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訂了三艘船,這三艘船兩小一大擺成一個“u”字形,剛好位於船屋最邊緣,中間那艘大船屬於公共活動區,一樓有棋牌室或舞廳、餐廳,二樓擺了幾張桌椅當做喝茶看風景的地方。另兩艘小船隻有一層,每船附帶兩間臥室及一間大浴室,另外附屬一個七八米長的前舷平臺,可供遊客釣魚,或者其他遊樂。前舷平臺爲了方便釣魚,配置了大型遮陽棚,棚下襬着幾張塑膠躺椅、一張大茶几,一張方桌……等等。
上船後,女人們鑽去臥室換衣服,紀笑跑得快,劉麗跟在後面,入艙前稍稍停頓了一下,嫣然笑着問:“李總,你怎麼只訂了三艘船?”
李響別有意味的反問:“你說呢?”
劉麗眼睛閃了一下,故作天真地問:“我聽說管主任也可能要來,他來了,住哪兒?”
“他不會來”,李響迴應:“如果他能來,當然是住大船屋的二樓,但今天他有會議,不會來的。”
劉麗乾巴巴笑了一下,娉婷地揮手告辭。望着她的背影,李響嘿嘿一笑:“原來這女的,還不是衝你來的?!哈哈,這麼一個三心二意的伴侶,你好好照顧吧。”
“管興不來正好……先把你手機關了”,王成招呼。
李響摸出一個香菸盒大小的東西:“不用關手機,有這東西就成。”
這是個無線電信號干擾器。名尚會所從修建初始,就力求在科技方面跟上時代。目前國內能防備商業間諜竊聽的專業會議室很少,名尚的出現填補了這項空白。而這臺儀器是名尚裝修剩下的備件,插上電源後,能隔絕監聽與竊聽。
等這臺儀器開始工作,女人們還沒換好衣服,船屋服務員還在岸上處理行李,周圍除了一片水色,再沒有人來打擾。王成打量着周圍的動靜,輕聲說:“我覺得,隨着咱們的開業,接下來要儘量淡化與管興的關係——你知道,所有的大人物其實都是冰山,隨時隨地可能因站隊問題出現麻煩,到時候他們好好的,跟他們走得近到人就炮灰了。”
李響點點頭:“這事不用你說,管興老奸巨猾的,他要真信任你,一定要跟你故作疏遠,假裝跟你關係很一般般……今晚他不露面,我想他就是這意思。咳咳,忘了說了,他還想讓你幫個忙,他家裡有點現金,希望你轉移出去。他只信任你,所以把活兒交給你來辦。”
“什麼意思?”
“現金嘛,數量太大,銀行裡不敢存,所以希望你想法轉出去。然後……然後他手裡有幾個專利,你就用這筆錢購買專利,這不,這筆錢就算合法收益了。”
“什麼專利?”
“別管什麼專利了,這種大人物弄的專利,基本上都是外形專利。比如管興是搞建築的,那就是建築方面的外形專利啦。說具體點就是建築材料上的外形專利。比如螺絲釘,沒人用歪的,沒人用塗油漆的吧,我偏偏設計個歪螺絲釘,塗上紅油漆,這不就是兩個外形專利了嗎?再加上什麼紅色陽光板,紅色檐瓦,再弄點其他紅色小心思——這就是外形專利了。外形改觀啊。
至於這專利你買去後,用不用那也不是問題。白熾燈剛發明出來不久,日光燈也發明了,結果日光燈管專利被人買去,壓在保險箱裡放了十餘年,直到白熾燈賺夠了錢,這纔拿出來生產日光燈管——這是前例!以此類推,你把專利買去,哪怕不用,哪怕扔垃圾桶,也是合理合法符合慣例。但這樣一來,錢就過了明路,就成了合法收入。
大人物不準經商是不?可哪國法律也不能禁止官員搞發明創造吧?發明創造是對人類社會進步的推動,是先進行;大人物們閒暇時間弄點發明,這是聰明才智的表現;把專利賣了獲得收入,那是正常商業往來;是對生產力的推動,是吧?所以這筆錢可以明明白白的拿出來花,拿出來消費,誰都無法指責——現在你明白了?”
