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嫁衣,大紅的頭蓋,大紅的毯子,大紅的窗花。
遊牧民族古老的樂器彈奏的是古老且不陌生的曲了,還是那首《葛生》。
我披了蓋頭獨坐內室,桌上是喜娘捧過來的合bao酒。光陰遲緩,寬大袖袍內的手心終是沁出層層細汗。將汗溼的掌心印在腹部,感受着那輕微的胎動,細碎的牙齒緊緊的咬住下脣畔。我以爲,無須等到拜堂,莫尋會來,會將來帶離。只是,現如今,拜了堂,拜了天地,入得洞房,只待合bao酒喝過,我便就真成了雲樓族少主的妾室。而莫尋,還是沒有來,難道,我真是我看錯了,想錯了麼?難道,這步棋,終究是走錯了麼?
不知過了多久,小丫頭的聲音從簾子外傳來:“恭喜少主,賀喜少主。”
雲裔在簾外冷聲道:“你們都出去,沒有本少主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近園子寸步,園子四周的戒備也都撤了去。”
我知雲裔還是在給莫尋將我帶離的機會,只是,若是莫尋要來,早在我拜堂時便是會來,事到如今,再盼莫尋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我搖頭苦笑一聲,正要抻手扯去蓋頭,只朦朧得見雲裔高大的身了晃過,下一瞬,他的大掌便是按住我正要扯蓋頭的手,彎腰俯低臉頰,貼着我的耳畔,極輕極輕的道:“剛剛密報來報,鳳鋮皇帝在來漠北的途中,就在荒漠中,被人刺殺了。”雲裔頓了頓,“夜姑娘,鳳鋮皇帝死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回神,耳畔只一遍一遍的迴旋着:“死了,鳳鋮皇帝死了,被人刺殺了。”
怔怔的被雲裔牽着坐在桌前,直到雲裔將細高銀盃放在我手裡時,我這纔回神來,澀澀的啓脣,低低的問雲裔:“是……”
雲裔的食指隔着蓋頭點在我的脣邊,紅紗外,依稀的是雲裔的俊朗五官遍佈的點點柔情,只聽他說:“婉寧,今晚,我很高興。”
他隔着紅紗,手指上移我,摩挲着我的臉頰:“這麼多年,我總是無故夢見當年西湖岸邊的你,小小的女孩,精緻的容顏,出塵的神姿,空靈的嗓音……”
“那日在邊城外,你頰上面紗被我挑開的剎那,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驚喜。”
他的指腹隔着紅紗點在我眉心,輕輕柔柔的喚我:“婉寧——”
我垂下雙眸,艱難的啓脣:“雲大哥,對……”
他不待我說出那句“對不起”,極快的,單臂將我帶向他懷裡,他溫暖的脣劃過我的耳際,細細的聲音穿入耳膜,我聽見他笑着說:“婉寧,要記得這大漠深處,還有一個我。”
這分明是離別之言。那麼,他是駕定,莫尋會來?或者,莫尋已然來了。
緊接着,他的手臂穿過我執杯子的手臂,笑道:“婉寧,時辰不早了,先喝了這合bao酒——”
我嫣然一笑,柔聲道:“好。”
酒杯慢慢的湊近脣畔,就在杯沿快要觸及脣角時,手指處傳來極輕極輕的麻痛感,杯子就這般從鬆動的手指處滑落,而我,亦是落入那熟悉的懷抱內,心裡倏然翻涌了狂喜。
竭力忍住那狂喜,擡眼看去時,聽見了雲裔低低的聲音:“莫護衛,你這是何意?請放開本少主的人。”
莫尋好似不曾聽見,只順手扯了紅蓋頭,垂眸看我。那雙眸子是那般的深黑無波,我竟而看不出其中的喜怒哀樂。
我象徵性在莫尋懷裡掙了掙,自然是掙不脫的,亦是不動聲色的回望莫尋,劍眉斥道:“莫尋,你這是做什麼?快快放開本宮,雲大哥可不計較你冒犯之罪。”
我話音堪落,便是感覺到莫尋的身子僵硬了許多。
我繼續火上澆油,透過莫尋,去看雲裔,軟軟的喚道:“雲大柯,救我——”
雲裔跨前一步,對莫尋道:“莫護衛,本少主念你這麼多年忠心護主,看在婉寧的份上,自是不會與你計較,只是,本少主的妻子,容不得別的男人來親近,請莫護衛……”
莫尋終是開口打斷雲裔,卻不是對雲裔說,而是一字一句的,問我:“這就是你所謂的,出格之事?”
