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小姐立刻接上話:“是的。早在幾天前我就覺得奇異……方,你現在大概也感覺到那種無力感,那種……怎麼說呢?事態演化總不由自主,總不盡人意,好像無論我們多努力改變,明天將要發生的事情都是別人早一寫好的劇本,任我們如何努力想跳出這個框架,都彷彿……由不得我們做主。
這種感覺讓我想起當初你說過的一件事,你說這世界有一羣特殊的人,遇到他們,總讓人有一種絕望的無力感。”
方.格林當然記得這件事。說起來,這件事的起因還在於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次突擊行動。那次行動的整個過程,經典的彷彿教科書一般,每個行動過程流暢的如同一個個齒輪,精密的組成了一部完美的機器……但這次行動是山寨的。
方.格林是從地下軍火加工商那裡獲知“管道疏通工”這個詞的,那時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汽車修理學徒工,秘密參加地下活動,光有一腔熱血,對諜報工作並不精通。
在各種組織裡,這種熱血傻×一般都是充做炮灰的,他主要負責替行動組籌備錢財購買武器。在某次購買武器過程中,方.格林看到軍火商手裡出現一種奇怪武器,這件武器槍管、槍身是可以分離,並摺疊轉向的。槍管上方帶一攝像頭,持槍者可以從槍托部位附帶的熒屏上。看到槍口所指的圖像;也可以用無線裝置、從電子墨鏡的熒屏上看到圖像……
方格林愛槍、愛武器。這柄古怪的武器讓他魂不守舍,於是他竭力巴結地下武器商,爲此裝作拜師學藝,希望獲知此類武器的加工技巧。這位地下武器商的嘴最初很緊,但收徒之後被方.格林撬開了嘴巴。他告訴方.格林:這古怪是以色列產品,定製此類武器的客戶多是一些從事神秘職業的隱身人。而此些客人常常提出特殊要求……
打開話匣字的地下武器加工商,向方.格林展示了他一生的得意作品。這位商人常常把客戶訂購的武器製作雙份,一份交給客戶一份自己留作紀念。好在做這一行利潤豐厚,客戶爲了保密支付的費用非常高,足以支撐武器加工商這份偏愛。因此,該商人的收藏很豐厚。
在這位商人的引導下,方.格林徹底開了眼界。看過這些特意加工的武器,方.格林眼前彷彿推開了一扇門。他如夢方向的發覺:原來武器還可以這樣玩?!原來一次簡單的刺殺,還可以如此設計?
這位武器加工商喜愛收藏特殊武器,當然,他也非常想了解武器使用狀況。因爲他的技藝精湛,再加上當時愛爾蘭是混亂之地,地下槍支交易隱蔽而便捷,故此擁有了很多老客戶。老客戶有時偶爾談起武器使用中的問題,由此,武器加工商半猜半腦補,知道了很多精彩案例。
好吧。自學成才的方.格林是個極爲用心的人。正是從武器軍火商那裡,他獲得了許多間諜知識與技巧,並從一次次行動中倖存下來,逐漸掌握一點小權利。隨後,在某次刺殺中,方.格林帶領他的小隊執行任務,發覺目標人物的狀況,跟他從武器加工商那裡知道的一個小故事有點像,於是他“山寨”了。
行動很成功,方.格林一躍而成共和軍力的重要人物。隨後他發覺。從軍火加工商那裡獲得的知識對他非常有用。等他回頭再找軍火加工商,發覺那次行動後,軍火加工商被這種“山寨”嚇壞了,他擔心被客戶找上門滅口,迅速躲了起來。並從此銷聲匿跡。
此後,方.格林對軍火加工商的存在保持沉默。但他記住了師傅講述的每一個小故事,反覆琢磨其中蘊含的技巧,並步步高昇,直到權重一方——他也記住了師傅提到的那些“總是對現成武器提出特殊要求的隱秘客戶”。
管道疏通工——師傅當時用的是這個詞。當時師傅還笑眯眯地補充說:偶爾,這些人還自稱機械師,他們最喜歡用的掩護身份,就是方.格林從事的機械修理職業。而他這類特殊造槍匠,其實也是一種“管道工”,至少也算是“管道工”中的道具師。
多年前,當別人讚揚方.格林那次經典行動時,方.格林曾謙遜的談到:可惜參加行動的都是些生手,如果讓“管道工”來做這些事,情節推進的可能會更流暢。當時,方.格林爲了顯示自己見多識廣,曾約略談起過“管道工”的神秘……當然,他並沒解釋說,這是從師傅那裡獲得的知識。
方.格林那次僅有的謙遜,後來被人當做隨意編造的故事,畢竟他說的事過於不可思議。唯有少數人把他的話當了真,比如當時在場的貝拉……哦,哪怕方.格林說太陽是方形的,貝拉小姐也奉行不誤。
“是的”,很多年了,方格林的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他重新回憶師傅說的話,慢悠悠複述道:“性格決定命運,只要是因爲什麼性格,決定他遇事的思考方式,處理方式。
‘管道工’接一個任務,首先要事無鉅細的蒐集‘目標’的日常生活細節,從中判斷‘目標’的性格,以及爲人處事的方式,而後確定劇本。
精密的計算來自細節——兩條路擺在面前,‘目標’習慣於選左手的還是選右手的路走,從日常的生活細節中可以提前推斷出來。正是有了這種精密的推斷、預測,所以目標陷入網中,會產生絕對的無力感,感覺自己被操縱了,只能按對方的設計路線走……”
方.格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反問:“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習慣做什麼?”