“明白,這就是洗錢了。不過這需要費用,我必須支付貨物運輸費、安全費,還要在海外設立一個空殼公司,用來購買專利……”
“管興知道需要花費,但他希望你親自運輸——這幾天他不是老往你家送禮物嗎?回頭他會用水果箱、食品箱裝東西,你收好了……”
“不,這種事一旦幹,要防備夜長夢多,所以必須一次性把它搬完——你去說一聲:把東西全部打包裝紙箱,一次性藏入某輛車中,到時候預先配好車鑰匙交給我,再約定時間把車開到某處,他扔下車子自己走,我悄悄去把車開走。這種事做起來,交接的時候,雙方最好不要碰面,纔是穩妥的方法。”
李響沉吟片刻,試探地說:“你的吉普與大g,安全警戒系統最好。他這筆錢數目大,很大很大,可不可以……”
“不可以,這事一旦開始幹,經手的人絕對不能與貨主發生直線關聯——讓他用自己的私家車。”
李響沉吟着一邊從包裡取出兩塊手錶遞給王成,一邊說:“這是他送你的禮物,據說都是好表,你看看是不是真貨?剛纔你說私家車,一部車子能裝多少?七個紙箱?八個紙箱?裝在後備箱裡,車底盤會壓得很低,會不會引起懷疑?”
王成檢查了一下,讚歎說:“沒錯,表是真貨,看來送禮的人下了血本——這塊‘萬國’價值十多萬,這塊‘蕭邦’要四十幾萬……看來大人物個個都是手錶帝。那就用箱式車,我知道道奇公羊很不錯。”
王成最後一句話說的很突兀,李響明白王成說的是什麼,他也不直接談論最重要的話題,淡然的回答:“這是他送你的,作爲答謝。”
“這答謝不夠分量,費用照樣要收”,王成隨手把手錶放在旁邊的茶几上,繼續說:“因爲這費用不是我收的,汽油費、高速公路過路費、入城費、經手人需要的扣點……算了,我按這種事的最低收費標準收費:總價的三成費用。如果他願意,那就按我的說法走,否則,當我沒聽過這事。”
李響還想說什麼,身穿比基尼的紀笑已經跳出來,她衝王成歡呼:“我第一!現在玩什麼?”
王成轉移話題,裝作不解的色色問:“怎麼穿的這麼清涼……咳咳,你怎麼只訂兩艘船,才四間房,卻來了六個人,幸好另外兩個女的沒來,她們來了又該怎麼辦啊?”
李響笑着反駁:“這還用我說嗎?想住就能住得下,不想住,大家擠一起玩牌玩通宵,實在不行自己搭車回家……我發現你真不懂這個時代。現在是什麼時代,生活節奏極快令人目不暇給的時代,大家都很忙,好不容易抽時間聚一起玩玩,之後還不上牀,那該多變態啊。”
紀笑臉紅了,她站在原地不知該躲還是該抗議,王成見到她的囧態,掩飾說:“別嚇壞了小姑娘。”
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傳來,一隊服務員拎着王成丟下的行李走上船來,少頃,李響的兩位女伴也開始比基尼亮相,緊接着,劉麗穿着連體游泳衣跟在後面出現,她腰部還紮了個小紗巾,似乎唯恐露的太多。
這是成熟誘人的美麗女郎,臉蛋兒圓圓,下巴尖削可愛,眼皮上一抹淺淺的眼彩,又翹又長的假睫毛不停地顫動,眉毛畫成短短淡淡的柳葉狀,高挺的小鼻子,厚潤的嘴脣塗着粉紅的脣膏,邊緣線條畫得楚楚動人,脣中心開啓成一凹小小的o字形,十分誘人。
她黑瀑般的直髮垂到背上,濃厚光亮,在最末端處才燙成綣曲的髮捲。發叢邊處,耳下的細細長長的棒狀金色耳環閃閃發亮。
她身材豐滿,是那種豐腴得恰到好處的成熟胴體,這從緊繃的衣衫便一覽無遺。
她那套泳裝實在令人窒息,低胸短幅的細肩帶勒得很緊,紫紅絲質泳衣外除了袒出一片雪白的胸肌,在兩團半球中間,擠成深厚的乳溝,一條配合耳環的黃金項鍊垂在象牙白色的耳珠邊,益增誘惑感。而那絲質上衣真是薄如蟬翼,雖然並不透明,可是卻懶散的貼在雙峰上,甚至還凸出小小的兩點。
這身象牙白色的肌膚是劉麗最爲自傲的,這身打扮一亮相,連兩個小明星都有點自慚形愧。
站在船前平臺,劉麗傲嬌地向王成打了個招呼,然後稍稍警覺地左右打量,似乎在檢查是否存在偷拍者。
李響趁機扯着王成走到水邊,繼續私語說:“你呀,如今朋友聚一起聊什麼?聊收入,那是打擊人;聊房子,那是刺激人;聊工作,上班工作、下班也工作,累不累?聊汽車房子,那是耀富招人恨……
現在大家都這麼敏感、活得那麼累,唯一可以交流的話題只剩泡妞了。這個話題好啊,泡妞能成功蘊含着各種先決條件,炫耀這個其實就等於炫耀其他隱性因素了。而且這話題還不招人恨,你有本事只能引起別人的羨慕,你有的經驗只能讓別人想傾聽想模仿……多好啊。
所以呀,閒着無事聊女人,如今都成了辦公室文化。而所謂‘企業文化’就是:從老總到業務員,全都在泡妞。文雅點說這本領叫‘情商’,明白不?眼下好公司跟壞公司的區別是:壞公司員工40%的時間談工作,60%時間交流泡妞;好公司則反過來:60%的時間談工作,40%時間交流泡妞。頂好的公司變態點,80%時間談工作,20%時間交流泡妞。
在這種文化下,辦公室裡平時大家不能比業績,比這東西招人恨,只能比泡妞數量。誰泡得多,誰泡得質量高,誰就是當下的辦公室明星。在公司裡談泡妞,已經不在是一個‘性趣’問題,而是‘榮耀’問題、‘面子’問題……當然,有的人聊泡妞那是編故事,有的人是真槍實彈,但不管怎麼說,風氣如此啊。
你剛回來,不知道這個時代已經變了,它撕下了道德的面紗,變得赤裸裸,變得無底線。你不隨大流,就是別人眼中的老土,就是落後於這個時代,就要被人看不起、被人鄙視,你就是這個世界的‘外人’。你瞧,瞧,這裡面有一個算一個,包括劉麗,都身處於這種文化薰陶之下。包括笑笑,我剛纔說的,人家聽了也不惱,司空見慣了!”
