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簡潔不必要提前查看展臺,各博物館、畫廊,以及收藏家們,爲了銷售自己的貨物自然會竭盡一切所能,而藝術品嘛,佈置展臺的訣竅就是樸素,無需任何的裝飾物,展品是主角,是大衆的焦點。更況且那些展品該怎麼擺,簡潔並沒有任何建議權。她提前來到展臺,一是熟悉場地,感受氣氛,另一個目的是讓那些寄售方認準她這個人,以便有顧客想要購買時召喚她過來,由她進行推銷談判。
在三樓歇了一陣子,簡潔轉移陣地到了其餘會場。
馬斯特裡赫特還有很多場外交易點,那些進不了主會場的藝術品,多租用酒店的會議室,而後將自己的展品佈置一番,王成帶來的藝術品有六件放在場外交易點,故而簡潔接下來又穿梭於各個酒店,不僅觀看自己的展品,還要注意其他人的交易情況……在此期間,王成一直打着大黑傘,把自己的臉隱藏在雨傘下,他一直警惕的搜索着黃婕的背影,可惜這個背影再也沒有出現。
回到酒店時,簡潔的腳一崴一崴的,一進房間她就將高跟鞋踢到了空中,光着腳跑到沙發前,將自己的身子重重摔到沙發前:“累死了累死了,我今天的臉都笑僵硬了,名片整整發出去三盒,太累了。”
王成衝女保鏢指點一下:“你們先休息,我還有事,需要出去辦一下。”
簡潔看着王成欲言又止,王成獨自回到臥室,取出染髮水給自己染髮。
這種染髮水見效非常快,它是特工專用品,因爲採用的材料非常昂貴,所以不可能進行工業化生產,市面上是沒有賣的。
幾分鐘後,王成提着一個雙肩包,手裡提一柄大黑傘走出臥室——簡潔愣了一下,如果不是她剛纔親眼看見王成走進那個房間,她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位頭髮金紅色,皮膚蒼白的像吸血鬼一樣的傢伙就是王成本人。此時的王成連瞳孔顏色都換了,他衝簡潔晃晃手指,示意對方不要提問,而後就這樣走出了酒店房間。
來到小城的街道上,這裡人流依然是熙熙攘攘的,更是珠光寶氣的,展會前各個藝術品商人都在相互聯絡,彼此溝通,街道上全是忙碌的男人和女人,以及更多的警察。
王成來到他遭遇黃婕的位置附近,好不容易避開衆人的目光,他在一條僻靜的小巷內撐開了黑雨傘……三分鐘後雨傘收起來,傘底下,王成身上的費雷西裝已經不見了,他換了一身棕色的夾克衫,灰褲子,腳上還是那雙黑色的費雷皮鞋。走出小巷的時候,王成看到左右無人注意,順手把鼓鼓囊囊雙肩包扔進了垃圾桶——雙肩包裡是他換下的費雷西裝與襯衣。
快速的離開了垃圾桶,王成將夾克衫領子豎起,吹着口哨悠悠閒閒的向前面走着,這個時候他臉上的墨鏡已經沒有了,手套上的戒指也消失了,他那陽光燦爛的臉上洋溢着濃郁的青春氣息,外形氣質都跟當地年輕人沒什麼兩樣。
走過附近的酒吧,王成衝酒吧路邊一名推自行車的少年吹了個口哨,詢問:“自行車賣嗎?”
王成完全用當地口音跟這位少年交流,那少年也完全把王成當本地人,他笑着反問:“你給多少錢?”
王成再度吹了個口哨:“五歐元?”
