頭,可見此人率軍之彪悍了。
“怎麼?劉永福也留下了?”沈從雲奇怪的問馮子才,要說到提防,朝廷對劉永福這樣的人可是真的嚴防死守的,怎麼把他丟在越南呢?
“劉永福當然要留下了,他還是越南的三宣副提督呢。”馮子才理所當然的回答,沈從雲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了,歷史上劉永福調離越南,是因爲法國人提出的要求,劉永福這樣的刺頭,朝廷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安置,丟在越南才省心呢。現在歷史改變了,越南又不是殖民地,劉永福以越南官員的身份留下,很合理,朝廷也不需要傷腦筋。
“劉永福怎麼沒來?”
“他啊,事情是這樣的。大戰結束後,法國人大量涌入柬埔寨、南掌(老撾)。和談的時候,法軍殘部在南部邊境屢屢生事,老夫便請越南王讓劉永福鎮守西貢,王樹生調回河內,配合老弟接防。”馮子才笑呵呵的解釋着,沈從雲從這個表面敦厚的老將軍的目光中,看見了一絲的狡猾。
什麼叫王樹生配合接防,目的只有一個,擔心劉永福和越南王搞到一起去,乾脆丟到西貢去防範法國人。沈從雲還懷疑一點,馮子才似乎看出了自己有在越南搞點動作的用心,這是在暗地裡幫自己一下。
隨着馮子才沿途不斷的深入介紹,沈從雲才知道王樹生率部到河內,已經有半個月了,現在王宮和電報局都由萬樹生接管了,越南王等於又落到了沈從雲的手上,所有的法軍戰俘,也都還在控制之下,一個都沒釋放,就等着沈從雲回來處理呢。
接風洗塵自然是要的,這裡不是廣州,馮子才也不是張之洞。從中午一直折騰到傍晚,沈從雲才搖搖晃晃的由李耀祖攙扶着,萬樹生等人的陪同下回住所。
沈從雲的住所,還是當初佔領的法軍司令部,馮子才還給沈從雲留着呢,每天都有士兵把守着,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
越南的雨季真的很煩人,剛出了馮子才的指揮部,雨點就啪嗒啪嗒的落下了,早有準備的護衛們摸出雨傘來撐起,雨點打在臉上,讓沈從雲有點暈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馮子才和手下們還是很給面子的,酒宴上沒怎麼灌沈從雲,只是馮子才拉着沈從雲打了個通關就作罷了。其餘的時間,基本都是馮子纔在說,沈從雲在聽。
馮子才着重提醒了沈從雲,現在沈從雲領着廣西巡撫的實缺在越南練兵戍邊,廣西的軍政事務雖然很難插手,但是也應該清楚還是廣西巡撫,權利這東西,有時候還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臨走的時候,馮子才還拉着沈從雲的手送到門口,意味深長的對沈從雲道:“子歸老弟,剛毅大人即將上任,有空的時候也該去拜見一下的。”
……………………
中午的時候,阮孝貞就得到了消息,沈從雲又回來了。當初沈從雲離開的時候,阮孝貞可是巴不得這個喜歡吃油炸王子的惡棍一輩子別回來的。沈從雲在越南的其間,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那着轉讓的契約到越南王那裡去做客,今天看上這個,明天看上那個,當真是花樣百出。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三個銀礦、六處露天的煤礦,全部都變成沈從雲的死人產業了,還是越南王親自蓋了印的。令人髮指的是,越南王的死人小金庫裡頭有那麼幾萬兩黃金,以及一些黃金塑像啥的,全部都讓沈從雲給弄走了。
可以說沈從雲在越南的一個月,越南王破產的速度在急劇加速。
被關在這個房子裡已經有日子了,身爲公主,阮孝貞卻不敢離開這裡半步,越南王更是派人悄悄的來傳話,老實的在這裡呆着,清朝大人要回來了,一定要把把清朝的大人伺候好,伺候舒坦了。
阮孝貞很難理解沈從雲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說他是惡棍,是惡魔,偏偏沈從雲對待下屬非常的客氣。阮孝貞在沈從雲身邊也呆了一個多月,沈從雲手指頭都沒沾她的邊,不說說惡棍都是好色的麼?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陰沉的天空和沈從雲回來的消息一樣讓人情緒沉悶,阮孝貞的愁緒和窗外的雨幕一般,沒有盡頭。
遠遠看見雨中走來的一羣人,阮孝貞猛的從爬了起來,操起一把雨傘衝下樓來。沈從雲看見阮孝貞的時候,腦子裡冒出的一個念頭道:“這丫頭怎麼還沒走?”
看的出來阮孝貞怕沈從雲,偏偏還只能忍着,舉着雨傘迎上前來給沈從雲遮擋,一陣風颳了過來,阮孝貞被雨點打的後背和下半身全溼透了。
沈從雲進了大門,手下的人也都很識趣,沒人留下來打擾沈從雲的休息,紛紛告辭離開。
“您等一下!”阮孝貞低聲小意的說道,轉身急忙朝樓上跑去,沈從雲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已經到了樓道上。
一會的功夫阮孝貞下來了,拿着毛巾給沈從雲擦了擦。阮孝貞的殷勤讓沈從雲有點不習慣,自己拿過毛巾擦了擦頭髮上的水,然後四下打量了一番這間屋子,一切和自己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變化,地板依舊是擦的蹭亮,可以想見阮孝貞每天都有擦。
“換雙鞋子吧!”阮孝貞端來一張凳子放在沈從雲身後,然後蹲在沈從雲面前,擡頭有點慌亂的偷看了一下沈從雲的臉。
沈從雲這些日子已經習慣當大爺了,自然的往椅子上一坐,心道便宜盛小七這傢伙了,看來以後管家一職,就是他了。
阮孝貞真的是個忙碌的命,給沈從雲換了鞋子後,立刻跑去端來一盆熱水,伺候着沈從雲洗臉後,熟練的倒了水,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條抹布,跪在地上開始擦拭兩人進來時弄髒的地板。
沈從雲很想對阮孝貞說:“你能不能停一下?”話到嘴邊還是閉上了嘴巴,苦笑着朝樓上走去。
一直到沈從雲的身影消失在樓道掛角處,阮孝貞這才渾身一軟,癱坐在地板上。一會之後,阮孝貞看着地板上的一串水滴,眉頭皺了起來,拿起抹布順着沈從雲上樓的路線,一路追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