“反擊!”約克兇狠的回答:“我們是地頭蛇,外來的人進入城市,單純旅遊玩耍還好說,如果他想住下來,想鬧點事,那就如同雞窩裡住進一直白鵝那麼明顯。把他們找出來,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反擊力量。唯有顯示我們的力量,才能震懾那羣三心二意的不堅定分子。否則,大夥兒心散了,那就……”
“那就反其道而行之——”方格林果斷插入:“聯絡俄羅斯人。我們尋求一個諒解。告訴他們這是警察局長的私人行動,如果他們願意接受賠償,我們可以提供一個合理價格。”
貝拉小姐爲難的解釋道:“方,我們賬上沒錢了。”
方.格林揮舞着拳頭。怒吼道:“他們希望我們繼續交戰,他們希望局勢繼續混亂下去,我們不能按照他們的舞步走。想擺脫這種局面,唯有讓戰鬥停下來。
親愛的貝拉,我們賬上是沒錢,但我們還擁有數百家咖啡館、酒館、舞廳、俱樂部,這些門店每天給我們帶來百萬英鎊的收益,只要戰火停止和平重現,每天都用現金流入我們賬上。我們很快會有錢的,我們沒有倒下!
另外。我方.格林的信用還值幾個錢,抵押到銀行還能借到一筆現款……去行動吧,與其坐着發愁,不如行動起來。”
有了方.格林,大家都彷彿有了主心骨。在座的人紛紛起身,各自忙碌起來。貝拉走到門口時欲言又止,方.格林重重點點頭以示安慰,貝拉嘴脣蠕動,把安慰的話嚥了回去,只公式化的小心提醒:“如果是‘管道工’出手……方。誰會是委託人?”
方.格林感覺到很孤獨,這個時候他唯有貝拉小姐可以信任,但貝拉卻必須出去幹活兒,他心中有不少的的話想說,卻只能故作堅強的回答:“我們有很多仇人!也許是納什。也許是任何人。但這些都不重要,我們首先要從被動局面中跳出來。尋求與俄國人的和解,我們才能抽出人手,做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了”,貝拉小姐重新回到方.格林身邊,輕輕地吻了一下方.格林的臉頰,而後果斷離去。
開車奔回高爾夫俱樂部,貝拉找來俱樂部保安,詢問關於布萊爾的情況:“你們看到他有兩個接應者?接應者怎麼走進俱樂部的?之前進入俱樂部的,都有誰失蹤?”
“今天的客人很少”,一名曾經的“火狐”隊員回答:“練習道上只有五個人,現在都在房間內安歇。球場今天有三撥客人,一撥是岡田先生請來的,但岡田先生沒有來,場上打球的是他的客人:一對日本年輕夫婦,以及俄裔日本人片山聰和他的俄國女友。那對日本夫婦打完球回去了,片山聰打完球后在樓內停留了一會兒,隨後跟他的女友一同出門……”
“當時的情況是什麼?”貝拉繼續追問。
“有服務員看到布萊爾走出去,開車的是位男性球童,持旗揹包的是個女人,電瓶車被發現扔在‘鍋鏟嶺’外面,隨後果林起了霧……”“火狐”隊員拿出兩隻煙霧彈的彈筒:“我們事後搜查,在樹林裡發現了這個彈筒——他們釋放了煙霧,掩護自己走到懸崖邊。”
貝拉反覆檢查煙霧彈筒,嘴裡說:“繼續!”
“我們的人追到懸崖邊,發現空中的滑翔傘,以及海中的快艇,操縱滑翔傘的只有一個人,布萊爾降落後立刻進艙,快艇隨即向外海駛去,而那位操縱滑翔傘的人,則一直站在甲板上。”
貝拉小姐手裡玩弄着煙霧彈彈筒,說:“那麼,你是說接走布萊爾的是兩個人,而他們在海上還有接應者,但……跟隨布萊爾的人只剩下一個,另一人在哪裡?”
“我們當時並不知道有兩個人存在,事後調查才聽服務員說起。我們馬上覈對了俱樂部的成員——除了布萊爾,一個都不少,包括我們的客人和俱樂部服務員。”
貝拉沉吟着說:“你是說,接應布萊爾的人早就躲在俱樂部裡,他既不是我們的服務員也不是我們的客人。錄像監視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他們有兩個人,其中一箇中途失蹤了?”