年輕人一推自行車把:“十歐元它就是你的了。”
王成咧了咧嘴:“十歐元我可以買一輛新車了。”
那青年迴應道:“但你只要掏十歐元就不用走路了,我卻要走着回去。”
這說話折服了王成,王成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是歐元,把錢塞給對方,然後蹬着自行車揚長而去。
接下來王成簡直像一個荷蘭“本土吊絲”了,他穿着一身普通衣服,騎着一輛八成新的自行車,在大街小巷中游蕩者,直到半夜才趕回酒店。
這時候簡潔與女保鏢當然都睡了,王成輕輕鑽進自己房間,取出電腦登上當地網絡,輸入一連串的街道名,開始搜索這些街道最近一個月來的出租記錄。
剛纔他騎着自行車四處轉,就是爲了記下附近的街道名——黃婕當時已經是驚弓之鳥,她不敢住酒店,只能租住附近民房,而她出現的那條街道,很可能她就租住在附近——因爲黃婕是步行的,這說明她需要走的路程不遠,或者她恰好這時間離開潛伏點,向她的租屋返回。
不管怎麼說,她住的地方不會離她出現的地點太遠。而她之所以在那個下午茶時間決定放棄監控,是因爲第二天就是tefaf開幕式了。開幕式之前的預展雖然很多,但慣例不會進行交易,因爲只有展會開始後大客商纔會抵達,展品才能賣出個好價錢,所以她只要知道開展前展品未曾變動,就可以安心等待展會開始,然後瞧瞧躲一邊觀察,等待那位奪走父親藏品的人出現。
黃婕選中的守株待兔點不可能是主會場,因爲主會場需要特殊請柬才能進入,且頭三天的展覽並不向公衆開放,而三天之後超級富豪們把該買的東西都買了,剩下的東西纔會向公衆開放,如果黃婕選中主會場當守株待兔點,那麼,有可能三天後當她可以自由出入主會場時,發現她感興趣的目標已經不見了。
王成順利潛進當地監控網絡,開始尋找與黃婕相似的臉譜,他沒有費心思尋找當地的入境記錄,因爲黃婕來自香港,很多香港人手中都有英國護照,荷蘭是申根協議簽字國,持英國護照是免簽證的,當地入境管理處不會留下黃婕的入境記錄。
臉譜查找是一項龐大的工程,計算機運行三個小時之後,纔在附近一家便利店中找到了黃婕的監控圖像,圖像中黃婕基本沒做改變,只是包了個大花頭巾,用一副墨鏡遮住了臉頰。
王成以便利店爲圓心,接着尋找附近的房屋出租信息,挑選了十餘處疑點後,開始在這些出租屋附近搜索黃婕的活動記錄——街道上的監控攝像頭,酒店、咖啡館的監控圖像……隨着網編制的越來越密,王成最終確定了一處疑點,而後以這處可疑點爲圓心,將黃婕露面的地點連成一片——對方選中的守株待兔點也確定了,那物品是一串翡翠項鍊,水頭很好,估價在六百萬美元附近。正好,這東西是一件場外交易物品。
做完這些工作,天已經亮了,一夜未眠的王成搖着頭,深深的嘆息,他在爲黃婕的命運嘆息。也直到這時候,王成才深刻體會到僞裝術課程上,某些特意強調的內容是多麼重要——黃婕完全拋棄了過去的一切,沒有手機,沒有跟朋友聯繫,獨自一人混在茫茫人海中,不引人注目地接近了會場,可她沒有想到,自己以真面目露面,會留下這麼多破綻,使自己完全曝光。
簡潔的房間裡傳來響動聲,王成趕緊收拾好筆記本,去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等簡潔走出臥室後,王成已經做好了出發準備,他換上那身杜嘉班納服裝,帶好了手套戒指領帶,形象完美的讓簡潔的目光一陣迷離。臨出門前,簡潔望着王成剛染的頭髮,言不由衷的說:“我是不是也該把頭髮理一理……嗯,今天來不及了,回頭你也幫我染一下吧,改變一下頭髮顏色也是一種新的服裝搭配。”
其實簡潔真正想說的是:你小子真帥!
這時候走出酒店的都是參加開幕式的貴賓,順着人流走到大街上,簡潔一路走一路與昨天相識的人打招呼,這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女人,有這麼一個舞臺,簡潔在裡面遊動起來如魚得水,僅僅昨日半天功夫,她已經結識了不少貴婦人,與不少富商成爲可以相互用名字稱呼的“熟人”。
主會場外,王成發現今天的警察格外多,參加開幕式的貴賓都守候在場外等待警察的檢查,但警察動作很慢,查的很仔細,以至於門外擠了一堆人,大家竊竊私語的,似乎在傳遞一個消息。簡潔花蝴蝶一樣撲入人羣中,過了片刻,她得到確切消息:“聽說荷蘭女王進入主會場了,所以今天警戒格外嚴格了,呀!希望女王沒國內領導那種長篇大論發表開幕詞的習慣。”
女王確實沒有發表開幕詞的習慣,這次會議壓根沒人發表開幕詞。女王她進入主會場爲了觀賞藝術品,出於對王室的尊重,沒人會在女王觀賞結束前進行交易,所以這時大家都不急着進場,直到女王告辭離開,擁擠在門口等候入場的藝術品商人們才挪動腳步走向安檢門——這些等候在場外的藝術品商人,基本上屬於小人物,而那些富豪世家已經提前入場陪伴女王共同瀏覽藝術品。
即使進入會場,商人們也默契地等待着,如果女王看中某件藝術品,等一會兒,王室管家就會出面找人談價。果然,等簡潔入場時,守在門口等她出現的一名寄售商攔住了簡潔,急切的說:“簡女士,陪女王參觀的工作人員剛纔通知我,王室管家想要接見你,請你儘快求見他。”
簡潔深深的吸了口氣,她緊張的望向王成:“這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