王成不以爲然的一笑:“片面了,這或許是小衆行爲,只是你身處這個羣體喜歡這樣,所以舉目望過去,覺得整個世界就是如此。這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哦,每艘船隻有兩間房,今晚咱們怎麼睡?真要在這裡3p,小紀怎麼辦,總不能讓她看着我泡妞吧?”
“涼拌唄”,李響更不以爲然:“領導的話別當真,我的警告只針對普通員工,嘿嘿,只要把她變成‘非員工’就成;至於怎麼做到這點,嘿嘿,人笑笑都知道,你反正也養得起她。人慾拒還迎,就是等你給個承諾的,你個傻子。”
說話這工夫,四個女人已經在哪裡攀比完服飾打扮,兩個小嫩模站在原地看風景,劉麗拉着目光躲閃的紀笑向這裡走過來,笑着招呼:“談什麼呢?”
王成自嘲的笑了笑,他打量了劉麗與紀笑一眼,目光深深嵌入兩個女人的腦電波中,稍一偵查,立刻悄然退出,而後順着李響的話題說:“哈哈,響哥剛纔說我傻,像我這種純潔的人,什麼岡本,杜蕾斯,傑士邦,多樂士,第六感,倍力樂,萊溫斯基,克林頓,早中晚,一點紅,勇士,小鋼炮,男子漢,夜曲,康樂,花仙子,俏佳人,嬌愛,dkt,奧妮,愛爾,sagami,fujicondom,jex,rfsu,愛傑諾娜,愛爾舒,高邦,特洛伊,瑪尼士……真的,我通通都不知道。”
劉麗噎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不知道該顯示嬌嗔還是假裝清純,王成覺察到對方腦電波一陣快速波動,主管語言的那塊腦溝回開始興奮……但不等劉麗想出應答,紀笑已經緩過勁來,語速很快地大呼:“切,你這麼文不加點一氣呵成,我覺得你早已經是輕車熟路駕輕就熟滾瓜爛熟深思熟慮生米煮成熟飯了——你沾花惹草肯定不是第一天了?”
這麼長長的話,不假思索一氣呵成,紀笑怎麼做到的?這就是演唱家的水平嗎?剛纔我怎麼沒觀察到?
王成臉上恰如其分的裝出一點羞愧,李響大咧咧伸手拍拍王成的肩膀:“兄弟,革命尚未成功,兄弟尚需努力!”
王成羞澀的表情是如此逼真,劉麗趕緊跨前一步,撿起王成扔茶几上的兩隻手表遞上,岔開話題嗔怪說:“這麼貴重的東西,也不收好點。這小東西,一錯眼就會找不見的。”
李響停下腳步,盯着劉麗問傲然問:“認識?”
紀笑在哪裡扮清純,叉着手微笑圍觀,劉麗滔滔地顯擺自己的專業知識:“知道,我就是做這一行的——這是塊‘萬國’表,這是塊‘蕭邦’,國內很少見這個款型,值多少錢我說不上,但肯定不便宜。”
“再給你個東西你看看”,走半路的李響聽到這話,回身從身上摸出一根雪茄煙管似的東西,這麼粗細的東西一般用來裝單根雪茄煙。李響擰開金色金屬管,從裡面慢慢抽出一卷東西來,順風一抖,手中出現一頂草帽——巴拿馬草帽。而後他得意洋洋戴在頭頂:“這什麼東西?”
