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伯內特的目光一齊投向了邊上傻坐着的光頭男。
這傢伙自從被我教育得開悟之後,就一直處於一種神遊物外的狀態,估計滿腦子都是我傳授的知識,如果不大聲喚醒他,恐怕一直都會保持這種恍惚的狀態。
光頭男目光逐漸迴歸,低聲說道:“不可能吧……雖然我在屠殺開始的時候就藉口放風跑到外面,但是他們說拿到的是絕殺命令,不可能還留有活口的……如果允許留有活口,我們也不用跑出這麼遠來追殺了……”
說的也有道理。
我又將目光投向伯內特:“你發現了什麼,先給我們說說。”
伯內特手舞足蹈地比劃着,“我趕回去十鬆莊的時候,只看到滿地的廢墟和火燒過的痕跡,村裡的屋子都已經沒燒爲平地了,連帶着村裡已經成熟的菸草和大麥也被搶割殆盡……”
“我只好在屍橫遍野的廣場上收斂屍體,給大家挖好墳墓,掩埋這些冤死的村民……但是當我來到村裡糧倉附近找鐵鍬的時候,發現了以前用於藏糧食的地下糧倉有打開過的痕跡,應該有十幾個人進出過,但是足跡稍顯凌亂。”
“我在收集屍體掩埋的時候,也發現了屍體少了大概十來具,即便算上殘缺不全的殘肢,也遠遠達不到村裡人口的數量!”
說完他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着光頭男,目光中又是仇恨又是懇求,“如果你知道什麼的話,務必告訴我!雖然我絕對不會放下仇恨,但我可以保證在我保持理性的時候,不會有傷害你的行爲!”
我也用目光鼓勵着光頭男:“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仇恨都是暫時的。所謂無解的仇恨並非來源於溝通的不暢,也不是由於偏見和傲慢,真正的仇恨都是源自於階級的對立。你之前和他是天生階級上的敵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對立的,自然而然地就在剝削他們。而現在你們是一條戰線上的人了,不應該囿於盲目仇恨而相互忌憚。”
光頭男聽完我說的話,竟然喃喃自語道:“沒有永恆的仇恨,只有永恆的利益嗎……老闆我懂了……”
你懂什麼了?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你這個庸俗社會學者!
說完,他深思了許久,忽然說道:“以我對首領的瞭解,是絕對不會在不必要的時候留下活口的,全都被虐殺活埋倒是更有可能……但是我記得當我在荒原上游弋,內心充滿恐懼的時候,我遇到了鎮上的第四守衛隊……”
“另一批私掠者團隊?”我問道。
但是光頭男搖了搖頭:“不,我們第三守衛隊纔是正經的私掠者團隊,而且屬於專門幹髒活的,所以手段再激進暴烈也沒有人管。而第四守衛隊更類似於這條路上的商路護衛,負責保護本鎮的商隊安全,只有在把握十足的時候,纔會蒙起面客串一次強盜。”
“鎮上傳言,第四護衛隊其實是爲某些鎮上的大人物做事的,地位自然和我們不能同一而語……”
伯內特的眼睛裡也迸發出了希望的火花:“是他們!我可沒少給這羣混蛋塞錢,他們那天晚上也來到十鬆莊上來了嗎?”
光頭男點頭道:“是的,我表明了第三守衛隊的身份後,他們就問我第三守衛隊現在在哪裡,然後一起往那邊趕去了……”
光頭男猶豫地說道:“如果說有什麼能夠制止住他們屠殺,還能高於鎮上下達的屠殺令的話,就一定只有他們帶來的最新命令……”
但我聽着總覺得不太對勁,我先對着光頭男說:“所以你後來都沒回到過十鬆莊?也不知道那裡最後如何了?”
光頭男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當時都快嚇破膽了,哪裡敢回去看……當時我就怕他們幾個殺瘋了,連我都順手砍死。我在荒原呆了一會兒之後,就看到他們幾個騎着駱駝趕出來,說發現了一個人逃跑的痕跡,抓着我往南邊追殺而來了……”
我又轉頭問伯內特:“那你在十鬆莊有沒有發現他們的足跡?或者從遺體裡比對出倖存者的身份?”
伯內特面露不堪回首的表情,冷聲說道:“那幾個人渣將大部分屍體都焚燒過了,還有幾個在鍋裡煮過,早就面目全非。我勉強靠着衣着和骨骼分辨出村長一家的屍體,其他人根本沒辦法辨認……”
我一拍桌子:“所以你們倆一個不知道到地方放跑了哪幾個,一個不知道到底活下來了哪幾個,這不是牛頭不對馬嘴,一點線索都沒有連接上嗎?”
“外面木樁上插着的幾個人也都失去意識,沒辦法回答了……”伯內特滿是希冀的臉上瞬間變得悒悒,“……是了,我不僅沒有救下他們,甚至連他們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但是我目露思索之色,看着日漸頹喪的殘陽,抓到了一點線索:“那也不是完全沒有。光頭說見到了另一隊私掠者去過十鬆莊,你又發現村民少了一部分,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村民被這幫私掠者給帶走了,並沒有命喪當場,慘絕人寰的屠殺也應該是因此而停止。你猜的有人倖存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是我要去哪裡找他們呢?”伯內特的眼神滿是悲傷,世界上最傷感的事,莫過於相知而不相見,只能苦苦地追尋。譬如那些被拐賣兒童的父母,無不是在這種絕望裡繼續着徒勞地尋找。
“不用想了,只要找到那個第四守衛隊,就一定能找到線索。”我信心滿滿地說。
光頭男猶豫着說:“可是老闆,第四守衛隊長期都在荒野上游蕩,人數也不像第三守衛隊是五人小隊的形式。他們至少有四十人的規模,分成六個小組輪流出擊。這要怎麼找到他們,還讓他們說實話呢?”
我在伯內特和光頭男驚恐的眼神裡,摸了摸湊近的獵豹一號的腦袋,端坐在酒吧大廳,任由着傍晚的狂風在我身邊呼嘯着,眼中滿是輕蔑的神色。
“既然當天還有別人在,那看來沙福林大人的名號還有別人聽到過。那位大人的名號不容褻瀆,我必須要讓他們全都都付出代價……”
我看着光頭男一眼,“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這些私掠者團隊再來去無蹤,也總得在裝填手之領輪換,聽從裝填手之領的命令吧。”
“可惜了你這個強者的髮型。明天你跟我回一趟裝填手之領吧,我自有辦法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