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都是面上風光,外強中乾。
榮郡王府從前也是如此,是老郡王妃搭上了謝府的路子,榮郡王府有了營生,日子才漸漸寬鬆了。
萬嬤嬤恍然大悟。
老郡王妃與謝大夫人有舊,家裡與謝府也有了利益上的往來,虞大小姐家世、品性、名氣,也都上乘。
這樣看來,老郡王妃瞧中了虞大小姐,也是順理成章了。
怎麼也是一樁好姻緣。
話說到這兒,榮郡王妃有些口乾了,端了茶,喝了幾口,又道:“虞大爺正三品吏部侍郎,虞二爺還是內閣次輔,虞幼窈外家豪富,這樣的家世,我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可偏偏,這世間慧眼識珠之人,也不光咱們老郡王妃一個,人徐貴妃早兩年就盯上了虞大小姐。”
萬嬤嬤聽得一愣:“怎麼早兩年就?”
那時,虞大小姐纔多大點?
榮郡王妃輕嘆:“長興侯府花會,虞府和二皇子一系交惡,有一句話叫,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虞大小姐要家世有家世,要錢財有錢財,說句難聽一點的,就是那些一品大員家的姻緣,都不如虞大小姐來得靠譜。”
虞大小姐虧就虧在“門當戶對”四個字上。
萬嬤嬤蠕了蠕嘴:“虞氏也是大族,家裡沒有做妾的女兒,便是虞夢湘這個庶女,也嫁進了鎮國侯府做了庶子嫡妻,虞府未必……”
榮郡王妃瞧了她一眼:“你是傻了不成,這側妃是要上皇家玉碟的,側妃不叫【納】,是和正妃一樣叫【娶】,將來到了三皇子府裡,也是有品級的,誥命夫人見了,還要行【君臣】禮,咋能和妾相提並論呢?”
萬嬤嬤低下頭。
榮郡王妃微嘆:“虞大小姐那是長了尾巴的鳳鸞,也是我榮郡王府沒得福氣,我啊,只盼着花會過後,咱們家懷章的世子名份,能早些定下來。”
萬嬤嬤欲言又止。
榮郡王妃睃了一眼,就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萬嬤嬤這纔敢開了口:“老君王妃那邊……”
榮郡王頭皮一麻:“老郡王妃是個暴脾氣,我哪敢告訴她這個?只能先瞞着她,等到了花會,木已成舟,把事兒往虞府頭上一推,就沒我什麼事了。”
姻親這事,講究你情我願,老郡王妃若是執意要和虞府結親,皇子也不能仗勢欺人,不然跟強搶官家之女有什麼區別?
可如此一來,難免就得罪了徐貴妃。
榮郡王府也不想摻合什麼儲位之爭,更不想站位,便也不能擋了別人的道兒,以免將來誤了家裡的前程。
……
到了花會這日,許嬤嬤幫虞幼窈挑了一身鬆綠色軟煙羅對襟曲裾羅裙,鬆綠清新雅緻,宛如雨後空山,新芽初綠,煥發的勃勃生機。
許嬤嬤笑問:“今兒就改梳飛天髻?”
飛天髻和飛仙髻一字之差,髮式也有些類同,飛仙髻發分兩環,飛天髻發分三環,要顯得隆重一些。
虞幼窈沒有異議。
許嬤嬤梳好了髮髻,挑了一頂鎏銀步搖小冠。
以銀絲絞成了纏枝紋樣,四周垂掛了銀箔葉片、小花,和流蘇寶珠,小冠一戴到頭上,花、葉,寶珠輕盈搖動。
遠遠比不上,虞幼窈生辰那日打扮得光鮮隆重,卻也清新妍雅。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虞幼窈總算帶了春曉和夏桃,去了安壽堂。
虞兼葭已經到,穿了一身白底紫薇妝花紗裙子,一簇簇或紫、或紅、或銀的紫薇花,在紗衣上柔妍綻放,有一種芳柔絢爛之美,簡單梳了一個單螺,左邊戴了一朵鎏銀鑲紅寶的偏花,十分嬌美。
姚氏也帶了虞霜白提早過來了。
虞霜白碧綠的紗裙純淨明亮,上面堆累了一朵朵榴花如火,梳了一個元寶髻,戴了鑲紅寶的小冠,更襯得她妍麗大方。
虞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幾個孫女兒,滿意地點頭:“都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
馬車等在垂花門前,虞老夫人年紀大了,姚氏身爲媳婦,自然要在跟前伺候,和虞老夫人坐了一輛馬車。
虞幼窈三姐妹同坐了一輛馬車。
到了馬車上,虞幼窈擔起了長姐之責,又提了一些榮郡王府的人事:“……到了榮郡王府,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以禮數、規矩爲則,榮郡王府幾位嫡出的小姐,都沒有賜封,便也如我們一般,禮數週全了即可!”
虞霜白摟着虞幼窈的腰,嘻嘻地笑:“有大姐姐在,我可什麼都不擔心。”
她也不是頭一回和大姐姐一起出門了。
虞幼窈聽笑了,又交代了:“到了榮郡王府,我要照應一些祖母,也不能時時和你們呆一塊,鎮國侯府與宗室來往較多,到時候你們跟着宋三姐姐一道。”
虞兼葭頷首:“我知道了,大姐姐。”
虞幼窈又有些不放心,又補充了一句:“今兒參加花會的,肯定有不少宗親,得勢的宗親還在少數,以禮相待即可,若有人刻意爲難,直管理直氣壯,若遇到那些胡攪蠻纏的,就尋了我來處理……”
虞兼葭垂了頭,牽了一下嘴角。
這兩年,虞幼窈借了太后娘娘對她的誇讚,及“窈心堂”,在京裡攢了不少名聲。
明明是個“喪婦長女”,卻在京裡有了才德的名聲,不管到了哪兒,就衝了這樣的名聲,旁人還要禮讓三分。
呵,喪婦長女能這樣風光的,虞幼窈還是頭一個。
可虞幼窈憑什麼呢?
不過是憑了當初,在長興侯府的花會上,踩了長興侯府的威嚴臉面,爲自己博了一個一勞永逸。
說她喪婦長女,那就是在置疑先帝,置疑當今皇上,甚至是置疑親口誇讚虞幼窈的太后娘娘。
看,現在連都要仰仗虞幼窈了。
馬車到了榮郡王府垂花門前,迎客的丫鬟、婆子連忙上前,搭了小凳,姚氏率先下來,就有丫鬟要去扶她。
哪兒曉得,姚氏轉了一個身,見虞老夫人打馬車裡出來,連忙將虞老夫人扶下來。
丫鬟和婆子們瞪眼一瞧,只見一位穿了真紅大袖衫裙的老夫人,氣派莊重地打馬車裡下來,頓時就打了個激凌。