劉麗快速回答:“巴拿馬草帽,據說這款式最早是巴拿馬河工帶的,後來成了經典樣式,香菸廣告影片中的萬寶路先生、英國著名首相邱吉爾,都喜歡這種款式的帽子。”
“你說對了,萬寶路先生與邱吉爾戴的都是這個牌子的帽子。沒錯,完全是一個牌子。這個牌子叫赫伯.強森,從1790年起赫伯.強森店就在賣帽子,那時候真正的巴拿馬草帽還沒出現,但如今,真正的巴拿馬草帽指的就是赫伯.強森出售的草帽,其他牌子都是山寨貨。”
“我可以看看嗎?”劉麗羨慕地伸出手去,小心接過了李響手中的草帽。
這頂草帽呈清淡、高雅的奶油色,剛剛展開的草帽上沒有一點摺痕,帽內頭冠部分,外延有一圈深灰色的飾帶;帽檐有一道凸起來的棱線,棱線由帽冠的前沿延伸到後面。這副草帽摸起來感覺很特別,質地比較像厚絲而不像乾草。編得極其細緻、緊密,實在很難相信這帽子居然是由盈盈一握、疏疏落落的草莖編出來的。
李響很炫耀帝的解釋:“真正頂級的巴拿馬草帽有很多讓人愛不釋手的特色,其中有一項就是它的柔韌程度令人歎爲觀止;我可以把它對摺再捲成一個小球,小到可以穿過結婚戒指……雖然我可能不怎麼願意常常表演這招餘興的魔術,但是,我還真可以把巴拿馬草帽塞到細長雪茄煙筒裡,帶着它四處旅行。之後再展開來時,也絕對不會留下一絲摺痕。
知道嗎,目前最長的使用記錄是帽子摺疊20年,展開絲毫無痕跡,還可以繼續戴……當然,也許這位使用二十年的傢伙做事格外仔細,但那頂帽子現在還在用,明年就是它使用21年的紀錄。這事兒打八折,我可以把帽子摺疊使用16年,這就是質量。哼哼,做工幾可亂真的假貨到處都是,通常出自咱中國,用的材料不過是染成乾草色的紙罷了。你試試看把那種帽子折一折,哼,那帽子註定報銷。”
劉麗翻來覆去觀察帽子,卻看不出有什麼特殊:“這東西真假如何辨別?”
李響一指帽內頭冠部位的飾帶:“瞧見了沒,這是徹頓翰(cheitenham)內襯帶,這襯帶在沒那麼講究的店裡,是用隨便的吸汗布做的吸汗襯帶……真正的巴拿馬草帽不是出自巴拿馬,是由厄瓜多爾山麓地帶居民,用託奎拉草莖,以手工編織而成的,這帽子的材質就是託奎拉草莖,極其輕薄,看起來像是絲而不像草莖,戴在頭上涼爽、舒服,戴二十年也不壞。
其實巴拿馬草帽總共分成二十種品級的。最頂級的巴拿馬草帽,比如你手上的這頂,它出自厄瓜多爾的基督山小城,據說當地人編織這種頂級草帽都在夜裡,在星光下編織。這種帽子單單一頂,就要用上3個月的時間才能做成。瞧,對着光看,你會看到帽子的圈紋細密的數不過來。瞧,帽冠頂部,可以隱約看見純粹編織出的兩個姓名字首——hj,赫伯.強森(herbertjohnson)。”
劉麗津津有味地欣賞着這頂有可能是世界上最貴的草帽,扭頭一望,發覺王成已經拿了魚竿走到船邊,紀笑殷勤地跟在後面,像企鵝般一顛一顛尾隨着,並不時帶着討好的笑容說着什麼。王成的手袋就扔在腳邊,剛纔兩塊手錶則放在手袋旁。這時李響的兩個女伴已經圍了過來,一名女伴迫不及待的問:“這帽子賣多少錢?”
劉麗收回目光,聽到李響回答:“英國市場價1000英鎊!不過這價錢不能簡單折算成一萬元人民幣,前不久北京拍賣會上,一付在英國不值1000英鎊的英式雕花書櫥,賣出了一萬英鎊的價格。而1000英鎊在英國,可以買一輛出場年份在1987到1994年之間的bmw735,或者買輛跑了十萬公里的捷豹xj6越野、或者跑了20萬公里的奔馳s300。”
劉麗過去收了王成的手袋,把兩隻手表也提上,這時候李響還在繼續向他的女伴炫耀,劉麗悄聲向王成走去,她把手包遞給王成,後者說了聲謝謝,劉麗讚歎說:“這就是你的生活嗎?億萬富豪都這樣啊!……剛纔李總說的那副草帽,我連聽都沒聽說過,我還是做時尚欄目的,我都這樣無知,可以想象平民百姓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