“貝拉小姐”,那位“火狐”隊員艱澀的提醒:“此前我們爲了能自由活動,在大樓內只按最低標準設置了監控攝像頭,而且這種監視還是受控制的——蜂鳥進去的那段時間,整個樓層的攝像裝置都是關閉的,我們完全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貝拉這會兒覺得自己的腳很痛。
“那麼,布萊爾車裡發現了什麼?”
“很正常,一個正常司機配置的東西?”
“看守布萊爾汽車的……”
火狐隊員立刻補充:“那兩個人似乎受到嚴重腦震盪,至今還無法說出話來。甚至有點……成了白癡。但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在他們身體邊扔了部手機,最後一個打入電話,是其中一人的妻子打來的,不過他妻子否認自己打過電話。”
“布萊爾妻子怎麼樣?”
“失蹤了。家裡什麼都不缺少。他們只帶走了幾件衣服。據他們的鄰居說,接走他們的人是雷尼牧師。”
貝拉小姐立刻走過去,撥通方.格林的電話,當方.格林表示這部電話很安全,無人竊聽後,貝拉立刻將剛纔獲得的情報說了一遍,而後補充:“守候在布萊爾車邊的兩個人,傷勢非常奇怪——我可以確認,這不是正常的傷勢。你明白嗎?”
方.格林停頓了片刻,啞聲說:“那麼。我們可以確認,這是‘管道工’的作品。”
貝拉馬上追問:“‘管道工’會救人嗎?”
方.格林坦白說:“我對他們並不十分了解,據說他們接納的業務奇奇怪怪,也應該會提供類似保鏢的服務——但如果下這個結論,如果我們的結論是布萊爾僱傭了‘管道工’接應他,那布萊爾是什麼時候聯繫上他們的,他是怎麼做這個決定的?
不!他們的目標是我,接應布萊爾應該是順手任務,布萊爾到了他們手裡,也許會作爲警方證人。也許,他現在已經死了。據我所知他們很少留下證人與證據。”
貝拉咬了咬下嘴脣,再問:“你怎麼想?”
方.格林雄渾的聲音低沉有力,面前的困境還沒有讓他屈服,他慢條斯理地說:“對付我。居然出動了‘管道工’,我真是深表榮幸!我現在最想知道:這任務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刺殺?不不。應該不是刺殺。如果想刺殺,就不會把我弄進拘留所。我身邊雖然防範嚴密,但遠遠沒到防範住‘管道工’刺殺的程度——我知道他們是無孔不入的!”
“我已經感受到了”,貝拉輕聲補充:“兩個人潛入我俱樂部,無聲無息接走布萊爾,到現在我無法確認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不不,據我所知,這夥人作案從不會留下線索,你所看到的每一個情節,都是引誘你踏入下一個陷阱的假象——他們救走布萊爾,出於什麼目的?單純的想讓我們陷入財務危機?可我們……”
電話那頭,方.格林的話突然斷了。不一會兒,方.格林重新回來,通報說:“貝拉,我剛接到一個糟糕的消息:我們的運款車被劫了,十一個人當場死亡,五輛押款車被燒燬——這不是俄羅斯人乾的,時間掐得如此精準。我感到脖子上的絞索正逐漸收緊。我已經明白他們任務的內容:讓我身敗名裂,讓我窮途末路……我到期盼他們能痛痛快快讓我死!”
貝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問:“跟俄羅斯人聯繫上了嗎?”
不管怎樣,目前最迫切的時是停火。突然之間,貝拉感覺到過去很討厭的那個“和平”字眼,現在變得如何渴望獲得。
“聯繫上了,該死,我們的警察局長大人居然聽信一個不認識的日本人介紹,跟俄國新納粹進行交易。那羣人都是瘋子,他連瘋子的錢都敢搶。好在我的朋友還算給力,由他們居中介紹,那夥人願意進行談判……
貝拉,艾奇遜號剛剛抵達外海,你現在上船去負責指揮,讓查利到我身邊,我需要一個居中聯繫人。”
艾奇遜號是方.格林擁有的一艘走私船,船上強大地雷達設備可以讓它避開海岸警備隊的堵截,驚人的速度令它可以自由穿梭警方的海上漏洞。當然,它那些電子設備,也可讓它作爲通訊指揮中心使用。
方.格林的上一句話跟下一句話完全沒關聯,貝拉脫口而出,拒絕說:“不,這時候我不能離開你!這時候更加……”
方.格林立刻補充:“貝拉,聽我說:我的案子還不算結束,警方,或者那夥人,早晚會盯上我,我的電話可能被監聽,我的行動會很不方便,這時候我需要你支援。把我們的人帶到艾奇遜號上,城裡只留下適當的人,然後你全力開動,把我們的關係都找出來,查找警察局長的電話記錄,查找警方掌握的一切線索。”
稍停,方.格林加了一句:“知道俄國人的報復,爲什麼來的那麼快嗎?這筆生意的介紹人、那位日本人一直在我們身邊,想知道他的名字嗎——片山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