我挑眉,道:“不錯,一開始是出於對你的憤怒,後來,就不是了。本宮還不至於只爲了泄憤,便是將自己的一生都賭進去。”
莫尋看着我,許久的許久,吐出三個字,他說:“我不準。”
我怒道:“莫尋,你放肆。你別忘了,你只是本宮的一個奴才罷了。是的,本宮是曾喜歡過你,但是,現在,本宮對你沒有興趣了,不喜歡了……”
莫尋只再看了我一眼,便是擡眸看向雲裔,道:“雲少主,抱歉,她不會嫁給你做妾室。”
雲裔道:“莫護衛,你覺得,你能夠帶了婉寧,安然走出我雲樓?”
莫尋不置可否淡笑:“雲少主還是去看看四大長老吧。”
那一日,就這般被莫尋帶着離開了雲樓。
一路上,他將披風蓋在我身上,我的臉埋在他懷裡,因着久違的溫暖與踏實,漸漸的,便是睡意襲來。
莫尋將我放下時,我驀然警醒,大睜的雙眸中,倒映的是熟悉的面具,猙獰亦冰冷,耳畔傳來小二的聲音:“這位爺,熱水已經備好了。”
“嗯,多謝了。”莫尋放了帳幔,轉身走過去,打賞了小二順手將門閂好,邊回身邊道,“是邊城客棧。”
我不理他,起身,下塌,穿鞋。
莫尋拉住我:“你下榻作甚?”
我視線掃過莫尋,理所當然“本宮既是嫁給雲裔,自是回雲樓。”
莫尋聞言,愣了又愣,才無奈的道:“別再鬧氣了,好不好?你懷有身孕,這樣對孩子對你都不好。”
我挑眉:“本宮鬧什麼氣?本宮說了,本宮要回雲樓,本宮是認真的。莫尋,本宮知你認死理,一根筋,對,都是本宮的錯,本宮原先是不該招惹你的。現在,本宮真的不喜歡你了,本宮喜歡雲裔了……”
不必待我說完,莫尋的脣已是肆虐而來,牢牢的,堵住我喋喋不休的脣,堵住我所有尚未說出口的話。
脣齒糾纏間,口腔內慢慢的,迷漫了惺惺的血味,是他舌尖的血。他卻是不鬆開我,長舌劃過我的上顎,掃過每一列齒沿。
氣息不穩間,大紅嫁衣被他伸手給扯開,我的心跳毅然加劇,還來不及說什麼,他的脣已是含住我的耳垂,低語:“將我送給那晏紫格格,你就這般捨得?”他顯然真是薄怒,懲罰的咬了一下我的耳垂,我便是忍不住低低的呻吟出聲,他的吻落在我耳垂四周,聽他近乎曖昧的道,“這裡……還有這裡……是誰敏感?嗯?”
他的吻,落在了我脖頸處:“以爲我是誰?是個女子,我就會接受?”
“如果我不及時趕到,那杯合bao酒,你便是會與雲樓少主喝下;如果我不來你,你……”呼吸起伏間,便是又躺在了塌上,當身上的衣服落盡,只剩下肚蔸時,有許久的靜寂。我微微睜眸去看他,他看我一眼,慢慢的,俯下身子去,他的吻,落在我凸起的腹部,一下又一下。
許久,他摟住我,只靜靜躺着。
相貼的身子,能感受到他如火一般的慾望。
我從他懷裡探出頭來,趴在他身上,仔細看他。
許久,喚他:“莫尋——”
他摟住我:“乖,睡覺。”
我在他脣下印下一吻,近乎誘惑的道:“孩子有四個月了,沒有事的。”
莫尋不爲所動,“好了,別鬧了,睡覺。”
我繼續蹭着莫尋,一字一句道:“你得先陪我喝合bao酒。”
莫尋原先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慾火連着怒氣又被我激起,眸子緊了緊,摟着我的手臂更是僵了又僵。
其實,我很想告訴莫尋,人說小別勝新婚,我只想以這種方式,來確認,他還在我身邊,他依然在我身邊。
如果,我的不問,能讓他不再離開。
那麼,我可以不問他,可以不讓他親口承認,他是不是我的師兄。
曾經那樣驕傲的師兄,選擇以面具覆顏留在我的身邊,日日看我,卻是不願相認,終是有他的苦衷。
那麼,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可以不問,什麼都不問。
慢慢的,脫開莫尋僵硬的手臂,我笑了一笑,伸手去解莫尋的腰帶。
柔軟的衣物褪盡時,莫尋的眼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色,握住我的手,看住我:“別……別鬧了……”
我笑着吻住他的眼瞼:“說說我鬧來着了……我是在做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